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玉宵认命地闭了闭眼,“我也算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了,明知道你守口如瓶,还不死心地要问。”
“你问过去的事吗?其实你不知道反而好。”
“你是不是背着爹做了什么坏事?”玉宵忽然阴恻恻地说,隐年吓得一激灵。
“你就别猜了。”隐年咬牙切齿道,“你只要知道,我不会再害你,这就够了。爹放下话来,若你在瀚州出了事,他唯我是问。所以毒不是我下的,解药我也会尽力去找。”
“哦?”
“蜃烟山荧惑派中藏有清霄玉露丸,可解你我燃眉之急。”
“你?”
“我要解瘟疫之变,平定瀚州祸乱。不如你我兄妹携手共进,大干一场,也算不辱没国公府百年威名。你看如何?”
“说得我热血沸腾。”玉宵摸摸自己的心口,还真有几分心动,毕竟自己的志向是名扬天下、威震四海。
“这清霄玉露丸能解百毒,你的蛊毒自然不在话下。”隐年继续说,“当务之急,是如何上蜃烟山。”
他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张牛皮鞣制的地图,上面有个画红叉的地方。
他指了指红叉:“那就是蜃烟山。这个地方从未有人活着出来过,这也就是荧惑的可怕之处。”
“听起来,这简直是一个传说,就像神话故事里的海市蜃楼,空幻如梦。”
隐年踌躇满志:“有我们四大高手在,也不是不能一试。”
“四大高手?”
“你,我,三皇子,青棠。”
“谢谢你也把我排进去了。”玉宵有些惭愧。
“话说回来,你的武功进步很快啊。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但你的力气大得惊人。”隐年狐疑地说,“你天生神力许是传了父亲,不过还是太夸张了。你自己有感觉吗?”
玉宵点头:“不错,我感觉自己的内力、力气、反应力都强了许多。”
隐年的手指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道:“是蛊毒的缘故,这种蛊毒会让习武之人功力大增。说来惭愧,我对蛊毒也颇有心得。”
玉宵锐利的目光闪电般扫过来:“这就是青棠听命于你的原因?你在他身上种了蛊,好让他成为最锋利的剑,另一方面,也便于控制。”
“你知道啊。”隐年满不在乎地笑笑,“他是自愿的,我可没有强迫他,而且,他的蛊毒不是我种的。恰恰相反,是我救了他,若不是我,他早就没命了。这是他欠我的。”
玉宵道:“我不管你们有什么过去,到此为止了。隐年,我只问你,他身上的蛊毒能解吗?”
“能。”隐年坦诚道,“清霄玉露丸。”
玉宵释怀地叹了口气,看来这蜃烟山是非去不可了。
隐年长吁短叹道:“可惜啊可惜,我终究还是失去了他,这把最好用的剑,现在属于你了。”
“未必吧,我怎么听出了一丝幸灾乐祸的味道?”
“自从遇见你,他就开始不听话了。你喜欢他是贪图美色,他又看上你什么?”
“嘁,自然是看中我知书达理、温文尔雅。”玉宵不屑地说,“你这辈子没动过情是不是?”
“确实不像你俩这样。”
“我俩什么样?既没有要死要活,也没有夜半私奔,体面得不能再体面了。”
“没什么。”隐年讳莫如深,“但愿你们能一直这么体面。你跟他卿卿我我这么久,觉得他这人怎么样?”
“很漂亮,很别扭。”
“没了?”
“没了。”
隐年失笑:“我说你什么好,出门在外,长点心眼,别被男人骗了。我原以为你是最不需要操心的。我可提醒你,他不像你想得那样单纯无辜。”
“免了,你的关心我消受不起。”玉宵没好气地说,“我真不明白,你把我视作眼中钉肉中刺,难道不希望我跟他跑了吗?这样你就眼不见为净了。”
隐年无奈地一笑:“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把我的心思摸得这么透。我还真这么想过,不过现在我改主意了。”
“为什么?”
“我的剑不再属于我,原有的计划全盘作废了。”隐年的表情甚是落寞。
“就这样?”
“就这样。”
“让我猜一猜,你的新计划是什么?杀了我们俩?”
隐年细长的狐狸眼闪了闪,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一瞬间,玉宵想起了“媚眼如丝”这四个字。
“当然是与你们联手啊。”隐年边说边整理墙角的稻草,“沈玉宵,我不想跟你作对了。”
“良心发现了?”玉宵眯着眼睛笑。
“不是,是你爷爷的太难杀了!”隐年忽尔激动起来,“屡屡失败不算,我还要走背字,赔了夫人又折兵,到现在都没缓过来。”
玉宵捧腹大笑:“哦?谁是夫人谁是兵?”
两人叙话到半夜,玉宵站得腿脚发酸,可哪里都是脏的,她竟找不到一个歇脚处。
再看隐年,居然挑出了一堆稍微干燥洁净的稻草,就地躺下了。
他嘲笑玉宵:“大小姐,离了长安不能活是吧?还说要顶我忠武将军的爵位,你这矫情劲可不行啊。这在外行军,没有高床暖枕给你睡的,将就将就,席地而坐吧。”
玉宵并未与他辩解,只是默默蹲下身,把头枕在他肚子上。
“沈玉宵,你疯了!起来!”
“不。”玉宵使出力气,压得他起不了身,“别动。看来看去,只有你的肚子是干净的,不仅如此,还又香又软。让我躺躺怎么了!流星锤都当过了,不差这一时半会的。咱们省省力气,好生歇息,一会可要准备大逃亡了。”
“我不明白,为何不现在就走?月黑风高夜,正适合潜行逃亡。你哥哥我,正等着看你大展身手呢。”
“再等等,顾君琪会来找我的。我不想那么大张旗鼓、全城皆知的。体面一点出城,不是更好?”
“体面?你觉得他搬出三皇子的身份,那个不长眼的刺史会卖他面子?依他们这个无法无天的架势,圣上来都不好使。”
两人正说到这里,一个身披银蓝色梅花袍的男人走进监牢,几个醉酒的狱卒睡得正香。
那男人轻而易举地拿起桌上的钥匙,给他俩开了门。
“三皇子让我来救你们。”他言简意赅地说,带他们走出监牢。门外静悄悄的,看守都被放倒了。
呼啸的山风穿堂而过,三人站在高耸的城墙壁上。
那个男人给他们指了一条路:“从这条走廊往下走,穿过步道,越过西北角的堡垒,城墙边有个缺口,从那出去,穿过白鹰林,走个数百步,就能出去了。”
他只说了一遍,就问:“记住了吗?”
玉宵望了望隐年,两人点了点头。
“这是守卫最宽松的防线了,以你们的身手,应该很容易。”
玉宵默不作声,努力回忆他刚才的话。
他没有透露姓名,但看衣着步态,应该是城里的名门望族,不然也不会对城中布防如此熟悉。
他带着他们穿过长廊,下了一段楼梯,正要举步往前,忽然听见爽朗笑声:“岳儿,这么晚了还来夜巡?晚上风大,回房好好休息。”
那男人微微变色,忙把两人往角落阴影处一推,用口型无声地说:“快走。”
好在夜色够暗,咆哮的山风完全隐在浓厚的墨色里,完全遮蔽了二人的身形。
那男人转过身应付道:“爹,您老人家怎么出来了?”
“还不是那两位贵客闹的?国公府的人,杀不得放不得。”
玉宵心想,这不是刺史大人的声音吗?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而那个放走我们的人,居然是他的儿子?看来这父子俩,是面和心不和啊。
隐年拉着她往屋顶疾奔,隐年身手矫健,如同夜幕中一只轻巧的猫。
屋顶边也设了瞭望台,十米一哨,十分严谨,只是夜色深浓,敌在明我在暗,方便二人潜伏行事。
“刚刚他说的路线,你记住了吗?”玉宵问。
“没有。”隐年不经意地说,“随机应变吧。”
“那你还点头?”
“那不然呢?让人家再说一遍?知道个大概就可以了。”
两人猫着腰,走入一个瞭望台,将里面一个心猿意马的看守打晕。
行云流水,轻松写意。
下了屋顶,依旧是高楼。走上陡峭如悬崖的盘旋楼梯,来到一个宽敞的房间前。
门半开着,是个更高级别的将领在看守,他的银盔擦得锃光瓦亮。
玉宵正想冲进去,隐年拉住了她:“等他背过身去再偷袭。”
“偷袭?是不是有点不光彩?”
“啧,你不懂,偷袭才是最体面的,你也不想搞得满城风雨吧?到时候锅碗瓢盆一起响了,全城的兵力都往这冲,你就好受了。”
“原来如此啊。”玉宵小心地咂摸他的话,“他什么时候转过去?”
隐年不知从哪摸出一块石子,往墙角一扔,闹出来一点动静。
那个将领果真抛下手中的书,往角落去了。
隐年迅捷地冲过去,静悄悄地勒晕了他。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你要硬碰硬,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不错嘛二哥。”玉宵由衷赞许。
“你也不错,至少没有拖我的后腿。”
“这算是夸奖吗?”
“行走江湖,你还嫩着呢。”隐年得理不饶人,“好好看,好好学。”
玉宵没跟他吵嘴,她看着一屋子的书卷,随手翻了几页,感慨道:“这里是案卷库啊。”
再看油灯下的书卷,那上面赫然写着:万花楼牡丹失踪案。
玉宵顿时走不动道了,她停了下来,一目十行地翻起案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