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他面前，眼角微挑，嘴角挂着一点调皮又无害的笑，像是早已看穿他的茫然。

“读书读到蒙了？”

她学着他的语气重复一遍，眨了眨眼，语气却更轻。

“那你该不会也把我给读出来了吧？”

她姜如汐指了指自己，眼神彷佛在认真询问，但语气里却带着明晃晃的打趣。

金南俊低头笑了笑，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动作里带着点疲倦，也带着点被突然来访的“人物”逼到角落的无奈。

“……我平常看的书好像没有妳这种角色。”

他回她一句，半开玩笑地。

“那就是你记错了。”

她不甘示弱地回嘴，双手插在口袋里，漫不经心地绕着他走了一圈，脚步轻得像是风在地面上飘。

金南俊顺着她的动作轻轻转头，注视着她那双步履轻盈、像是根本不受地心引力约束的腿。

“……妳是梦吗？”

他突然问出口。

她一顿，笑容没收，但眼神没有变，仍旧亮晶晶地看着他。

“你希望我是梦吗？”

她问，语气像是他答对了就能赢得什么奖品一样。

“如果我是梦，那你现在想清醒吗？南俊队长。”

她的声音像风一样轻，又像水一样温柔地灌进耳朵，却在说完那句话后悄然落地，一句戏言也似真似假。

金南俊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几秒。

那里面有树影、有阳光、有他说不出的熟悉，还有一点……不知从哪里浮现出来的心动。

“……妳到底是谁？”

他说出口这句话时，声音几乎轻不可闻，像是问她，也像是在问自己。

她眨了眨眼，忽然露出一个笑得很灿烂的表情。

“唉……”

姜如汐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却半带无奈半像打趣。

“你们为什么都要问我这问题？”

说话间，姜如汐微微皱了眉，侧身靠在一旁粗糙的树干上。

风拂过她的侧脸，细碎发丝贴在她的颊边。

她眼神落在远方某处，声音像被揉皱的纸，听不出情绪。

“我是谁有那么重要吗？”

她低声说，像是问他们，也像是在问自己。

明明她一心想着拿到碎片。

她在第二次的时候就抓到了诀窍，不就是要让他们觉得自己不那么糟，然后过得开心吗？

这是她最擅长的，轻轻松松。

金南俊没有立刻回答，只静静地看着她。

她的侧脸沐在斑驳日光里，眉头轻轻皱着，眼神像是被困在某段无声的回忆里。

他陷入短暂的沉思，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无从开口。

气氛忽然静了下来，静得让人能听见心跳的频率。

终于，他有些别扭地挠了挠脸颊，像是在掩饰什么不习惯的情绪，嘴角微微动了动却还是没说话。

他站起身，动作略显僵硬，拍了拍沾在裤腿上的落叶和灰尘。

“嗯……妳应该不喜欢一直被问这种问题吧。”

他忽然开口，语气比平时轻一些，也柔一些。

姜如汐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金南俊看了她一眼，又转头望向远处那条铺着石子的河边小径，声音不太确定地问道。

“要不要……一起去骑脚踏车？”

她抬起头，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他连忙补了一句。

“那边好像有地方可以租，沿着河边骑，风景还不错。反正也没什么事做。”

说到最后一句时，他低下头，语速加快，像怕被拒绝，也像是自己都搞不清楚为什么会突然提出这种提议。

姜如汐望着他好一会儿，终于弯起嘴角，笑得有点没来由。

“你很会转移话题耶。”

金南俊耸耸肩，笑了一下。

“偶尔还挺有效的。走吧？”

她站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尘，点点头。

“好啊。”

算了，现在想这些也没什么意义。

现在最重要的是要让金南俊开心些吧。

两人慢慢走到河边，租了脚踏车。

金南俊选了一台黑色的，她则挑了台旧旧的米白色，看起来像是从哪个小村落搬来的老物件，但坐垫意外地柔软。

“妳会骑吗？”

他侧过头问她，语气听起来像在开玩笑。

“我又不是城堡里关出来的公主。”

她白了他一眼，一脚跨上脚踏车，姿势挺标准的。

金南俊笑出声，没再说什么。

两人一前一后，顺着河边的路慢慢骑，阳光被水面折射得闪闪发亮，偶尔有风吹过，撩动耳边的发丝和衣角，带着青草与泥土的味道。

“这里真的蛮舒服的耶。”

姜如汐说。

“我以前压力太大的时候，就会来这里骑一圈。什么都不想，光是骑车听风声，就会觉得好一点。”

他低声说，脚下的速度放慢了一些，好像不想那么快就结束这段路。

她侧头看他一眼，眼里闪过点什么，却没说出口。

他转过头来时，她又若无其事地骑着，彷佛刚刚那一眼只是错觉。

“所以你今天，是压力太大？”

她忽然问。

他没立刻回答，只是用力踩了几下踏板，骑过一小段路，才回头望着她。

“不是我，是妳吧。”

他说，“我只是想让妳开心一点。”

她愣了一下，随即笑了，风声刚好盖住她心跳的一瞬剧烈。

“傻子。”

她轻轻地说，声音被风吹得不太清楚，但他还是听见了。

他没回头，只是扬起了嘴角。

他们沿着河边一路骑，骑过一座小拱桥，再转进一条较隐蔽的林间小径。

那里的人少，只有鸟叫声和河水低低的流动声。

金南俊停了下来，把脚踏车停靠在一棵大树旁。

他回头看她，眼神里带着点试探。

“休息一下？”

她点点头，也停了下来，俩人坐在河边一块被晒得暖暖的大石头上，脚尖碰着水边的碎石。

……好真实，跟现实中一样。

阳光从树叶缝隙洒下来，斑斑点点落在她的手背上，姜如汐抬手遮了遮，然后转头看他。

“你很常这样吗？”

她问，“什么都不说，却突然做一些让人开心的事？”

金南俊没有马上回答，只是望着远方的水面，像是在整理语句。

“不是刻意的。”

他说，“只是……有时候看到别人不太好，就会想，如果我可以做点什么，就做一下。”

她转头看着他。

“你知道你这样很笨吗？”

他笑了，点头。

“有人这么说过。”

“我也是。”

她忽然说，声音轻轻的。

“也是什么？”

“也会这样。”

她说，“看见人不好受，就会想……多做点什么。就算不是自己的责任。”

他微微侧过脸，看着她没说话。

阳光照在她的侧脸上，像是替她多添了一层不容易被察觉的柔软。

她伸手抓了把小石子，轻轻往河里丢。

“但有时候我又觉得……如果我连自己是谁都搞不清楚，凭什么觉得可以帮别人？”

“妳不是不知道自己是谁。”

他忽然开口，语气很安静却很肯定，“妳只是……还没准备好让别人看清楚而已。”

姜如汐微怔，转过头看他。风轻轻吹过，他没有避开她的视线，也没有笑。

那一瞬间，她有种奇怪的感觉，像是胸口某个地方被轻轻敲了一下，不痛，但清楚。

她低下头笑了笑，故意转开话题。

“你什么时候变这么会讲话了？”

“可能是因为在妳面前。”他说。

姜如汐愣了一下，像没料到他会这么说。

然后她忽然低头，肩膀一颤一颤地笑了起来，最后干脆弯腰捧着肚子，笑得毫不掩饰。

“哈哈哈哈哈，你什么时候嘴那么甜了？有点意外啊。”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河边显得特别清亮，笑得前仰后合，甚至有点止不住的感觉。

风刚好吹过她的刘海，几缕头发轻轻黏在脸颊上，她也懒得拨，只是一边笑一边胡乱地摇头，好像是真的被他逗乐了。

金南俊看着她，眼里的光慢慢变得柔和。

他没有接话，只是轻轻地弯起嘴角，像是对自己说出那句话也感到有点惊讶。

“我只是……”

他低声说，声音几乎被风吞掉，“想让妳笑一下。”

姜如汐笑够了，抬起头来时，眼角还挂着没擦掉的笑意。

她看了他一眼，那种带点戏弄又带点感激的眼神，让人分不清她到底是开玩笑，还是真心觉得开心。

“你这样，我会以为你喜欢我耶。”

她半开玩笑地说，声音轻快，像是顺着风飘出去，没打算等一个正经的回答。

金南俊没有立刻回话。

他的眼神稍稍偏向一边，像是在看远方，其实只是刻意避开她的视线。

他握着脚踏车把手的手指无意识地动了动，原本只是轻握，这时却下意识地紧了一下，指节微微泛白。

嘴角像是动了动，却又什么都没说出口。

她没注意到他的沉默，也没发现他指尖那点不自然的僵硬。

因为她正被一旁的风景吸引。

那片被阳光染成金色的河面，闪着细碎的光；岸边一只白色的水鸟刚好展翅，静静地划过水面。

“这里真的好漂亮。”

她喃喃说，眼神跟着水鸟飞去，脸上浮现一种无防备的放松神情，像是忘了刚才那句话，也没真把它放在心上。

她没有看到金南俊悄悄转回头，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里有什么是说不出口的，像是压在心底的雾，薄得快看不清，却真真切切地存在着。

他深吸了一口气，低声说了一句什么，但风太大，她没听清。

她转头望他。

“你说什么？”

“没事。”他笑了笑，语气一如既往的轻松，“我们走哪边？”

她点点头，回以一笑，然后重新跨上脚踏车，完全没察觉，那刚刚从他口中飘出的那句「我本来就喜欢妳啊」，已经被风一并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