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不嫌累。”梁常捏着兰柏的爪垫,低低地说着。
“你这人,又从哪儿弄来的猫?”
李耙已经用手逗了兰柏很久了。
梁常一激灵,转身对着李耙:“这是我家猫,自己跟来了。”
“就四个这么小的爪子,跑这么远?”李耙到梁常身侧去,伸手捏了捏兰柏的爪子。
兰柏把爪子收回来揣着,扭了个身把脸埋在梁常臂弯里。
“这身毛真厚实,绝对冻不着。”李耙说着,往回看去,定定看着撩起帘子的营帐,“诶,你说我当时来得及推开他不?”
“……那你说,我们当时能留点心眼不?”梁常抚着兰柏的毛发,语气淡默地反问回去。
如此,答案就有了。
不能,他们都不能,他们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梁常甚至在后悔自己太听话,把祁无娄带回京城去折腾那么一趟,明明可以直接带回营里。
能不能活的,至少不会太难受,也不必那样听着那些官兵拒绝。
若有朝一日梁常爬上去,费尽心思镇守要地,还要被无端诟病,那他大概不会继续卖命,他会跑,会逃。
“真想当官?”李耙忽然问道。
梁常微怔了一下,看着李耙,良久才点头:“嗯。”
“把万禹带回去是个契机,”李耙说罢,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但这事儿我办不了啊!”
“知、知道了。”梁常颇为难堪地说。
很直白的提示,梁常很喜欢。
这一日,兰柏一个劲儿跟着梁常,他走哪儿兰柏就跟着。
当然,兰柏对于这个天然猫砂盆也很感兴趣。
梁常不搭理,兰柏就一只猫自顾自地刨刨沙子。
第二日一早启程。
兰柏多数时候自己走,累了会去站在梁常肩上,再或者是窝在骑马的人的马背上。
总之,不会让梁常太累。
一路上士兵们对兰柏也很好奇,歇息时也总想逗一逗兰柏。
奈何,兰柏不给摸也不给逗,有人凑近,便翘着鸡毛掸子似的尾巴跑进梁常的包裹里躲着。
回到京城,铺子店面张灯结彩,外面热闹得很。
梁常将兰柏放在地上,指示道:“回家吧。”
兰柏看了梁常一会儿,转身离开。
李耙虽说不是头一次独身一人,却看起来分外难捱。
再加上被捆着的万禹一直在说风凉话,更难捱了。
“没了个将军,气势低迷成这样,我看司成方你也不必再做将领了!”
“去,打他。”李耙带着怒气随意指派一人。
那人上前去刚要打,李耙想了想还是叫人回来了,点过兵后,正趁着今日早朝,带着梁常走了。
通传时,正逢上皇帝要下朝。
跟着李耙进去后,梁常暂且在外候着,时不时看一眼被押着进来的万禹。
万禹四处打量着,随后看向梁常:“你信不信,我能变成你的将领?”
“你闭嘴……”梁常咬牙切齿。
万禹呵呵笑,下一刻便被推搡着进了大殿之内。
梁常紧随其后被传入殿内。
皇帝一副疲乏模样斜倚着,太监在侧伺候扇风。
“参见陛下,吾皇万岁。”
梁常行叩拜大礼,整体来讲礼仪还算能入得了眼。
皇帝微微抬手,轻声道:“起来吧。”
梁常谢过后起身,候着指示。
“此番出征,你功大于过,朕不多说了,万禹……先行押至地牢,明日处置。”皇帝说罢,起身离开。
众臣退朝,梁常随在后面。
方才被皇帝说那两句,心中总觉得怪异,莫不是因为祁无娄的事情?
梁常步子渐慢,不由得吞了一下唾液……
还是说因为与恭亲王这些人们走得近了?
“来。”李耙抬手招呼梁常跟上。
梁常加快步子上前去,侧耳凑近:“咋了?”
“没事,看你心不在焉没跟着。”
梁常欲言又止,抬手好几次,出宫门去才抬手抓住李耙的手臂。
李耙偏头看去:“你怎么了?”
“我是不是做得不对?”梁常说着,眉眼低垂着,欲将手放下。
李耙拍拍他的手背,抓着他的腕子走得快起来:“想那么多干什么?皇帝怪罪人的时候多了去了,恭亲王还总被怪罪呢。”
“噢。好吧。”
梁常缓缓将手脱出,快步跟着李耙。
他脑袋低垂着看着路面,心中依旧不自在。
该不会因为这些,祁将军再回不来,亦或是……恭亲王因此被斥责吧?
但、但是恭亲王是皇帝的叔叔啊,得留些面子的吧?
梁常想着,心底叹气,叹出了声,走得又慢了。
李耙见梁常走走停停,停下来问道:“你有心事?”
梁常停下步子,定定地看着李耙,一时间不知该不该说实话。
他担心自己担心多余,更何况就算他担心,他也出不了半分力。
他不该愁的。
李耙无奈之下只能将梁常拽进了一家酒馆,传过亭廊去了一处厢房内。
厢房静谧朝阳,且一直燃着淡香,使得梁常静下心来。
“我的地盘,你随便说。”李耙给予了一颗定心丸。
梁常嘴唇翕动,良久才说:“我在担心祁将军的尸骨,也在担心我那日之举会让你们被牵扯进来。”
李耙微微怔愣,紧接着便笑开了:“哈哈哈哈,我与恭亲王最不怕受牵连,乖乖诶,你想多了!”
“没。”梁常低着头说,手指互相抠着。
他是真的担心。
“祁禄不会就在那片荒野里待着,会回来的,你总得给个磋磨的时间吧。”李耙说着,叫外面人温酒来。
梁常稍稍放宽了心,与他喝酒。
酒烈,饮下肚去从喉咙烧到胃里,滚热但无比舒坦。
冬日里真是适合饮酒。
也适合打边炉……
梁常想着眸子微眯着,歪歪斜斜地支着胳膊,脑袋靠在小臂上,问道:“你要菜不?”
“嗯?”李耙寻思了一会儿,意会到梁常在说什么,说道:“不用,府上有人采买。”
“好吧。”梁常嘀咕着,坐直了看着李耙,“不知怎么谢你们,不过没事,司将军有需,叫我便是,我倾尽全力,一定帮。”
“谢我作甚?”
“不知,觉得该谢。”梁常说。
李耙叹气,放下酒樽对着梁常道:“不必谢我,我无甚好谢的,你该谢祁禄,谢恭亲王。”
梁常点点头,闷声道:“祁将军自然要谢,恭亲王也得,恭亲王如何谢?我恐怕早得罪了他。”
“不打不相识,他这个人孤僻,蛮喜欢偶尔有人打搅他,至于你刺杀那事儿,无碍的。”
梁常一听这话,笑顿时僵在脸上。
刺杀……完了,该问罪了?
“不妨事,王爷早就知道,没有怪罪。”李耙说着,又倒了杯酒喝。
梁常一蔫儿,趴在桌上哼哼了半天才说:“错了。”
“那我把他叫来,你跟他认罪去吧。”李耙觉得有趣。
梁常挠挠头,哼一声:“嗯。”
倒也行……大不了就是一死。
“罢了,不叫了,你回去吧,改日带你登门。你醉成这样,王爷得先嫌弃一遭。”
如此,梁常被李耙安排的侍人带走,送回了家里。
梁常一回去便趴在了榻上,脸边是兰柏毛茸茸的身子。
动静过大,睡着的兰柏惊醒过来,扭了个身看着梁常,随后化作人形抱着梁常睡觉。
去那一天,梁常抓着兰柏不让他变人,晚上也不行,入梦也不让。
兰柏觉得还是回家好,什么都能干。
他想着将梁常搂得更紧了一些。
如此一来,梁常是被热醒的,但他懒得动,不知从哪儿来的疲惫,他困得很。
抱抱也没什么,至少……
“唔……”
兰柏打破了“至少”。
梁常紧抿着唇,抬手支开兰柏看着他的眼睛,低低道:“你都没有问过我……”
“好吧……那可以亲一下嘛?”兰柏颇为乖顺地问道。
梁常缓了口气,道:“不可以。”
兰柏坐起来,双手搭在自己的脚踝处看着梁常,神色颇为局促。
他的确没有问过梁常愿不愿意。
“之前还亲了呢,真的不能吗?”
“不能。”梁常也坐起来,正色道。
拒绝的声音不大不小,但让兰柏呆住了。
兰柏不大理解人对亲密接触这方面的认知。
梁常见此状况,张口半晌:“……抱可以。”
如此约定,兰柏有了些精神。
晌午饭后,梁常沐浴后又躺了一会儿,兰柏坐在他身侧定定看着,见他睡着干脆枕在他胳膊上,侧着身子把身子往他身上凑。
下午,梁常起床首要便是揉发麻的胳膊,之后便时忙时闲,洗洗衣裳、洗洗被单子什么的。
这种时候有兰柏,方便得很。
不忙,兰柏便黏着他抱着他的腰。
“你太黏了。”梁常说着,伸手抓着兰柏的手腕让他撒开些。
兰柏眼巴巴看着梁常。
梁常看着兰柏那双带着些委屈的眸,挣扎良久,允许了。
头两日,梁常过得稀里糊涂,甚至有些要冬眠的意思。
不过好在多数时候兰柏缠着梁常出去走走。
或是到京城,或是到县里。
买点吃的,玩儿的。
再或是去结冰的河边去玩玩,梁常都站上去了,兰柏都不肯上。
“你要是掉下去了,你不要指望我救你啊!”兰柏硬着心肠说。
梁常稳住身形,笑着道:“来啊!结实得很!”
兰柏伸脚过去踩了几下,没有要上冰的意思。
兰柏正要将脚缩回,梁常伸手一拽,兰柏整个人呈半蹲的姿势滑到了冰面上。
“不行!不行!”兰柏大叫着,两只手点着冰面,眼泪都快出来了。
梁常嘿嘿笑着,抓着兰柏的两只手,拖着他在冰面上滑来滑去。
兰柏从惊惧到失魂,再到麻木,爬到地面上后,抱着梁常不撒手。
“好了,别怕。”梁常依旧不习惯被如此粘着,但还是哄了兰柏,“不会有下次了。”
兰柏看着梁常的眼睛,抬手指指唇:“亲我一下我就不气了。”
梁常的耳朵瞬间染上红色,推开兰柏便走。
“喂!你不是在哄我吗?”兰柏快步跟上去,一只手抓着梁常的衣裳,看着他整个脸都红起来,逗弄的心思更甚:“你亲我一下我就不气了。”
“那你继续气吧。”梁常叽里咕噜地说。
未果,还是被亲了。
兰柏的吻总是缠绵又磨人,磨得梁常又一次莫名其妙的反应……
那一日,乃至那一夜梁常都没法在兰柏身侧安眠。
赶到第三日,皇帝派人来找梁常,梁常又一次入宫。
梁常时不时看一眼身侧的公公:“是什么事?”
“去了就知道了。”公公不太想答。
“只我一人?”梁常又问。
公公瞥了梁常一眼,得了些银钱才利落对话:“还有恭亲王与司将军也在,只差你了。”
梁常点点头,没再多问。
问个问题还得付些问答费,真是……麻烦极了。
想着,一路颠簸行至宫外,得引进至武英殿。
“参见陛下。”
梁常低眉顺眼照常行礼,瞥见安坐着的万禹时,心中大叫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