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晏深来到新宅子,大步流星的进了屋。外头就这么走几步就又是汗又是沙的。
屋里凉快很多,看着双雪亮晶晶的双眼,凌晏深心情也好了些。
又被伺候着喝了热茶,洗了澡,凌晏深泡在池子里才觉得活了过来。
这里地方大,净房还修了一个池子。世人只道西北干旱,可这嘉裕县虽然干,却从来没有旱过,又有一条大江从西南那头流入,所以水是不缺的。
当然这沐浴过的水也不会浪费,留着夜里用来冲洗地面的尘土。
凌晏深闭着眼问道:“你洗过了吗?”
双雪道:“我简单擦了一下,还换了身衣服。这里的风一阵一阵的,有风的时候就好多沙,没有风又好热。”
凌晏深故作后悔道:“唉,早知道我就该听李大人的话,换一处江南地界,总比来这吃西北的风沙好。”
双雪拿帕子给凌晏深擦擦肩背,笑道:“江南有江南的湿冷,西北有西北的风沙。说不定将来少爷去了江南会怀念西北呢。”
“哼,你就知道少爷以后会去江南了?”凌晏深哼哼着,嘴角却牵起。
双雪道:“少爷不是说,大延这么大,想多走走吗?”
“再看吧,说不定我在西北待着就不走了,也说不定我待不下去就灰溜溜的回上京城了。”凌晏深这么说着,心里暗笑小丫头倒是将我的话记得挺牢。
“怎么会?少爷一定能将嘉裕县治理好的,陛下看少爷治理有功,肯定会让少爷去别处,造福别处的百姓——”双雪话没说完就被凌晏深拉住了手臂。
“就你知道,下来,陪我泡澡!”凌晏深一把就将人拉入池中。
“别——”双雪惊呼一声,刚被溅了一脸水眼睛都睁不开,然后又被吻住。
双雪最后是湿着头发出来的。
“今日,先放过你。”凌晏深气喘吁吁的靠着池壁休息。
一路都在马车上,虽然晚间都是住在客栈,凌晏深还是有大半个月没跟双雪亲近过了。
终于,到了一个自己说了算的地方了。
翌日。
方庆半上午后就拎着一兜瓜果如约前来。
“凌大人,在下叨扰了。”方庆将瓜果交给门房,在前厅等会儿就见到了凌晏深。
凌晏深示意方庆不用多礼,坐下道:“我昨日进城马车走了能有两刻钟,这西北果然大啊。师爷,家住何处?离府衙可远?”
方庆道:“在下就住在府衙北边,离的不算远。”
嘉裕县的布局比较简单,东西两边多是住宅,东边是平民,西边则是富庶些的人家。南边是集市酒楼所在,北边就比较杂了,三教九流都有,住在那里的基本都比较清贫。
方庆作为嘉裕县的师爷却住在北边,怕是家境不太好。
不过凌晏深没有问,转而问道:“我来之前查了一下,嘉裕县人口有近二十万,县城内常住人口三千多,按规定差役应当有二十人,我昨日来府衙却见只有八个差役,不知其余人呢?是在外巡城?”
方庆没想到新知县一来就发现了这个问题,道:“这个......”
凌晏深看方庆面露难色,知道里面肯定有故事,也不催促就这么等着。
丫头来送了果盘。
凌晏深尝了一块甜瓜,夸赞道:“果真清甜,比在京中吃到的要新鲜很多。”
方庆顺着道:“是,咱们县也有种甜瓜,还有蜜瓜、玉茹瓜、西瓜,都很甜,大人可以都试试。”
凌晏深擦擦手道:“我已让下人去采买,打算送些回京给家人。师爷一会儿就在我这用饭吧,午后可愿陪我去城内逛逛?”
方庆自然不能拒绝:“自当从命,不过午后日头太大,不如等申时末再去?大人可能还没习惯,西北这会儿还是夏季,太阳落山晚,戌时二刻之后天才黑呢。”
凌晏深了然道:“多谢师爷提醒,那就晚些再去,不知城内宵禁是几时?”
方庆道:“嘉裕县内每日辰时开城门,酉时二刻关城门,亥时宵禁。”
凌晏深道:“除了每日开城门时间晚了点之外,倒是与上京城差不多。”
方庆道:“小小县城敢与上京城相提并论,咱们县城到了夜里就安静了,比不得京中繁华之万一。”
凌晏深道:“师爷谦虚了,小地方也有小地方的好,上京城就吃不到这么好的瓜。”
两人就着当地的农作物又聊了两句,就开始用饭。
饭后,方庆以县衙还有公务为由,约定申时末再来。
凌晏深这次到的急,也是因为前任知县突然上奏告老还乡,陛下体恤其年事已高便允了。结果还没等凌晏深到任,这位知县竟因急病而亡了。事发突然,但好在嘉裕县这些时日都没发生什么变故,县内事物暂由方师爷打理,等凌晏深正式上任那天再转交给新任知县。
申时三刻,方庆便提早到了。
这会儿天果然还亮着,不过也确实没白日里那么热了,风沙都小了些。
两人沿着县衙门前的大街,一路往南边的市集走去。
林一和两个小厮远远跟着后面。
市集上已经有不少小摊,见人过来便热情吆喝着。
“烤饼嘞!香酥的烤饼来一个吧!”
“甜瓜冰饮来一份吗?喝了清凉解暑。”
“肉串哦~又大又好吃的肉串哦~”
“卖扇子啦——”
凌晏深各处都随意看了看,方庆在一边讲解几句,气氛很是融洽。
一条街没多久就走到了尽头,两人又慢慢往回走。
一路走来,凌晏深也对这个县城又多了几分了解。
县城虽小,却五脏俱全,就这一条街就有不下八处酒楼饭馆三处歌坊,酒肆也不少。路上的百姓也挺多,可能是西北民风开放的缘故,街上姑娘也挺多的,都大大方方的行走买卖。
城里还有一南一北两处学堂。南边的叫松涛书院,北边的叫沈氏私塾。从这两个名字可见一二。
松涛书院位于南街与西街的交叉口,在南街的尽头,又毗邻富户所在的街区,环境也更清雅,里头的学生多事西街的富户子弟。
而沈氏私塾,就是一位姓沈的举人回乡后募集了一些银钱开设的,里面的学生也都是住在东街或者北街的,还有一些是村里的。
凌晏深随意问道:“师爷家的孩子可上学堂了?”
方庆道:“在下只有一小儿,如今七岁,便是在沈氏私塾。”
“哦?”凌晏深道:“怎么没去松涛书院?”
方庆眼中一闪而过的厌恶没有逃过凌晏深的眼,很快方庆笑着道:“大人不知,在下虽在县衙谋了一份差事,可师爷毕竟不是正式官职,也就只够一家老小日常所需,实在是囊中羞涩。”
凌晏深道:“据我所知,县衙内并无县丞,方师爷能在县中无主之时暂为管理,相必是很受上任县官大人青睐,知府大人也认可你的能力。怎么...?”
方庆原先就猜测,这位新科探花能来此,不是得罪了权贵沦为弃子,那肯定是有点能力才会被派来接手这里。如今看,肯定是后者了。
方庆道:“多谢大人抬爱,在下虽有治理之能,却无家世支撑。”说完,看了凌晏深一眼。
凌晏深道:“师爷勿要妄自菲薄,若是师爷当真可堪重任,本官会任你为县丞。”
方庆闻言鼻尖一酸,或许凌大人真能改变这里。
方庆抱拳施礼道:“在下定不辜负大人的期待。”
凌晏深拍拍方庆的肩,正要再说两句,突然后方传来一阵马蹄声。
行人纷纷避让,惊呼不止,有来不及躲开的被带倒在地。
纵马的一行五人,挥着鞭子一闪而过,还能听到马上的人肆意的笑骂声。
林一忙上前问道:“少爷可有伤到?”
凌晏深示意自己没事。
街边受殃及的小摊贩正在捡着地方的东西,有些吃食滚落在地上已经无法食用,还有破碎的陶碗,小贩只能自认倒霉,唉声叹气的小声咒骂。
而摔倒的行人也在旁边人的搀扶下起身,瞧着并无大碍,只是擦破点皮,只有一位似乎是扭伤了胳膊,被带去了医馆。
见路人都习以为常的模样,凌晏深问道:“这是何人?巡城的人在哪?”
方庆面色难看道:“这为首的是李员外的儿子,身后几人是他的随从。今日田图休息,巡防的是卢二,他...”
说卢二,卢二就带着几个差役姗姗来迟。
卢二是个胖子,带着人也是慢慢悠悠的过来,来了之后只是让小贩们快些收拾好走人,责怪他们碍事。
凌晏深看在眼里,朝回去的方向继续走。
方庆不知知县大人是什么想法,便也只能跟着往前。
到西街口,凌晏深道:“师爷回吧,就不请师爷再用晚饭了。咱们后日县衙见。”
方庆拱手告辞。
凌晏深回去后便在思索嘉裕县的几路世家,该如何运用,如果他们不能为所用,那就要想法子铲除。
双雪见少爷一直若有所思的样子,也没有打扰。
凌晏深躺上床才发现周围很安静,双雪正倚靠在自己身边入睡。
凌晏深亲了亲双雪的额头,不再想那些烦人的事,夜里温度下降了不少,正适合抱着双雪,盖着被子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