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汪汪!”
脑袋上有个大坑的狗对两人狂叫不止,这像是在护卫领地的举动吸引了守村野兽的注意力。
结束进食的它一顿一顿地抬起了受伤的脖颈,黝黑眼眸向二人看来。
福禄连心吊坠源源不断地制造着污染,因此两人的外表完全被改变,与寻常的污染物几乎没有分别,它并未看出不对劲。
然而那条狗一直没有停下吠叫,甚至俯下身发出威胁的“呜呜”声,似乎随时可能爆冲上来。
“汪汪!”
雪上加霜的是,听到它的吠叫,更多的狗叫由远及近,之前见过的狗群也一路狂奔地赶了过来。
它们围绕在脑子有洞的狗周围,稍稍落后它一步。果然这条最大的狗正是这群守村犬里的狗王。
面对一群狂叫不止、躁动不安的狗,就算只是普通的狗群,也足以让普通人害怕了,而面对整整一群污染物狗……说不定处理起来比守村野兽还棘手。
“该怎么办?”柳易稍稍后退一步,看着狗群,对沈平澜低声道。
他的脑海里已经闪过了大量与“狗”有关的画面与知识点,都是他在人类社会里生活期间摄入到的。根据这份人类“常识”,他是不是该试着用食物、抚摸以及特定的声音“讨好”这些狗?
还是说按照怪物世界的法则,打死完事?
沈平澜决定两个都不选:“先后撤,与守村野兽拉开距离,它们混在一起更麻烦。”
两人缓慢后退,与犹疑中的守村野兽渐渐拉开一点距离。
狗群可没有犹豫,在狗王那灵敏感官的确认下,它们似都坚信眼前两人是外来者,吠叫着一步步逼近。
可刚逼近了没几步,为首的狗王突然一翻耳朵、一缩身体,发出了“呜呜”的声响。
“嘿嘿,哈哈哈!”
在它突然表现出害怕的同时,一阵稚嫩的嬉戏打闹声遥遥传来。
“别跑!别跑!”
“在哪儿?在哪儿?”
反复重复的稚嫩童声倏忽绕过了一面墙,突兀出现在了柳易身后!
柳易与沈平澜都克制住了出手的冲动,转身看去——
只见几个破衣褴褛的“小孩”出现在了平房的屋顶上,像猫儿般匍匐身体,探出脑袋,对他们咧开嘴笑。大得夸张的嘴里一片漆黑,没有牙齿也没有舌头。
清晰清脆的声音自那黑洞洞的嘴里再度传了出来:
“找到了,在这里!”
某种黑色的小型物体破空飞来,直直往柳易面上撞去。他伸出手,从容地抓住了这个东西,放眼前一看,竟是一块粗糙不平的石头,就像是路边随手捡的那种。
“呜呜……”
看到屋顶上的“小孩”扔出石头,那狗王似是更加害怕了,将尾巴夹进了两腿之间,脑袋也垂下来了。
“找到了!找到了!”为首的那个小孩看到它的表现,同时发出说话与笑声两种声音,身体左摇右晃,一缕银光随之在它身上闪过,是一个挂在脖子上的精致长命锁。
它双手撑着屋顶,往前一探,随即从屋顶上翻身跃下,直接跳过柳易,落在了狗王面前。
狗王后退了一步。
其他几个孩子跟着跃下,黑洞洞的嘴里发出清脆童声:
“臭狗!臭狗!”
“我要吃狗肉!妈妈!我要吃狗肉!”
“嘿嘿,哈哈哈哈!”
孩子们的嘴里骨碌碌淌出大堆大堆的石头,呕吐般落在地上。
那孩子首领拿起其中一块,作势就要往狗群的方向扔。
“嗷呜!”狗王呜咽一声,再看不到刚才对柳易、沈平澜二人狂吠的威风,竟然调转方向,屁股着火般地跑掉了。狗群自然也跟着它离开。
“别跑,别跑!”
孩子们四肢着地,如某种蜥蜴,爬行着追了上去,一眨眼也消失在了二人的视野里。
“……有意思。”柳易望着两拨污染物离去的方向,喃喃道,“那只狗头上的坑,不会就是这几个孩子砸的吧。”
熊孩子精力旺盛,不知善恶,上下乱窜,往往乃村中一霸。在普通的村子中如此,看来在污染后的萍纺村也是如此。
尽管死后都成了污染物,但还保留了克制关系。
“那些污染物狗的嗅觉应当很灵敏,我们先离开这里,免得它们又找回来。”沈平澜赞同柳易的猜测,低声做出了安排。
“要混淆狗的嗅觉,我建议我们……”柳易沉思着咬了下指甲,然后抬起手臂,指向某个特定的方向,“——去那里吧,我在那个方向感受到了聚集的污染,可能存在大量人形污染物,混入他们之中,能够沾染他们的气息,隐藏我们的身份。”
沈平澜也感知到了污染的分布,赞赏地看了自家助理一眼:“那就走吧。”
仗着守村野兽还在犹豫不定,两人正大光明地从平房正门走了出去,绕开强占路面的野兽往那个方向走去。
做人,就是要堂堂正正。
可惜,刚把野兽甩在身后不久,隐约的犬吠又从远处传来。它们好像逃脱了熊孩子的魔爪,想要再度回归。
“看来我们得加速了。”沈平澜轻轻抬了抬手中长刀,做好随时战斗的准备,然后左手拎起助理的衣领,微一俯身——
柳易耳畔响起了烈烈呼啸,周围场景快速倒退,男人带着他走直线,快速朝目标地点逼近!
普通人肯定已经看不清路了,但柳易的真正速度不比男人慢,动态视力自然也得跟上。他迎着风眯起眼,观察路上的场景。
他斜向穿越了大路,越过一栋破败不堪的民房,穿越了一小片灰黄的田地。狂风掠起,扫过田地里的作物,细长的作物们齐齐张开嘴巴,发出尖叫。
进入田地后,作物们争先恐后地伸出触须,朝两人身上抓去,却都在快触及人体时,被一层墨蓝的光弹开,是沈平澜用力量清出了一条路。
穿过尖啸的田地,前方又出现一条村里的支路,几座平房与多层楼房零星地坐落在路的一边,而另一边是一条沉寂的河流。
离感应到的污染物聚集点很近了,然而犬吠声也紧紧缀在身后,显然狗狗们凭借敏锐的五感正紧紧追着他们。
冲上满是血迹的土路后,柳易对污染物聚集点的感知瞬间清晰无比,他凝神往前一看:“就是那里——!”
那是一座两层的自建房,仍然是柳易之前见过的那种蓝玻璃封阳台的制式,建筑风格突出一个平平无奇,然而在一楼的屋檐下方赫然挂着一个褪色的牌匾,透露出一丝不一般:
【陈家棋牌室】
他记得海牙镇也有类似的民营店铺,会经营一些娱乐性质的活动。对于娱乐生活较为贫瘠的偏僻村镇居民而言,这种娱乐场所是必不可少的,就算没有成规模的设施,也会呼朋唤友聚集在一起打打牌。
难道说在萍纺村全体堕落之后,这里的棋牌室依然在“营业”?
“汪汪!”狗群的吠叫自土路的一段传来,应和着农作物摇晃的尖叫。
沈平澜看到目的地是个棋牌室,也不由微顿,然后立即在犬吠中大步狂奔。
“哗啦啦……”
灰黑、粘稠的河水在他们一旁流动,发出缓慢沉重的声响。
突然之间,河水中央出现大片涟漪,一个乌黑的脑袋缓缓从水下浮出。
湿漉漉的黑发遮盖了面部的大部分细节,只露出一双青白的嘴唇,再往下看,脏兮兮的连衣裙被某些不知名脏污浸透,只能隐约看出一抹浅粉。
沈平澜注意到了这一动静,当他看去时,河中的女孩悄然从深黑河水下伸出一只细弱肮脏的手,手肘左右摇摆,像是在打招呼,但动作机械宛如木偶。
狗群的紧追不舍令他没有空去观察这个奇怪的女孩,几步走进“陈家棋牌室”门前的院落,走上棋牌室门口的台阶,伸手打开门。
这一过程中,河中女孩全程面向他与柳易,手机械地摇摆着,一双被泡得发白的眼眸自湿发之下,毫无感情地注视着他们的背影。
——打开棋牌室的门,缭绕的烟雾率先争前恐后地扑了上来,柳易轻轻耸了下鼻子,皱起了眉。
是人类世界里,用植物制成的致瘾致病的合法毒品,香烟。
香烟对他没有任何危害,他只是觉得不好闻,也觉得这种东西有点愚蠢。
他感觉自己的脚终于着了地,他摸了摸后脖颈,对身旁男人道:“下次我可以试试自己跑的。”
沈平澜正凝神观察棋牌室内的情况,闻言回答了一句,“你的速度跟不上我。”
“……”柳易无奈,他总不能告诉男人自己其实跟得上吧?那不就是自爆身份了吗。
他四下观察一圈,转移了话题:“这里好安静,有点不像……”不像是他印象中的棋牌室的状况。
“嗯,小心点。”沈平澜沉声说完,率先迈步走入烟雾之中——
白烟如幽灵呼啸着散开,露出了一张张麻将桌、牌桌。简陋的桌子因为血液的一层层积累而变得乌黑厚重,排列其上的麻将与扑克牌同样被血污沾染,原本普通的花纹似是显露出了一种说不出的邪恶。
此时,几乎每一张桌都坐满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