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天边挂着一道血月，好似被镰刃割开一道鲜血淋漓的口子。
抬头一望才知，原来天也会受伤。
幽灵禁地陷入黑暗中，白日里休息的野兽，此刻正蛰伏在草丛里，或者树上，绿幽幽的眼睛像探头一样跟随着入侵者。蝙蝠倒挂在树上，闭着眼休息。
猫头鹰站在树枝上，歪头看着他们，脑袋在不经意间转了个圈。
“累了，累了，不走了，”季书淮还没开始修炼，不能像他们一样可以不吃饭。走了一天一夜了，还在这里打转，像是鬼打墙。
“你看那个猫头鹰，他的头都跟着我们转了好几圈了！果然夜晚不能活动啊，一活动我就感觉格外漫长。睡觉的话，一睁眼就天亮了。”季书淮一天没吃饭，饿得前胸贴后背，“饿死我了，我要吃饭。”
话说完，季书淮面前多出来几颗红艳艳的野果，这地方太邪门了，他不太相信生长在这里的东西能吃：“这能吃吗？”
凌羽说：“可以吃，新鲜的，没毒。”
季书淮摘了一颗，咬了一口，口感脆甜，汁水鲜嫩，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水果，“我靠，真的好好吃啊！君临，你要不要来一个。”
君临道：“不吃。”
季书淮又拿着野果递给凌羽，盛情邀请：“你也吃啊，很好吃的，就是有点少，不够我们分的。”
凌羽说：“不够吃吗？不够吃还有。”
季书淮面前多出一条藤蔓，上面结了十几个野果，他眨了眨眼，看了看藤蔓的出处，张牙舞爪的从凌羽背后伸出来，好像章鱼触手，又看了看手中的野果，不敢相信道：“这是花花结的果？”
现生现长得能不新鲜吗。
凌羽点头：“是哒，喜欢吃吗。”
开花授粉结果……结果，那不就是凌羽和花花的孩子！
“我吃了你们的孩子？！我突然觉得自己好残忍啊。”季书淮含泪吃了两大口，真的好好吃啊。
凌羽反应迟钝，没能跟上季书淮的脑回路：“这是花花结的果，不是，孩子。”
花花抖了抖。
凌羽脸色突然爆红：“你，你误会了。没有我，花花也可以，结果。”
季书淮突然心安理得：“那我就放心了。”
君临低头凑在他耳边说：“它逗凌羽的你也信。”
“……你怎么知道，我干嘛要信你。”
君临轻笑一声：“因为我也在逗你。”
低低的声音震得心弦发麻。
季书淮用果核砸君临：“你还是继续当你的哑巴去吧！”
“咕咕——”
站在树上的猫头鹰终于叫出了今夜的第一声。
“救命！救命啊！”
森林深处传来男子求救的声音。
这也是他们进入禁地后，第三次见到活人。季书淮跟着君临在幽灵禁地的上方飞过，知道幽灵禁地有多大，知道幽灵禁地有多深。一千个人在这里面转悠，恐怕到年都碰不了面。
君临是怎么精准找到他的。
季书淮偷看了君临一眼，结果发现君临好像也在偷看他，哼道：“好啊你，偷看被我发现了吧。看你给我吃了蛇丹的份上，我准许你光明正大的看。”
君临道：“好。”
目光灼灼，语气缱绻：“真好看。”
季书淮道：“还用你放屁，全天下人都知道我好看。我先去前面看看，是谁在求救，凌羽，我们走。”
季书淮拉起凌羽就跑，花花疯长，藤蔓缠住凌羽的胳膊，阻止他们触碰。
凌羽一头雾水：“不管，君临了吗。”
“他自己有腿，自己能跟上来。”季书淮道，“这个花花浇醋长大的吧，我就碰一下怎么了。”
凌羽不好意思笑笑，脸跟着红了。
季书淮想凌羽和花花真是两个极端，一个脸皮薄的像空气，一个腹黑的像煤灰。果然，性格互补才好嗑，如果不是凌羽，花花跟了谁都达不成这种效果。
忽然想起君临，如果花花跟君临在一起……以君临那个脾气，肯定会把花花连根拔起，还会鞭藤尸。
凌羽弱弱的声音传来：“那个，那个你笑的，好恐怖。”
季书淮一愣：“有吗？哈哈哈哈哈……”
他们寻着声音找过去。
这一处丛林跟他们方才待的地方一模一样，就是树枝上没有猫头鹰。封落正在跟其他修士打架，镰刃飞旋出去，带起一阵狂风。
银色的镰刃在这黑暗的丛林格外明亮，是兵器的锐利，冰冷到泛光。像死神的夺命镰刀一样，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武器。
封落真厉害。
镰刃见血封喉，却不沾血，六七个修士喉咙被割断，倒在地上，面露惊恐，有的甚至连剑都没拔出来。
血腥味弥漫开。
季书淮看见那几个修士的模样，正是试炼一时嘲笑封落的那几个修士，看到这些修士的惨样，他心里升起一丝快意，真是活该。
地上趴着一个双手抱头的修士，嘴里喊着饶命，封落手持惊羽一步一步靠近那个修士，尾端的锁链拖在地上哗哗作响，语气如若寒冰：“做梦！”
季书淮心里的快意被恐惧代替，他大喊出声：“不要！不要！不要杀了他！”
封落听见了，仍旧杀了修士。
修士的脑袋滚到季书淮脚边，惶恐的眼珠直勾勾望着他，他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们，你给他们教训就好了啊……”
他是一个现代人，他受不了这么血腥的报复方式。
封落收起镰刃，语气倨傲：“为什么不能杀？小哥哥，你好天真噢，禁地里一千余人，青竹峰只要三十人，剩下六十人时，禁地的出口才会打开。最快的方式，就是自相残杀。”
“也有，也有其他的办法的不是吗？”季书淮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总有其他办法的不是吗，为什么要自相残杀。”
他的眼前全都是那颗血淋淋的脑袋。
害怕。
恐惧。
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他的身体很冷，像坠入地狱那般。或许，他的心理素质没自己想象的那么强大。
他就是被迫拿起屠刀杀生的和尚。
“季书淮，闭眼。”君临深沉的声音从身边响起。
莫名的心安。
季书淮听话的闭上眼睛，君临捡起地上的脑袋，轻轻一捏，脑袋成了碎粉。君临摊开掌心，轻轻一扬，任由骨灰粉被吹向四面八方。
“可以睁开了。”
季书淮眼皮颤抖，抓紧了君临的衣服，他觉得他喉咙里都是血腥味，胃里翻江倒海，脸色差到极点。
封落侧目，清澈的杏眸映着浓浓血色：“别以为你们救了我就可以对我的事指手画脚。倘若我不杀了他们，那他们必将会杀了我。”
“拔剑吧，我说过，再次相见，我会杀了你们。”
封落话音刚落。
冰冷的剑刃架在她的脖子上，几乎所有人都没看见君临是如何到封落身边的，速度快如闪电，是黑夜中潜行的鬼魅。
封落十分冷静，微微抬头，看见一双黑眸，眼球像是结了一层薄冰，有那么一瞬间，她好像看见他的瞳孔竖了起来，像是淬了毒的绿宝石。
君临面无表情看着她，就像一只安静看着猎物的毒蛇。
“按照试炼规则，我也可以杀了你。”
封落道：“你不是人，你们究竟是什么，通天石为什么没有测出来你的身份……”
“不要！”季书淮几乎是吼的，“不要杀了她。不要！不要！”
现代的时候，他连只鸡都不敢杀。别说越级让他杀同类了。如果真的杀人，他恐怕真的会疯。
君临道：“他的规则，是放了你。”
归愿归鞘。
封落看见君临碧绿色的竖瞳变成黑色，然后眼前一黑，晕倒在地上。
凌羽扶着季书淮，有些迟钝的问：“他的规则。这里，还有，第二个规则吗？”
花花摇了摇。
凌羽哇了一声，有些崇拜的看着君临。
季书淮微微蹙眉：“花花说了什么？”
凌羽道：“花花说，比起这场试炼，君临更在意你。真，真羡慕，你和君临的友情。”
君临轻轻扫了花苞一眼，语气听不出来喜怒：“多嘴。”
季书淮目光不太自在，嘁了一声：“拉倒吧，我和他能有什么友情，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呢。朋友之间应当坦诚相待，他呢，天天瞒东瞒西，恐怕连名字都是假的。”
凌羽脸色一白：“也许，也许，他有自己的苦衷。”
季书淮哼道：“他能有什么苦衷。”
君临走到季书淮身边，询问：“还害怕吗？”
季书淮道：“怕？本少爷就不知道怕字怎么写。方才只是我没做好准备。”
季书淮一扭头，身后站着一具尸体，脑袋挂在躯体上摇摇欲坠，切口往外喷着血，虽然没被喷到身上，季书淮还是被吓得心惊胆战：“啊！尸体复活了！君临！救命！”
他立马躲到君临身后，他的心脏真的受不了这种刺激，扑通扑通撞击着胸腔，肋骨被撞的生疼。
君临拿着剑斩了藤蔓，归愿的剑气是烈焰，剑刃触碰到藤蔓的那一刻，空气中闪过猩红的火光，藤蔓瞬间变成灰烬。扑通一声，尸体落在地上。
他冷着脸看向凌羽的脑袋。
花花缩成了花苞，蔫了吧唧的耷拉着。
他是植物，没有人的思维。
凌羽耐心向花花解释：“花花，这是你的，不对。书淮是，朋友。不能吓。”
不知道哪个字触了花花的底线，他又开始抽风，生出藤蔓缠住凌羽的嘴巴。
“凌羽你得好好管管花花，再不管他就要骑到你头上去了！今天他敢不听你的吓我，明天他就敢不听你的杀我。好好管管他！”季书淮愤愤不平，躲在君临身后冲着花花挥拳。
凌羽点头，目光移向别处：“唉？封落，封落好像晕了。”
“该不会被君临吓晕了吧。”季书淮道，“你这个冷漠无情的人，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以后怎么讨媳妇儿。”
不知是不是错觉，季书淮觉得脖颈凉凉的。君临沉默着从他身边经过。季书淮摸了摸鼻子：“她人没受伤吧。”
凌羽摇头：“没有。”
季书淮一屁股坐地上，“只有剩六十个人的时候禁地的出口才会打开吗？”
君临道：“不是。”
季书淮眼睛一亮：“你知道出去的办法？”
君临道：“幽灵禁地之所以有进无出，是因为这里的地形会移动。你也应该发现了，夜幕降临后，我们一直在原地打转，怎么走都会回到原地。那是因为，我们在动，地也在动。”
季书淮安静听君临说着，他一直是个很有分寸的人，知道什么时候插嘴，什么时候不该插嘴。
花花怕凌羽累着，用藤蔓做了个吊床，让凌羽歇着。季书淮撇撇嘴，他也想躺着。
凌羽道：“你要，一起来吗？”
花花不想凌羽跟季书淮躺在一起。
分出藤蔓缠在树上，又做了个吊床，季书淮嘿嘿一笑：“花花真棒。”
季书淮生了火，为季书淮取暖，继续道：“幽灵禁地由七十二块密林构成，也就是七十二地煞，月出星现，地随星移。要想出去，就要找到第一个地煞星，然后按照七十二地煞的排序走出去。”
“每天的排序都不一样，这怎么走。”
“你还记得你说的那句黑夜漫长吗。你说的对，夜就是很漫长。幽灵禁地的黑夜是七十二小时，七十二地煞星的顺序一小时一轮换。我们要一夜不睡，记住他们的顺序和方位，才能在白天的时候走出去。”
季书淮单手枕在脑后，平躺着望天，只看见密密麻麻的树叶树干，其他的什么也看不见，想出去，还真难啊……君临你到底是不是魔头……他侧头安静看着君临。
“君临到底是谁，他为何会如此清楚幽灵禁地的秘密。”凌霄的虚影进入幽灵禁地，来到万魔窟，“好久不见了，给你送一份儿大礼。”凌霄手一挥，沉睡许久的上古凶兽苏醒了。
上古凶兽是当年青竹七子联手才堪堪将其封印到幽灵禁地。会吐冰喷火，破坏力十分强大，尾尖一扫便可以摧毁一座城。
他们七个人与凶□□战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