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无昼夜，暖色的霞光落进赤霄宫的大殿内，给雪白的墙面都蒙上一层暖意。
恍惚间，陆小柒回到了她们还未在一起的时候。
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喜欢上君上的，但早在还未化形时，自己的注意力就全在眼前这个饲养她的女人身上了。
琥珀色的光线为她渡上一层柔光，如瀑般的长发没入腰线，几缕青丝划过肩颈垂落胸前。宽大白袍松垮的披在肩上，褶皱间光影交错，漂亮得像幅画，陆小柒常常看着她出神，待到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抽出一根枝条，虚虚的圈在对方身上了。
对方起初还会惊讶养在窗台的小草居然这般黏人，将攀上自己肌肤的枝条拨下来，但久而久之在陆小柒日复一日的努力下，对方又随她去了。
化形前陆小柒就喜欢黏着对方，化形后能说话了那更不用说，恨不能赖在对方身上不下来。
好在没有惹得君上烦。
君上是个很温和的人，温和却不温柔，她有着一身儒雅气质却又隐隐蕴含着睥睨天下的傲然。
陆小柒比君上小太多，对方从远古时期便行走于世间，从混乱时代厮杀至今，时间在她眼里似乎都失去了意义。
陆小柒曾好奇的问过君上以前的事迹。
君上并不瞒她，随意将她早年间征战八荒的事挑着说了说，而后摸着她的脑袋，微微一笑。
“还是这些年太平了，把我的心气磨了太多，倘若还在上古时期，你我也无现在的缘分。”
陆小柒每到这个时候便会不服气搂住她，蹭在她怀里，“没有那种如果，就算有，只要你出现在我眼前，我也会跟上去的。”
君上只笑不语。
她曾以为像君上这么温和的人，对谁都好，自己留在她身边只是占了丁点偏爱。可后来，天界新飞升的仙人里有人喜欢上了君上，每日堵在赤霄宫口盼着能见她一面。
起初，君上还会好声的劝对方离开，可随着对方行为的越来越来过分，甚至想对君上动手动脚，君上也不再多言，出手便不留余地。
她直接将对方废了，踢入轮回，使其千年的修行，毁于一旦。
君上做这些的时候只是轻飘飘的挥了挥衣袖，随意的仿佛只是轻轻扫走了落在脚边的垃圾。
尽管君上不以为意，但陆小柒却是真切的看到那人肉身寸寸泯灭时的惨状的，所以当君上转身向她招手时，她犹豫了。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君上皱眉，露出不悦的表情。
她哪怕被骚扰时也不曾出现的。
君上问她：“吓到了？”
陆小柒这才如梦初醒，扑到对方怀里，攥着对方的衣衫，弱弱开口：“我好像比那家伙烦人多了。”
君上抚着她发，温声开口：“小柒，既然当初我选择把你带回来，你便是不同的。”
“以后，无关紧要的东西，不必多想。”
……
陆小柒是被兵刃交接的声音吵醒的。
甫一睁眼，便看到屏风外的大殿中有一金一白两道身影纠缠在一起。
是君上和帝君。
陆小柒心头一跳，赶紧翻身下榻，酸软的感觉随之袭来，她“嘶”了一声，灵力随之调转，将不适感迅速压了下去。
虽然她不是人，但陆悠是真不做人呐。
帝君冷凝的声音忽的传来：“凡尘走一遭，你竟没有半分悔改，一定要与我作对？”
陆悠的声音停顿数秒后才传来：“师姐，倘若你来此只是为了说这个，那么还请我恕不奉陪。”
浩瀚的威压随着话音落下迸发开来，陆小柒刚觉得有些喘不上气，压力又陡然消失，帝君冷漠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倒是在意她。”
“不劳费心。”
陆小柒趁着这个空隙，绕过屏风，站到陆悠身边。
帝君的视线瞬间落到陆小柒脖颈的红痕上，无形的威压再次释放，可不等陆小柒感受到便被陆悠拦在了外面。
眼见气氛越发剑拔弩张，陆小柒拉住陆悠的衣袖，对她摇了摇头。
“好罢。”接收到陆小柒信号，陆悠将剑别到身后，捞起陆小柒看向殿外，“既然如今的天宫已经容不下我，那我带她们走便是。”
“这赤霄宫的一砖一瓦，便当是我赠与师姐的饯别礼罢。”
帝君见陆悠真打算离开，面色愈发难看，却也拉不下脸来拦她，只沉声喝斥道：“离了仙界，你又能去哪，你可知，仙人私自下凡，有违天道。”
陆悠并不回头：“究竟是违背天道还是违背你？”
“师姐，你变了好多。”前尘镜并没有找回她全部的记忆，在陆悠的印象中，对方还是那个天庭初建时意气风发，敢为人先的前辈。
可她现在看到的，却是一个张口闭口都是种族秩序的老古董。
她本能的不喜欢。
“可我让这世间再无动乱！”
在踏出殿门的后一秒，陆小柒听到了帝君的吼叫。
她抬起脑袋，看向陆悠，对方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什么，但肯定不会是什么高兴的事，陆小柒见状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又什么都没开口。
气氛一路沉默，一直到到天门出现在眼前，远远的，陆小柒便看到一白发兽耳美人站在门口。
陆悠不开心，陆小柒都懒得讽刺陆珥了，路过她的时候，只挑眉扫了她一眼。
见被陆悠无视，陆珥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追了上来，兽耳耷拉着，声音很是委屈。
“君上……”
陆悠这才回神，尽管还是面无表情，眸光却不自觉的被那双兽耳吸引。
但可能是顾及着陆小柒的原因，陆悠很快便挪开了视线，只留下句：“你的本体更好看。”又继续前行。
“怎么不多聊一会儿。”
陆珥的出现，让陆小柒终于找到了可以转移注意力的话题，只希望对方别再把注意放在不开心的事上。
“我同她能有什么好聊的，人间的那些年在本君浩瀚的生涯中根本不值一提。”
“哦？”陆悠的话语让陆小柒忽然发现了端倪，她好像明白哪里怪怪的了。
陆悠怎么像完全不记得她们这群小伙伴的样子。
不确定，再试探一下。
“那我呢，我和你还只认识了三个月呢。”
“嗯？”陆悠皱眉，眯眼打量着陆小柒，“我怎么记得，你说过我们以前就认识？”
好吧，实锤了，她真没有她们这些人的记忆。
所以，她在前尘镜中只看到了帝君么。
陆小柒忽然有些恨，面对陆悠的质问，她只冷哼一声：“哦，那是我骗你的。”
“你好傻哦，这都信。”
陆悠忽的失笑：“小柒，虽然我确实还缺一段记忆，但你骗不骗我其实不打紧的，就算你是骗我的，我也能让假的变成真的。”
陆小柒嘴角一撇，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总感觉再说下去又会发生一些事情。
其实她也不是不愿意啦，就是……算了，说不清。
陆小柒不接她的话茬，转而问道：“我们现在去哪。”
“不知道。”
不知道你走得这么干脆。
陆小柒尝试着沟通前尘镜，它自从化为光尘后就没反应了，还不知能不能恢复。
不过既然前尘镜对陆悠恢复记忆有一定的作用，那陆小柒自然还是希望它能修好的。
“在想什么？”
“想能去哪落脚。”
正说着，她忽然在下方感知到大片灵力波动，神识扫过去，才恍然发现她们已经来到了流云山。
又到了仙门大比的时候了么。
陆小柒忽然觉得有些惆怅，当初，她和陆悠也是因为仙门大比再遇。
陆悠自然也注意到了下面，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一勾：“要下去看看么？”
“去啊，反正有大把的时间。”
陆小柒不知自己沉睡了多久，台上的小辈她一个也不认识，台下倒是有许多熟人。
她一眼就看到人群正中央身着掌门服饰的池梦君。
还记得她刚将陆悠留在酒楼时，上清派已隐隐呈现没落之势，现在却是蒸蒸日上。
看来少掌门确实有两把刷子，陆小柒偏头看向陆悠：“我好像看到你们上清派的人了，要不要过去打声招呼。”
陆悠神色并无太大变化，看向众人的眉眼也是寡淡的，视线也唯有落在陆小柒身上时才会柔和一些。
人间的这一世，在她漫长的岁月中不过沧海一粟，细细想来，也唯有现在站在她身边的人能牵动她的情绪。
“没有必要。”
“也对。”陆小柒无所谓的笑笑，转瞬又忽然想到了什么，再次看向池梦君那边，“毕竟师姐才刚刚飞升，大家都上赶着巴结池掌门呢，你这么快就出现在众人眼前确实不太好。”
“小柒是在笑话我？”
陆小柒眉眼弯弯，不躲不避的对上陆悠似笑非笑的目光。
“怎么会呢。”
陆悠勾唇，微微上扬的声调带着一丝可怜的娇味儿。
“就是在笑话我，才回天宫没多久，就被赶下来了。”
这人主动示弱的情景可不常见，陆小柒眸光一动，刚想说些什么，身旁忽然传来一声惊呼。
“小柒姐姐！”
陆悠眉心几不可查的一跳，迅速将人拢到了自己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