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层一点点染上热度，指尖划过蝴蝶骨，带来新一轮的颤粟。昼夜更替，天空再次染上金黄，陆小柒才从昏沉中挣扎出来。
她伸出右手按在陆悠腕上，掀起眼皮，声音带着些许哑：“你要带我去哪，总这么飘着，也不是个办法。”
陆悠没有说话，许是在思考，陆小柒见她这样，挑眉笑道：“回上清派吗？咱们这样怕是不太方便。”
“回酒楼吗？咱这么久没回去，还不知道烂成什么样子……等等，小三是不是还在那？”
“去赤霄宫。”
“嗯？回天界啊，也好。”陆小柒躺在云朵上，眯眼回避着温热的阳光，“就是太空了。”
如果可以，真想回到从前。
不等陆小柒陷入回忆，陆悠替陆小柒拢好衣领，再次出声：“小柒，以后别再说分开的话了，我会难过。”
陆小柒闻言顿住，垂下眼帘，眸光划过陆悠眼角，盯着对方眸中期盼，忽的勾唇。
很多时候，分开又不是她能决定的。
已若由心，那天下又哪来那么多悲欢离合。
陆小柒不说话，刚吃饱的陆悠也没逼她，反倒提起了另一个话题。
“有件事我一直很在意，你们都叫我君上，是因为我前世吗？”陆悠带着陆小柒飞跃天门，“接引我的仙官说，你多年前取走了结魄灯。”
又谈起前世今生的话题，陆小柒这次没再多想，直接反问道：“如果我说是，你介意吗？”
陆悠沉默半响，直至赤霄宫讪金的殿门出现在眼前，她才回道：“过去、未来、现在，我便是我，不可分割。天道都认的因果轮回，我又如何能跳脱其外。”
听到这个回答，陆小柒心中默默松了口气，还好今生也是自己先让她动的心，倘若她喜欢上别人，怕是就不会这么想了。
回到殿里，陆小柒一挥衣袖，前方空地荡漾出一圈圈纹路，流光闪过，一面硕大的光镜浮现在她们眼前。
“亲爱的，我还有一种方法帮你找到过去记忆。”陆小柒向她解释道：“这是前尘镜，可映照生灵过往，你要不要试试。”
陆小柒看着她，见她没有在第一时间行动顿了顿又补充道：“当然，若你不愿忆起过往也没关系。”
说是这么说，但陆小柒还是想劝陆悠试试，尽管不论是怎样的她自己都喜欢，却也不想让恋人忘记她们一起创造过的点点滴滴。
“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你，我们曾在一起很长一段时间，过往，哪怕你想不起来，我也是不会忘的。”
陆悠没有出声，她又何尝不想与陆小柒多留下些回忆呢。
她走到前尘镜前，抚上周围那一圈纹路，镜面上有流光滑过，随即显现出一片暗无天日的混沌景象。
陆小柒见着有些失望，心想果然君上这个层次的人用前尘镜照不了么。但看陆悠专心致志的看着镜面，她也没有打扰，静静的等待着对方清醒过来。
与陆小柒不同，陆悠在穿过一片混沌过后看到了金阳高悬，不分昼夜，万物生长，走向毁灭。她看到了一直阻扰她飞升的那道声音的真容。
她们一起修炼、一起渡劫、一起征战四方、一起平定四海，一起建立起新仙界，使万物有序，四海升平。
她们曾并肩而立，遥看月华铺满九重天阙，在晨露顺着星辰的余晖滴落的瞬间，许下共同守护大道的誓言。
在陆悠最意气风发的时刻，画面戛然而止，前尘镜骤然破碎，化作点点光辉，钻入陆小柒的衣袖。
她赶忙上前扶住陆悠，“怎么样，有看见什么吗？”
陆悠身体摇晃一瞬，躲开陆小柒的搀扶，眸光再次恢复清明时，多了些许寡淡。
“本君……”
陆悠一开口便使陆小柒的身体一僵，不为别的，自她们相识起，陆悠从来没有这么自称过。
“你……”陆小柒张着嘴，舌头都抵在后槽牙上了，却愣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她一筹莫展之际，门外忽然传来一声轻笑，陆小柒抬眼望去，竟又是秦余月。
这家伙，上次还没被揍够么。
她一来便看向陆小柒：“小柒！好久不见，有想我吗？”
谢谢，我们前日才见过。
陆小柒顿时有些头疼，这边陆悠的事没有解决好，那边秦余月又来捣乱。
她无奈叹息，再次同对方划清界限：“秦余月，以后若是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又被陆小柒拒绝，对方笑意不减，仅眸中流露出几分哀伤：“我能理解为，你终于对我还是有几分在意了吗？”
陆小柒当然不能直接说在意，只好用了句人间常见的谚语：“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小柒，我知晓你本体的。”秦余月听后果然叹息，“原来你还是无情。”
她很快又重新打起精神：“没关系，我守着你。”
陆悠这时也缓过神来，挡在陆小柒身前，与前日相比，身上又多了一股杀伐的气势。
她眯眼看向秦余月，虽是笑着却令人不寒而栗，便连地面也迅速覆上一层寒霜。
秦余月站在原地，调转灵力抵抗，微微皱眉，微微皱眉，比起前日空有力量压制，今日的陆悠莫名令人发怵。
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但若是就此让她放弃陆小柒也不可能。
谁的执念不是纠缠了千年，纵使被驱赶被讨厌，也依旧存有那一丝妄想，盼她怜悯，盼她垂眸。
“抱歉，这是本君的寝殿，无关人等，还请离开。”
秦余月不理会她，眸光灼灼的看向她身后的陆小柒，提醒道：“小柒，莲华台近日仙气荡漾，里头的那位心绪怕是不平静，她和这位赤霄宫主什么关系你我心知肚明，我不想看你再受苦。”
“秦余月，你还是不明白。”陆小柒自陆悠身后探出头，“我心如此，不可更改，千年万年，没有分别。”
“好。”秦余月终是败下阵来，她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声，“千年万年，我亦等你。”
秦余月的出现，本就让陆悠的心情不大美妙，当她转身，看见陆小柒还对着秦余月离开的方向发呆时，心中更是泛起一股郁气。
她将陆小柒拢入怀中，虚虚环住她的脖颈，俯身贴上她的面颊，沉声开口：“很在意她？”
陆小柒摇头：“我曾和她相伴过数十年，秦余月是个很优秀的人。”
听见陆小柒还夸对方，陆悠心里更不好受了，冰凉的指尖捏住她的下颚，偏头口勿上她的耳尖。
“你的意思是，和本君相伴的三月比不上和她的十年？”
陆小柒皱眉，没有接她的话头，反倒问道：“在前尘镜中，你都看见了什么。”
“陆悠，我怎么感觉你怪怪的。”
没有被及时安抚住的醋意骤然爆发，耳尖传来的轻微刺痛使陆小柒倒吸一口凉气。
“小柒，我现在有一点难过，你哄哄我好不好。”
陆悠明目张胆的示弱整得陆小柒有一些懵，可不等她开口，陆悠的指尖已经划过她的肩头。
“小柒，如果待会我做的实在太过分了的话，你可以将我踹开。”
“陆悠……”
陆小柒一开口，陆悠便按住了她的唇。
“别这么叫我，能不能更亲密些，能不能与其它人有些分别。”
陆小柒眸光一动，有些不确定的开口：“……君上？”
骤然的冰凉令陆小柒蜷缩着指，迫切的想抓些什么，可赤霄宫的地面全是由仙玉铺成，她不论怎样挣扎也是徒劳。
陆悠的唇移到她潋滟的眼角，温声开口，冰凉的鲨意褪去，露出几分丝悲悯来。
“怎么更疏远了……我不喜欢。”
“嘶……”
陆悠的指尖勾住，陆小柒下意识的想挺起背，却被陆悠压制住，她好看的眉微微皱起，唇角笑意却不曾落下。
“别动。”
陆悠说完便坐起身，随意理了理微乱的衣襟，瞧着又是那副不染纤尘的神圣模样。
她居高临下的望着咬唇挣扎的陆小柒，好心建议道：“你好像很难受，需要我帮你吗？”
这人实力跟突然去哪里进修了一样，陆小柒本没有精力理她，奈何陆悠实在了得，逼得陆小柒不得不颤声发出自己的诉求。
“要。”
“嗯？”
陆悠又重了些，温声开口：“小柒，求人的时候，得看着对方。”
陆小柒听得心头一跳，无奈的转向陆悠那如玉般的脸颊。
无论是前世的温和有礼还是今生的清纯傲娇，这人几时这么坏过。
她可从未听过前尘镜还有改人性格的功效，但很快，当新一轮开始时，她也无暇思考这些了，只能揪住对方衣角，再次求饶。
“帮帮我吧。”
陆小柒破碎的模样并未完全取悦到陆悠，她极有耐心的搓磨着，继续问她。
“我是谁？”
陆小柒下意识的答道：“君上？”
啪——
清脆的声音响起，陆小柒眸光颤动，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身旁仙气飘飘的某人。
谁能想到，瞧着这么端庄的人居然会做这事。
陆悠垂下眸，不仅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问题，眸中反倒带上了轻微的责备。
“小柒，我说了，这个称呼，我不喜欢。”
脖颈的绯意向外散发着热气，被她这样注视着，陆小柒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呼吸的声音。
她努力使自己声线听着不那么奇怪。
“那……亲爱的。”
有是一声脆响，陆悠这次倒是没皱眉。
“听腻了，换一个。”
“宝贝？”
“换。”
天界不分昼夜，陆小柒也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只知道自己的称呼始终没能让对方满意，到最后，她都想变回本体了，可这个念头刚一浮现，陆悠就给她施了个定身咒。
这下她连动弹的资格都被剥夺了。
意识沉沦之际，她回想起陆悠先前说的可以将她踹开的话，只觉得好笑。
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