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之一。露西亚凑近想要闻到熟悉的酒香,但那股久远的香气早就在时间里腐败。她把几乎自己整张脸都埋进栀子花里,没注意到自己也成了藏品的一部分。
半晌,她才终于从里面抬起头,“这个是要特地定的吧?”
“……嗯。”伊格内修斯犹豫了一下。
露西亚嘿嘿一笑,她没想到,原来伊格内修斯也支持过自家的生意,简直要把他看成天使投资人之一了,“工期可长呢,是买来送给情人的吧?”
“对。”他干脆地点头,“你知道?”
她放下花,“听别人说起的,名字我忘了。”
“奥瑟娅。只有名字。”
他似乎很乐意继续这个话题,于是她想要探寻更多,“可是你怎么没有送出去?不管是送给哪个姑娘,都是绝对可以成功的吧?”
“她死了。”
伊格内修斯的回答出乎她的意料,捏着花茎的手微微颤抖。她自己也说不明白,自己是否真的出于纯粹的好奇心,像记者那样只为了还原一个已经发生的事件,或是想要逼迫他承认些什么。承认有爱的能力?或是承认他是受欲望驱使的野兽,不可染指神使指派的圣人?
现在应该向他道歉,为了自己所谓的乐趣,为了自己逼迫他的顽劣,但是她说不出口,因为抱歉已经成了轻描淡写的词语,它的意义消失在旋转的曼陀罗风铃里。
“这没什么。人死了就是死了,不会再对现世造成任何影响。”
露西亚把花挂了回去,抿抿嘴,捏着自己的裙摆,想要转换话题。可是那朵染血的栀子花一直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她还是决定刨根问底,“我可以……吗?”
她省略了重要的部分,企图让拒绝听起来不那么伤人。
“奥瑟娅是我的人。”伊格内修斯满不在意,“我今天想和你喝点酒。之前你说的改天,今天我们恰巧有时间。”
此时,恐怕也已经失去了拒绝的余地,眼见着印着本尼威斯字样的酒被打开,麦子发酵的香气扑面而来,直冲大脑,但紧张凝重的氛围始终没有得到缓解,露西亚越来越觉得羞愧难当,“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些。”
伊格内修斯的冷漠超乎她的想象,“在王都时,她是一个幌子,后来我的谎言被戳破了,她又毫无还手之力,所以就死了。”
“仅此而已?”她以为他应该说起如何饲养一朵野玫瑰,如何对她倾注爱与情绪。
“是的,她是我的人,仅此而已。”
露西亚觉得自己再好的酒量都要被这番话绕得晕晕乎乎了,“我不明白。”
“是你想问的。”
“我是说,你一点也不爱她吗?大家都说你很爱她,是她的新……支持者,至少,我听同学们说过,而且大家总是说起。我记得那时你应该才,14岁。所以,她们说的都是真的,奥瑟娅会怎样死都不知道。”
伊格内修斯笑了,“你瞧,我们对彼此的了解比所展露的还要深刻。”
“那是因为你很出名,贝琳达的花出名,菲利普的业务能力出名。”她都要后悔走上这条通往象牙塔的路了,还不如和妈妈一起替她分担订单呢,这样她的名字也会出现在大家眼前。可是话又说回来,F的文字甚至传到过公主的耳朵里。
“如果你觉得这很重要的话,奥瑟娅是因为我的失误死的。我不清楚她死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我敬重她。谈到这个,露西亚,我需要你明白的是,你现在还有选择的机会。”
“什么机会?”她茫然地抬头。好像不需要选择,目前的生活如此平静,就像她会悠长久远地这样度过一辈子,她很喜欢这样的生活,远离人群,但又不缺乏与人交流的机会。
“不,没什么,我已经得到答案了。”他给自己灌下一杯酒,就像在庆祝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