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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州府风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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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花楼离官府有一段路,囚车又行得慢,颠颠簸簸,七拐八绕,走了有半个时辰,算是把洋相出尽了。

还好天高路远,瀚州本地没有熟人,否则真是挂不住。

只是玉宵脸皮厚,再加上有隐年垫背,她的心情竟还有几分愉悦。

渐渐地,她颇觉困倦,甚至陷入了梦乡。

抵达巍峨磅礴的州府楼宇时,她睡得晕晕乎乎的,捕快摇了摇她,示意她下车:“喂,到了。”

睁开眼,隐年正定定望着她,夜色正浓,他的脸笼罩在蓝色的月光下,轮廓挺拔秀美,静雅而神秘。

玉宵一怔,有半刻的失神,她几乎要忘记眼前人是谁,好像也没那么恨他了。

他们静静地下了车,在捕快的催促下,往前迈着步子。

州府那高达三丈的大门耸立着,像一张野兽的巨口,静待她的光临。

吱呀一声,正门旁的耳门打开了,他们被推搡着进入一道黑黢黢的长廊,两壁挂着火把,一点点幽暗的光,照得人心惶惶。

州府极大,甚至可以称作一座城寨,而府衙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玉宵想起了遥远长安中更为富丽恢宏的皇宫,眼下的城池虽远远不及,却另有一番奇崛风貌。

幽静冷凝,犹如钢铁冰刃。

一路军事防备森严,铁菱、拒马、陷马坑,一应俱全。玉宵想,这是有多怕骑兵?反正我也不骑马。

老实说,她已经在规划出逃路线了。

每走几步,她就要悉心观察周遭防备,比如烽火台、瞭望塔的排兵布阵,是十步一哨还是疏于防备。

越走越深,得到的情报也越来越详实,她在脑中勾勒了一幅州府布防草图,并大致规划了几条越狱路线。

绕过塔防,行至监牢门口时,玉宵深吸一口气,因为再往里面,可就是潮湿咸腥、令人作呕的难闻气味了。

走过黑洞洞的一段向下的台阶,他们来到了刑房。四壁挂着阴森可怖的刑具和镣铐,角落里堆着血糊糊的一团物什,断肢残体,看不分明。

苍蝇嗡嗡地飞着,成为那团血肉唯一的吊丧者。鬼影幢幢,在墙壁上拉长人影,狰狞扭曲,不似人形。

饶是玉宵,也不由得打个寒战。一旁的隐年倒是很镇定,也是,他在沙场上身经百战,正儿八经的滚刀肉,见惯血肉横飞的残忍杀戮了。

两人对看一眼,他看向她的眼神也不再是冰冷厌弃,反而多了几分温柔照拂。

他对她点一点头,似在让她安心。

她鼻子一酸,心想,我们也有这样温情脉脉的时分吗?这一刻,他是否也想起我是血浓于水的亲妹妹?是否想起我牙牙学语的乖巧模样?

她想他一定抱过她,就在自己还是襁褓婴儿的时候。

也许,借此契机,他们可以冰释前嫌。

不想却听隐年说道:“众位同僚,我乃兵部侍郎,圣上亲遣的特使钦差,专为巡察军备工事而来,有文牒为证。而我身边这位,是不知道哪来的女贼,今日在万花楼冒充我招摇撞骗。请刺史大人一定要从严惩办,以正视听。”

呃……玉宵十分无语,果然狗改不了吃屎,她这辈子都不可能跟隐年和解。

吴刺史掏了掏耳朵,又揉了揉眼睛,道:“你是女的?女扮男装?来人,给她洗干净。”

玉宵洗了把脸,露出本来面貌,自是神清气爽,道:“我才是圣人亲封的青鸾御使,奉懿旨查办江湖疑案。”

说着出示了“青鸾使”的腰牌,还道:“你们应该也收到文牒了。”

谁知那刺史只装模作样看了一眼,就把惊堂木一拍,道:“大胆!竟敢冒充钦差御使!把这女贼拿下,押到一边,听候发落。”

两个捕快冲过来,将玉宵押到一旁。两个捕快刚想按着她跪下,她就很识趣地一屁股坐下了。

捕快还未来得及与她掰扯,只听吴刺史铿锵有力的声音:“将文牒呈上来。”

隐年依言呈上文牒,玉宵的胸膛内打起鼓来,心扑通扑通地跳。

吴刺史对着油灯认真看了半晌,又是一拍惊堂木,说辞倒是没怎么变:“大胆贼人,竟敢冒充钦差!拿下!给我拿下!”

隐年闻言瞪了他一眼,吴刺史被他一瞪,中气不足,越说越小声,最后倒在椅子里。

他抹了抹冷汗,颤抖着说:“把他们两个关起来。”

赵捕头不知死活地凑上去,道:“大人,不审吗?兄弟们可都摩拳擦掌了呢!”

吴刺史一巴掌甩他脸上:“本官说话你没听见吗?还要我说几次?你是聋了还是瞎了?快把人带下去,关起来!”

玉宵在旁边笑得直打滚:“哎哟我说二哥,你没名气啊!这就叫做偷鸡不成蚀把米!”

两人火速被押送至牢房前,衙役犯了难:“头儿!这两人怎么关?”

“你傻啊!一个男监,一个女监,这都要我操心!”

“头儿,他俩锁一块儿了!你看看这……”

赵捕头砸了他一个暴栗,随手拔出佩刀,往下一砍,只听金石碎裂之声,那刀当即碎成了两半。

赵捕头气得直跺脚:“那就关一起!关一起!”

牢房阴暗潮湿,间或有虫豸窸窣之声,幸好玉宵不怕蟑螂也不怕老鼠,否则这地方真没法呆。

牢房窄小肮脏,地面有一滩昏暗血迹,玉宵捂了捂鼻子,向上看去,只见三米多高的小窗外正有一轮皎洁月亮,盈盈生辉。

“怎么样?你能钻得出去吗?”隐年讥诮地说。

“钻不出去,窗子太小了。”

“你不是力气大吗?把墙砸一个洞,如何?”

“我是血肉之躯啊大哥!”

“我是你二哥,不是大哥。”

“这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

“怎么,你也知道怕啊?”

“本来不怕的,看到你就觉得晦气。”玉宵抱怨道,“你说为什么吴刺史会不认我们的文牒?照理说,堂堂一个刺史,不是没见过钦差文牒,绝无可能认错的。难道这其中有什么猫腻?”

“他能出现在这里就很成问题了,如果我们真是普通毛贼,他会大半夜的亲临大牢?而且,若我们真是骗子,他当场让打一顿,或者严刑拷问不就结了?手下让审问,他还气急败坏。”

“所以他是冲着我们来的?”

“我是说整个瀚州府都有问题,瀚州府衙勾结雷鸣镖局妄图自立为王,不是一天两天了。”

“所以你跟顾君琪都是为了此事而来?你们打算怎么办?”

“不怎么办,先查清楚情况,好叫陛下心中有数,如今圣上也无决断,再说就我们几个人能干什么?城外还屯着三万兵马呢。”

“三万?原来有三万?这可真不少了。”

“是很棘手,如今边关战事吃紧。除了这三万,还有雷鸣镖局的江湖势力掺杂其中。朝廷起码得分个五万兵马出来,才能收复瀚州。更不消说,此番瘟疫横行,更是一筹莫展。”

“方才你也看见了。”玉宵沉声道,“这州府完全就是一座军事堡垒,一会儿我们要逃出去,可是难如登天啊。”

“瞧你这胸有成竹的样子,应该是不在话下的。行,带带我,不管你愿不愿意,你是不能把我落在这儿的。”

玉宵向他挨近了,道:“好说,好说。我就等着顾君琪来捞我了。”

“顾君琪?那个三皇子?你对他这么有信心?”

“当然。别人我不敢说,他是绝对不会丢下我不管的。相信你也听说过他的为人。”

“是,他确实是仁义君子,只可惜他生得晚了些,不是太子。”

“哟,你挺中意他的嘛。”玉宵阴阳怪气道,“怎样?你要参与夺嫡啊?”

“我告诉你吧。”隐年摆出一副看破红尘的姿态,“说什么夺嫡,都是白搭。放着你爹我爹在,谁也别想夺嫡。”

“你爹不就是我爹嘛……你的言下之意是?”

“我就是那个意思,作为他最宠爱的孩子,你应该最懂他的心。”

“最宠爱的孩子?我吗?”玉宵指了指自己,“我怎么觉得,他最器重的还是你和大哥呢。你也看到了,我们家的姑娘对他而言就是个物件,被他嫁出去联姻,好稳固自己的权势地位。命不由己啊。大姐已经被他卖进东宫了,接下来是二姐,然后是我,小妹也逃不掉。”

“得了!你就别抱怨了!”隐年笑道,“三皇子这样的人品相貌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其他几位妹妹确实是无妄之灾,你是走狗屎运了。别再扯什么你心有所属的鬼话,我知道你的为人,朝三暮四、喜新厌旧。你招惹青棠不过是一时之兴,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你想找爹的晦气,借此表达你对联姻的不满。”

玉宵静静听他说完,罕见地没有回嘴。

隐年继续说:“你想要自由,不想要被人安排,哪怕是三皇子,你也不愿意。玉宵,你懂自己想要什么吗?不,你不明白。你只是讨厌束缚。我倒是很好奇,你为什么那么讨厌皇宫?皇子妃不好吗?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宫墙外吃不上饭的比比皆是。”

玉宵撇一撇嘴:“你口才挺好呀,我说不过你。你要觉得三皇子好,你去嫁呀!这个三皇子妃给你做好不好?我来顶你忠武将军的爵位。”

“我倒是想,可惜换不得。”隐年竟唏嘘起来,“我的处境也不比你好多少。玉宵,我们都不得自由。”

长夜漫漫,身陷囹圄的两人交起心来。

隐年问道:“玉宵,你为什么会喜欢青棠?难道仅仅是因为他长得漂亮?”

“他不是漂亮,是太漂亮了。我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人,简直是倾城绝色。没错,我的爱就是这么肤浅,纯纯见色起意,你笑我吧。”

隐年笑起来:“你还挺实诚,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你。只不过,你也太会给自己找麻烦了。喜欢谁不好,偏偏是他。那我问你,如果他毁容了,你还会喜欢吗?”

“也许不会了吧,很难说。其实他的性格我也很喜欢,虽然很别扭,常常让我摸不着头脑,但正是这种感觉,才更让我沉迷。”玉宵含笑,“你们两个……到底有什么秘密?又为什么要杀我?”

“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现在我已经放弃了。”隐年的脸色变了变,“至于青棠怎么想,就不好说了。他曾是我的剑,如今已不再为我所用。也许比起我,你更该提防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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