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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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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常找了卖饴糖的摊子,买了一兜糖,他丢下银两便带着糖快速折返回去……

快到时,梁常远远看着,步子顿住了,呼吸也一瞬间凝滞住了。

白桦林中,枯绿草地上铺着薄薄的雪,雪上带着点点殷红血迹。

祁无娄自刎了。

梁常呼吸有些发沉,有些发颤,短短几步路他都觉得遥远无比。

“你不是叫我买糖么?”梁常坐在祁无娄身边,将纸袋剥开,将一颗糖放进他嘴里,“你怎么这样?”

梁常慢慢讲着,眸子微垂着,声音有些哽咽。

他将祁无娄的手掰开,拿走他手里的匕首丢远,把那兜糖放在他手里。

梁常呆坐了一会儿,偏头看了一眼玄铁,玄铁脑袋上有些血迹,他伸手过去,玄铁跪伏下来,将头凑到梁常的手底下去。

“你想阻止他是不?”梁常问道,摸着它的脑袋。

玄铁听懂了似的,隔了很久才点了一下头。

“我待会儿回来,你看着,别让鸟兽来。”梁常说罢,拍拍玄铁的脑袋,便起身走了。

他去找了那些官兵,给他们塞银两,跟他们理论,质问他们。

“为什么不能?陛下没有说吗?”

“那你自己问去,不能就是不能。”

“祁将军身中剧毒,最后一战还拼着命,陛下不能这样……”

“你天真什么劲儿呢?皇权在上,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没准儿是他自己犯了陛下的忌讳才被放到那个鸟不拉屎的地儿,死了不得陛下之命,他就是回不了京,更何况你带他回来的时候不是还没死吗?你们这是逃兵!”

那官兵说话像没有心似的,再怎么犯罪,战死也应当让回家的。

“不对!”梁常大声反驳回去,眼泪顷刻间飚了出来,“不对!祁禄不是逃兵,他是我带回来的,你们可以说我是逃兵,但他不是!”

“那这应该有人指使你吧?”官兵步步紧逼。

梁常站定在原地,紧攥着拳头,抽了一下鼻子,抬手将眼泪蹭掉,咬紧了牙关道:“没有!没人指使我!”

到这一刻,梁常忽然开窍了似的,他知道他不能把恭亲王丢出去挡刀。

“我不甘心他就那么被战马踏死,是我擅自带他回来的。”

官兵闻言微微愣了一会儿,随即哈哈大笑:“你是祁无娄的兵,恭亲王去那儿了,我看是恭亲王指使你的吧!”

“不是!”

“哈哈哈,好!就当不是,不是我也帮不了你!你想他回京,自己找皇帝去吧!”官兵说着,不给半点情分,将刚才那些银两丢在了梁常身上。

梁常站在原地良久,蹲下去将银两捡起,抬头时看见方才卖糖的阿婆。

“小伙子,刚才还不曾找给你钱,你可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梁常低着头半天才抬起来,他揩去眼泪,站起身道谢,接过银钱放进衣裳里。

“还是个兵嘞,起来起来,不哭,吃块糖。”阿婆说着,从怀里摸了一小包糖,剥开拿了一个递过去。

“谢谢……”梁常再度道谢,接过糖看了一会儿,被催促着放到了嘴里,糖很甜,但他的眼泪还是唰唰流了出来。

阿婆一看这个状况,伸手给他擦眼泪:“你说说怎么了,我看看能不能帮个忙。”

梁常张口欲言,想了想不能牵连别人,摆摆手,忍下眼泪:“没事,我没事,谢谢婆婆,我先走了,还有要事处理。”

阿婆没拦,哀叹口气看着梁常走。

梁常回到那颗树下看着歪歪靠着的祁无娄,俯身要去将他捞起来。

肩上被拍了一下:“喂,你回来了,你怎么闻起来咸咸的。”

梁常听着声音,不由得怔愣片刻,回头看去:“你不是……”

兰柏抬手打断,看着梁常哭还是忍不住凑近过去:“我只是恰好出关看到你了,你在哭?”

“……”梁常默然,迅速低头,他不太想承认自己哭了。

他慢慢将祁无娄扛起来,打算放在马背上。

兰柏叹口气,去借了个板车来,帮梁常一起抬上去,将拴在树上的缰绳解开,问道:“你要把他弄到哪儿?”

“不知道……我不知道他老家在哪儿,知道的话定会把他送回去。”

梁常说着,刚打算推着走,便被刚才那官兵拦住了。

官兵瞥了一眼板车上的人,又看了一眼梁常:“得陛下之命,让带走。”

“带到哪儿去?凭什么?”梁常比方才平静不少。

“带到哪儿还用得着你管?你还能抗旨不成?!”官兵立眉瞪眼,声音凶厉,单是站在那儿就颇具威压。

梁常开口打算说些什么,被兰柏拦住挡在身后。

他心里有些暖,又有些怪异。

实在是太少被人这么保护了。

兰柏逼近过去,颇为凶狠地看着官兵,一副刺头模样,毫不让步:“这么不讲道德吗?人都死了还不让回家了?到底是皇帝下旨,还是你自己捏造的事情?若是捏造的,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兰柏轻轻嗅了嗅,赶在官兵开口前接着道:“就是你把他说哭了吧,你们这些无名小卒还真拿自己当盘菜了,你要是给不出个交代,你睡觉的时候最好别闭眼!”

“我告诉你小白脸,不想牵扯进来识……呃!嗯!嗷!”

官兵没说完,兰柏一个箭步冲上去,压着他的头,用手肘狠狠在他背上杵:“识!识!识!老子识你大爷,今儿还真就带走他了!有种你告我告到衙门去!”

梁常站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倒是没想到这么一白净的家伙会下这么狠的手,还说得了这么凶的话。

还是很感动,感动得语无伦次,甚至说这几件事杂在一起,让他又有点想哭了。

他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泪多,简直快赶上开了闸的大坝了。

兰柏打够说够,帮梁常推着祁无娄便走。

玄铁在后面一道跟着。

“所以你打算把他放哪儿?”

“……先把他葬在后院?”梁常闷声问道。

兰柏顿了顿,思索少顷,道:“先别埋了,我预感回头还得刨出来,待回去了我想想怎么办,你不嫌晦气,我什么都好说。”

梁常点头,推着板车走得很是艰难。

兰柏帮着忙,挑着好走的路回到家去。

安置好祁无娄,拿着火折子去地窑里拿出来不少菜货,喂给玄铁吃过之后进屋去休息。

兰柏跟梁常依偎在一起。

“……你一定要贴着我么?很难闻的。”梁常说着,眸子微微瞥了一眼兰柏。

兰柏贴着他:“嗯,你不开心,的确很难闻。”

“我说血腥味,土味,还有汗味。”梁常低声说。

兰柏抬眸看他:“我知道,但是你身上不高兴的味道更难闻些。”

好吧……

梁常不知道再说什么,低着头一声不吭。

“你洗洗吧,你脸上花花的。”兰柏说着伸手用指头抠了抠他的手背,看着他手背上的青筋眸子微眯起来。

梁常不想动,也没太在意,被摸摸手背他还是接受得了的。

等兰柏摸够了,他起身去煮水沐浴。

刚沐浴完,便听见一阵闹腾。

“你们过来我现在就把你们削了。”兰柏手持一双弯刃,笔挺站在闯入的几人面前颇具气势。

方才怎么什么没听见有人闯进来?

他麻利地回去把衣裳穿好,也没什么趁手兵器,只能跑去拿个菜刀。

官兵们看着拿菜刀的梁常,再看看拿着双刃的兰柏,不约而同的选了梁常。

大概是觉得没兵器的家伙不会很能打……

但好巧不巧的,那一阵被祁无娄练得发麻,一个来打一个,一双来打一双,拳脚相加,菜刀也舞得生风。

足能喝退不少人。

兰柏在旁看着,来不及感叹便看见另一波转战攻来。

他叹了口气,把兵器收了,半声不响的掐指念诀,阵阵金光散发,沉步翻手——

“轰!”

四周的人都被一阵气浪震飞出去,围墙都震倒了。

梁常猛地一晃,堪堪站稳:“兰柏,你大爷的!老子的墙!”

“这时候了你还顾墙?再顾墙你师父的尸体就被抢走了!”兰柏说着,看着落荒而逃的官兵。

梁常一噎,把刀放了。

偏头,他看见兰柏唇角带着丝丝血迹,他沉默良久,去拿了帕子沾了水,小心翼翼给兰柏擦去嘴角的血血。

兰柏看着梁常,忍不住歪头,眼里带着淡淡的疑惑和欣喜。

“你比我从前认识的人都好。”兰柏说。

“那是的……别人也不像我似的,你亲了我,我还没对你怎么样。”梁常不大开心地说着。

兰柏跳脚、咆哮,脸都涨红了:“不是这个好!”

梁常很是不解风情,这个时候他也解不起来。

他将帕子叠拿去洗净晾晒,而后搬凳子坐在塌了的围墙前发愁。

罢了,好在祁无娄没被人弄走。

梁常在院子里守了半夜,兰柏看不下去,设了屏障叫他好好歇息。

但是祁无娄真是,没死时无感,死了居然不让人省心起来了。

梁常都还没来得及砌墙,便有人闯来。

这回那为首之人身带令牌。

“奉旨前来,抬走!”

这下真是无能为力了,再抗旨也不能这样一直抗下去。

梁常拍了一下腿,起身一路跟着。

他庆幸现下是冬季里,尸体并没有那么容易腐烂,也庆幸这群官兵还有有良心的。

“给祁将军裹张草席吧,总归最后也都是咱们汇报,不能真把他丢到乱葬岗去。”山羊胡说。

长髯的瞥了一眼山羊胡:“……那你自己处理去吧,实在不行,托人给送回边疆去。”

山羊胡沉默片刻,点点头:“好办法。”

如此,祁无娄被安排着送了回去。

梁常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像跟着人的鬼似的,飘飘悠悠地跟着人家,一道回营。

兰柏远远跟着他,累了就抄个近道在前面休息,等着他们来。

到了之后,兰柏先是四处看了看,见着被养在伙房里的那只猫,便叫了几声把它引过来。

那猫过来,兰柏上去就是两爪子,又是哈气又是厉叫。

「我叫你来看他,不是让你往他怀里钻的!」

橘猫背着耳朵,低着身子怂巴巴:“嗷呜……”

「没,我躲着的,他非把我抱起来。」

紧接着又是邦邦两记喵喵拳。

兰柏打够了,转身便走。

总:兰柏只允许铲屎的有他一个主子,多一个都不行。

此猫爱吃飞醋。

“你怎么跟来了?”

梁常出来看着在营地上溜达的兰柏,俯身抱起来拥在怀里用力吸了一口。

兰柏的毛发打理得很好,就算在这个全是沙的地儿,毛发里也没有尘土,嗅起来分外清爽。

“哼……”兰柏发出一个低低的鼻音,窝在梁常怀里不动了。

“明天回去。”淡淡的几个字。

兰柏抬头看着梁常,眼里带着些疑惑。

“王爷说先把祁将军在此葬下,也算归属,日后他再想办法。”

兰柏抻着脖子,不知道在看什么……

梁常还在自顾自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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