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二，凌晏深弱冠礼之后的第二天，便启程离开上京城。

秦舒礼也来了，跟凌景渝和凌景池在安康侯府门口送别。

这次离开，凌晏深身边带了林一林二两兄弟，还有一些自愿跟着走的家丁们，林松和林止家就在上京城，且家中父母都在，便让他们俩跟着林叔学着打理城中的铺子。丫头就带了如心和山茶，山奈和山栀留在清雾院照看，许她们回去成亲，送了陪嫁，等生完孩子可以继续回府里，帮姜嬷嬷打理内务。

凌晏深坐上马车离开了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

“少爷，”林一在马车窗外道，“舅老爷和表少爷们在前面。”

凌晏深叫停了马车，下来。

许落鹤和三个儿子站成一排，在城门口颇为引人注目。

凌晏深上前道：“舅舅，大表哥、二表哥、表弟，你们怎么？”

“哼！”许落鹤看了一眼旁边的马车道：“还不是你舅母不放心。”

凌晏深没想到舅母也来了，走到许家的马车旁问候：“舅母好，怎么劳烦您也出来了？”

马车车窗从里打开了一些，露出舅母冯氏半张脸，冯氏道：“晏深要去这么远的地方，叫舅母怎么放心的下，也不知要多久才能再见。”

冯氏与许氏关系好，与凌晏深的关系也亲近，凌晏深之前将外任的消息告诉舅舅时，舅母就哭了一场。

冯氏忍住泪道：“你一路要小心，我知道你也不缺什么，但我还是给你预备了一车衣物，你就收下，算是全了我的心意。要是少了什么缺了什么，只管写信来家中，知道吗？”

许府之前已经置办了不少东西送来，凌晏深理解舅母疼爱自己的心，也不再推辞，“舅母放心，我身边都是自己人，真需要帮助我一定找舅舅。”

“好，好。”冯氏最后再看了一眼，就放下了车窗。

凌晏深又跟舅舅表哥们再次告别。

舅舅虽然别扭，但还是拍了拍凌晏深的肩膀，眼里有些担心。

两位表哥都是文人，对远去西北虽有憧憬，但也是担心居多。只有表弟满眼都是激动，表哥厉害！表哥威武！

冯氏准备的东西单放了一家马车，车夫要跟着一起去。

许落鹤道：“阿福跟你一起去，等你那里都安顿好了，他再回来。好了，你快走吧，时辰不早了，别耽误了。”

凌晏深只能同意。

马车一路西行，两个时辰之后就出了上京城，在路边食肆简单吃了一些就继续赶路，在夜晚到来前能抵达下一座城镇，这样就不用风餐露宿了。

出了京城地界，凌晏深就让林一将朔灰放了出来。朔灰之前跟着去打猎过，认人也认马。出城之前是被关在一个巨大的笼子里，那布遮着的，以免路人吓到。

这次出来前，凌晏深将手头的铺子全理了一遍，取了账上八成的银两，剩下两成日常运作。庄子里的东西，只每季送一些给舅舅家，其余的全部卖掉或者庄子里自己分掉。

清雾院只留了山奈、山栀和几个洒扫丫头，还有看门护院的人。其余人由姜嬷嬷和林叔安排，在府里其余地方当差，或是去铺子里。

为了路上不打眼，大部分行李已经先由镖局压着先行出发。凌晏深一行人四辆马车，如心、山茶两人一辆马车，后面还有两辆马车放行李。而凌晏深的马车除了大些，外面看还挺普通的。

车上，凌晏深先是抱着双雪补了一觉。

醒来后也到了吃饭的时候，下午就没事做了。马车出了上京城，就开始有些颠簸起来，看书慌得眼晕。

凌晏深便教双雪玩起了围棋。围棋太难，双雪总算不会。凌晏深就改成下五子棋，权当作是哄双雪玩。

落日前终于到了下一座城镇。

上京城周边的城镇与上京城相比，一下就显得简普不少，越往西走建筑风格就越是粗狂。

偶有几座城镇比较富庶的，凌晏深还带双雪逛了一下，尝尝当地特色。

九月里白日里还是很暖和的，只是夜间开始有些冷了。趁着天气好，还带着双雪骑了几回马。不过外头风沙有点大，双雪怕晒宁愿在马车里躺着。凌晏深也嫌弃风沙脏，但在马车里又待不住，时常忍不住出去跑。后来凌晏深就买了两个围帽，带着就好些了。

等达到嘉裕县，已经是九月二十九了。

嘉裕县，联通着西南和西北，这边的地域都很广大，一个嘉裕县抵得上几个江南小镇。但每年的赋税还不如沿海打鱼的小镇。

此处也盛产瓜果，日照光线足的原因，瓜果很甜。凌晏深在上京城时，每年夏季也能吃到西北来的瓜果。

凌晏深提前查过地方志，也派人来了解过当地的情形，诸如有哪些世家，百姓以何为生，当地的农业情况等等。但百闻不如一见，真正一脚踏上这块满是风沙的土地，凌晏深还是倒吸了一口热气。

热，真是热啊。

一阵风刮过，都是风沙。

县衙外已经有数十人等候。为首的是一个大胡子，和一个年约四十书生模样的中年男子。

两人中又以中年男子为主，中年男子上前来，拱手道：“这位就是新任的凌大人吧？在下方庆，是县衙的师爷，见过大人。”又示意旁边的大胡子道，“这位是县衙差役的总班头田图。”

“见过大人！”田图一脸大胡子显得有些凶，声音也响。

凌晏深见过两人，道：“两位等候多久了？这西北风沙果然大。”

方庆擦了擦汗道：“并没有多久，大人快先请进，屋里凉快。”说完引着人进了县衙。

县衙里倒是干净，也确实凉快很多。

方庆拎着桌上的大壶倒了一碗茶水，“大人请，西北天热，咱们喝的都是凉茶，大人若是喝不惯，在下让人去烧水。”

“不用。”凌晏深拿起茶杯喝了两口，呸出一片茶沫来，“既来之，则安之。本官要在这待不少时间，自然要学着融入西北。”

田图是个粗人，不喜欢上一任文绉绉的知县大人。刚才打眼一瞧这位凌大人也是喜欢不起来，这小脸白的，比西北的大姑娘都白嫩。要不是长的高，哪有西北汉子样！瞧着就是个绣花枕头，怕是过不了多久又要辞官跑了。

方庆说要领着新来的大人参观一下府衙，田图扬声道：“大人，我去巡街了！”

说完就一挥衣袖往外走去。

留下一阵他衣服上的风沙。

凌晏深忍着没捂住鼻尖。

方庆有些尴尬道：“老田就是这性子，大人别怪他没规矩。来，在下带大人参观一下。大人，这边请——”

这府衙不大，凌晏深跟着转了一圈就到底了。

方庆问道：“不知，大人及家眷是住在衙门吗？在下前几天也带人打扫过了。”

凌晏深道：“我已让人在附近买了一处宅子。”

方庆这状似才恍然大悟道：“原来西街的宅子是大人买的？在下就看那宅子里之前有人进进出出的收拾。”

凌晏深道：“嗯，我带的人多，怕府衙里住不开，还是置办个宅子的好。师爷闲来无事也可与我一道过去看看。”

方庆摆摆手，道：“在下今日就不打扰大人了，大人一路风尘仆仆，不如先去休息吧。明日在下再来拜访。”

凌晏深道：“那我先走了，师爷自便。”

方庆道：“送大人。”

方庆一直将人送出门，看着凌晏深拐进宅子，才回了县衙。

凌晏深下马车前，就让双雪一会儿等他下去后，直接去宅子里。

所以双雪先一步看了看宅子。

这处宅子肯定是没安康侯府大，但比起清雾院还是大了不少。虽然没有雕栏画栋，但四处都洒扫的干净。

少爷住的住院，东西各一间厢房，两侧也有耳房，有一间连同厢房的净房，这些跟侯府里的布局是差不多的。后院还有一大块空地，不知道原主是用来做什么的，现在正空着。

空地后面是厨房，还有一排仆役的住处。这次一共带了二十个家丁护卫，四个丫头，正好两两一间，每间都有两张床铺，就这样还有剩的屋子。林一和林二就打算一人一间，如心和山茶一路过来感情正好，还是决定先两人一间，等后头习惯了再看要不要分开住。

还在当地请了两个厨子，两个负责洒扫洗衣的嬷嬷。

如心和山茶正整理着带来的行李，双雪一起帮着将少爷的住处收拾好。

屋里燃上少爷喜欢的淡香，烧水沏好少爷爱喝的茶。

沐浴的水也备好了。

就等少爷回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