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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一千零七夜 轮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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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专用蒸馏分离汞化物,名曰淘金池的房间的作业场,细致如金器半成品后期的加工步骤一律在这个区域完成。只是绕到长形的加工区前面要花些时间。

“未知大人的事可已办完?”

“不过几份文书盖章的功夫,都来不及品尝完一杯麦酒,具体细节已由信使早一步传达谈妥。”

“来匆匆去匆匆吗?粮储库司库真忙啊。”

伊恩努弗一哂,“阿蒙-拉神在上,一个街区的粮仓遭窃贼可以暂借其他粮库调运主粮,但增加的人力都要支付薪资的,不可能一直维持下去。再者,河马女神的金像重造至少耗时一个月,当然越快开始越好。”

晓蓠心里被逗笑。一个主管粮食的,都快死盯着金子不放了。

“此外,”伊恩努弗随口补充道:“不止对岸黄金城新城的粮储库兴建需要加调资金,白城的新库建筑图也已经获批了。”

叮、叮、叮的锤打声此起彼伏,晓蓠不觉凝滞了脚步。

她看着眼前未几跟着停下的背影轻声脱口:“大人在说什么?”

伊恩努弗转过身:“白城在重新修缮,陛下应该有意重振白城古都的荣光,听闻老师北下一趟,逮到的一只幼豹如今被送到了王子身边……”

“老师”,是潘索尔。

宫廷不得干政兴许是古今诸国共通的铁律,却又是屡被打穿的蜂窝。因宫闱与政权中心只有一墙、甚至一耳之隔。自哈特谢普苏忒罢黜继子图特摩斯三世的储君之位篡夺登上王座,这种风气更是悄然传开。这也是为什么面对阿伊的逼亲,遗孀安卡珊娜蒙能临危将联姻的求夫信寄到远在安纳托利亚高原上的万神之国赫梯的皇帝手中。纵霍伦赫布践祚后,长达三十年间励精图治,仍没有完全消灭宫政涉交之风。有时候,即使晓蓠不感兴趣不主动探究,哪名大臣哪个贵族某天干了什么蠢事有怎样的香遇,也会经由路过侍女的八卦传入耳中。所以受青睐的对象的祖宗家谱被挖出个一二她也渐渐不以为奇。潘索尔方才退休一载余,得器用的将军尼贝特梅斯拜于他门下朝中皆知,但鲜有人注意,看重后生栽培的尼贝特梅斯亦将多加关照的伊恩努弗引荐给了尚在宰相之位的潘索尔。不然,这声“老师”多少喊得突兀。

伊恩努弗琢磨了她未有掩饰的凝重神情半晌,恍然过来:“原来你不知道。”

随着晓蓠再次提脚,尖底金罐内大满的井水轻旋着溅起了少许水花。“陛下自有圣裁,仆从候命即可。”

齐平发荫下微挑起的眉眼涌过一缕兴味。

长长的乌河历经千万年不息地奔流过第一瀑布以北,不但开凿出生机绵延的河谷两岸,当变得平缓的地势缓冲了大河的流动,大量沉积的泥土在河谷出口堆集成水道网络发达的扇形平原,以著名的古都孟尼菲尔为首,这整片冲积地是十九王朝统治者的发家地所在——下埃及三角洲。从公元前三千五百年前起,这座为太阳神所选择的国度的气候便保持稳定,少有突变落差,除夏季初会刮起漫天夹杂源自蒙那珂特的沙石的五旬风,余时皆吹东北信风。

这不仅有利于货船定时发航,如努蓖特等专为王室服务的工坊也能确定年内工程排期,何时忙于冶金,何时补充原料更新工具。

带金罐回到屋前时,一个远望又比过往拔高了一点的劲瘦身影已等在门边。

晓蓠暗笑不妙。

虽左右无人——起码明面上如此,她仍稍屈身,向此刻这州省内最高贵的人致意:“王子殿下。”

拉米斯眉头肉眼可见地皱起,耐着性子平抬手止礼,随即快步到她跟前,“你去了好久。”

晓蓠无奈:“遇到了伊恩努弗大人。殿下,先让晓蓠伺候你洗漱吧。”

拉米斯不疑有它。

“发生什么了吗?”一踏入卧室,根本没心思如常坐下等着被服侍,他停在四脚做成黄金奇蹄目样式,两侧扶手装饰纯金驴首的乌木椅前,丁点不打算挪动,“伊恩努弗大人……和你讲了什么?”

眼前这一副较真的脸容俨然昭示容不得一丝糊弄,亏得王子的近卫队和在王宫时一样候命在庭前,不然因这次黄金城之行被安排上任的穆乌特单凭方才蹊跷的动静,可能就已提着弯刃剑冲进候见厅了。

晓蓠低眉凝着那对像蜂蜜甘甜又澄灼亮的眼眸。情感上,由他出生到现在,两人形如姐弟的关系足以令自己对他知无不言,但理性上,不矫情说什么主仆的身份差异,她不能成为左右他对朝令之见的徒辈。

“原来为殿下献上那只幼豹的潘索尔大人到过白城一游。”

是这种事啊,拉米斯听毕脸上像写着分明的不以为意,“前塔提卸任后仍是繁忙充实啊,不过父王成为王子前已受祖父之命跟随吉瑟赫珀鲁拉王的部队在三角洲活动。先王重视恢复凯姆特的尊荣,自以孟尼菲尔为据点驻军西征北伐,连新行宫也修了起来,后期超过一半国是都是在北方处理。虽然我想那前宰相大人并不会是单纯因狩猎路过转悠。”

晓蓠内心平如湖面。她的王子殿下,这王国的唯一储君真的逐步成熟了起来。

目光落到放在鎏金矮柜面的金面盆上,她转身倾斜双耳尖底金罐,在清亮响起的流动水声中,少年犹自保持沉稳的嗓音穿插交错:“白城不单是与蒙那珂特相望的古都,还是离凯姆特众属国所在的要冲最近的军政中心,不说前朝重臣钟爱到那里转悠思缅,即便父王有意迁都北归也完全可预见。”

晓蓠拧干棉布的手顿住,两人间的安静像刻意营造出的一段空落,她掩饰着内心的情绪开口:“陛下有这样的安排实属合理,他和先王追随多年的吉瑟赫珀鲁拉王早就有回迁孟菲尼尔的计划并筹备实行。”说着不禁一愣,的确她记得,霍伦赫布同是下埃及的家庭出身。念及此,她默默摇头失笑,这可能算得上一种三角洲军人作风。

拉米斯没有在意她戛然而止的回应,消停手里的动作,坐好等晓蓠隔着棉布落到脸上擦净的手,“你果然也知道!我最初是在父王的书案看到过修缮白城的工程图纸,父王随后对我介绍,是吉瑟赫珀鲁拉王的拟定复兴图抄本。”

她消化着话中的信息,当视线触及金发王子嘴里忆述着和父亲的点滴,面上却分明充满对接下来惯例的期待神情,赫然收起涌动外溢的思虑,边轻柔为他擦去发际的汗迹、五官间的沙尘、残留皮肤的闷热,边自然地转移话题:“离短剑冷却还要等一个小时,殿下,不如去逛逛这州首府的街区吧?”

拉米斯从棉布后露出的双眼应声一亮:“那我们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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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指尺高的家庭套组陶土人偶上下左右几乎被少年观察了个遍。

晓蓠被这画面逗笑,碍于别的仆从在旁,她抿住唇边尽量不让动静溢出。“主人,请问你是在置办货物还是找东西?”

拉米斯轻放下手中陶偶,摇摇头:“没找到。”

晓蓠愣住,真的在找东西……旋即茫然,他和她都是头一回来盖布图,这个因摆摊分散并不能称上是集市的商贸地带,他们分开两段时间才逛得差不多,拉米斯会有什么是要在这里搜寻的?

两人和穆乌特带领的保持距离尾随的八名侍卫一行,继抵埗翌日参观完靠近盖布图上城的商贸区,今天转移位于城西南的另一条易物活动活跃的街道。

“走了两天,总算看到有黄金谷影子的城区面貌。”午前,虽然不比昨天入目的景象繁华,他们正身置的大街上仍人来人往,他环顾着,沉吟:“可到底存在不同。人们身上的衣饰、家家户户飘出的蜜糖麦香、街道转角垂挂枝梢的椰枣、生机勃勃的壁画,一律是受环境和管理所限的采矿场缺乏的。”

闻言,晓蓠依稀了然了塞索斯的目的,面上盈盈笑道:“殿下只逗留了十天就由奢入俭难,那世代只能投身采矿的黄金谷居民不是更可怜。”

“可怜……”拉米斯低喃重复道。

“殿下恕罪,晓蓠只是——”

拉米斯回过神,轻斥:“打住!这不是值得你请罪的事。”

余光扫过穆乌特目不斜视的姿态,晓蓠声音不大却笃定地分辨:“黄金谷有着与世隔绝的村落不错,然而村民世代与自众神之国流淌凝固的金脉为伴,成就支撑黑土地繁荣不衰的财富,工匠雕琢它,化身祭坛前的供品神殿内的圣像;使吏护送它,到边陲奖励属邦的忠厚;将士瞻仰它,窥见诸神恩宠坚定守卫疆土的决心。这是王国赖以运转的圣物,我的确不该用这个词眼。”

拉米斯怔了半晌,颔首,“你的话诚然在理。而我刚刚想到的是,那些不满于现状的一小撮人。王国的荣光神的欢喜的确是他们讴歌的礼赞,而非束缚的枷锁,但不妨确实有会这么认为的份子,不管是黄金谷的住民,亦或努蓖特的金匠。若真仅仅是寥寥零散的异见之徒就算了,可要是像陶忒玛失火案的罪犯般计数大能成气候……”

晓蓠不禁定住身形,随即重新跟上。

“殿下对那起事件很在意。”

“粮储库是王国的生存基脉,晓蓠,黄金或许可以换来口粮,但当就近没有一颗麦粒的时候,这些神的血液不见得能令我的子民起死回生。”

她无言以对。

瞧着或结伴或独行的街上路人,哪怕目前生活拮据,远方的窥伺暗处的报复都不是他们需要担心的,毋宁说,他们只能力及眼皮下的易物成交每天的两餐衣住。因为考虑不多,说不定他们的开心一点不少于贵族大官。

“晓蓠,你看!是弯刃剑!”

她被小小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拉米斯已驻足在一间由于列满铜制品相当闪烁瞩目的摊档前。

尚未走近,便听见男孩跃跃欲试地问价。

“先生,这弯刃剑……”他斟酌了一下:“怎么卖?”

闻声,光头示人的老伯掀起眼皮,随之视线转过两步外腰佩长剑的穆乌特。

“大人相中的话,请直接取走。”

心思本游弋在这个简陋之余有几分陈旧的摊上其他在售品的晓蓠注意猛落到老人身上。

拉米斯分明没料到这般回应,噤声片刻后,笑道:“先生若是真心,我更不能照做了。出个售价吧。”

三根手指映入三双眼睛。“三德本白银。”

拉米斯转头望向一旁的穆乌特,见他眉头微凝,紧接着感到自己的投视四目相交,不等他开口,举重若轻地点了点头。他复回看老伯:“我要了。”

足长一腕尺的铜剑在拉米斯手上反复受掂量,末了方递给穆乌特用老伯抛出的布块包起,那劲道与准度,根本不是一般商人会具备。忽然,有木轮辘轳的声响接近,在人丁不多的大街上俨然投石入湖。

拉米斯自然寻声看去,一张隐隐认出的脸孔闪过视野。

“敏神庙的祭司长?”

三人的行动由拉米斯做主,外加佯作巡卫队的八个侍卫,十一个异乡客便分作两组,从中部的喧闹街市,慢慢到了冷清的居住区。

“晓蓠,你觉得他领着那一车麦子是要去哪里?再往西行,可就是……”

“殿下是猜敏霍特普大人要去贫民区吗?”

拉米斯依然不解,“有什么样的人物,会劳驾本城主神的祭司长涉足拜访贫疾之地。”

她也没有头绪。

经过一条泾渭分明的开阔街道,远见一对一大一小的瘦削身影在房屋间的巷口迎候。

视线中,敏霍特普尾随状似爷孙关系的人影,毫无犹豫地踏进了巷子,宽度通过有余的载粮木车也在仆从的推动下跟上,不久,传来车轮滚过凹凸不平地面发出的响动。

拉米斯不疑有它,却眨眼间被从后跨出一步的穆乌特半挡了去向。

“殿下,请允许属下代步。因不知需时多久,还请殿下回努蓖特静候汇报。”

右手握起抬至左胸的近卫长一口气提出,晓蓠眼看拉米斯面色不豫,低声开口:“殿下,穆乌特队长的判断定有他的理由。”

拉米斯表情稍缓,心知僵持下去可能得不偿失,松口允准:“切勿空手而归。”

“遵命。”转身之际,穆乌特肃正的眼神淡淡扫过王子跟侧。

晓蓠没有错过这个小动作,但对她而言,现在的发展是最好的。

穆乌特仅就近点了一个队员同行,她收回视线,果不其然瞧见她的小王子露出熟悉的抱怨神色。

晚宴后,晓蓠拿臂上搭着的大布巾跟拉米斯替换用的袴束,候在装饰有应景图锦的展开屏风外。屏风后的男孩已经是将满整十的少年,再回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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