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春目光停留在自己骨节分明的手指上,无名指的第三根指节上戴着他一辈子都不会去想的东西。
程无漪的眼神中带着一点歉意:“我知道你一直想要,只是生前没有机会给你,现在补给你……对不起。”
江寒春眨了眨眼,一滴晶莹的泪水冷不丁在脸颊上滑落,半晌,他才沙哑着声音说道:“谁说我要了。”
程无漪埋首在他的脖颈间:“不要就扔了。”
江寒春攥紧了手指,生怕程无漪下一刻就暴起把戒指抢走一样。
静静地待了一会,江寒春松开手,素戒已经染上了体温,圈在有些细瘦的手指上,大小刚好,好像这枚戒指生来就是为了戴在江寒春的手上。
“怎么想到送我这个,还穿成这样,你是不是故意的……”江寒春的声音闷闷的,一点也不像他往日作风。
程无漪倒是没注意自己的穿着,今天不过是按照自己往常的审美穿了,不过衣服倒是从前衣柜里的,原来江寒春喜欢这些?
“你喜欢吗?”
程无漪站了起来,扯了扯身上的白色衬衣,上面精致的暗纹刺绣在灯光下流光溢彩,显得他整个人十分矜贵。
劲瘦的腰身在衣服的衬托下一览无余,往下看,是修长的双腿,哪怕当初车祸再惨烈,也没有损毁一点美感。
江寒春躲闪似的移开视线,又遮遮掩掩地把被子拉到了身上,但是程无漪眼尖地注意到这一幕。
从一开始他的目光就在江寒春的身上没下来过,自然也看见了他的小动作,起了逗弄的心思,坐在江寒春的身旁,手撑在床上,含笑问道:
“怎么,很激动?”
江寒春皱着眉头,脸颊发红,双眼湿润,盯着程无漪的时候像被激怒的小狗,连反抗都显得无害起来:“才没有!”
“我有时候真不知道,你是喜欢我,还是纯粹喜欢这幅皮囊,是我刚好长在你喜欢的点上吗?”
江寒春偏头:“不可以吗,这证明我审美好。”
“那你为什么不对我一见钟情,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很喜欢你。”程无漪真的有些好奇。
江寒春翻过身背对着他,把脸埋进被子里,连同自己的羞耻也埋了进去:“所以你才那么变态趁我睡觉的时候把我拖走。”
程无漪的手搭在江寒春的腰上,轻轻捏了捏:“我不在的时候,你怎么办?”
江寒春一下子就明白程无漪是什么意思,他原本对这些东西一窍不通,要不是当初胡白那瓶药,加上程无漪刻意放纵,他根本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重.欲易.燥。
江寒春憋红了脸,最后还是老实交代:“你的照片……”
程无漪笑了一下,想起来烟盒里那张陈年旧照,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了,别装死。”程无漪挽了挽袖子,“说一说你的伤口怎么来的?”
房间内的空气静默下来,好像连呼吸声也没有了。
过了好一会,江寒春才说道:“你走后,有一伙人把我抓起来了,关了几天我就跑了,之后也没人来找我,是你的人在帮忙吧?”
程无漪神色有些冷淡,说:“应该是我那古板的蠢货叔叔。”
程嚣。
江寒春抬头:“我猜也是他,就只有他喜欢给我摆脸色,不过当时他好像在找什么东西,你知道吗?”
程无漪笑着摸了摸江寒春的脸颊:“剩下的我会解决,你不用担心。”
江寒春眼睛热热的,还没从刚刚的事情中缓过来,脑子也晕晕的,总觉得一下子得到太多东西,大脑接收不过来,一团团堵在脑子里,乱糟糟的。
不过首先需要稳住程无漪,因为他被转移走的注意力已经回来了。
程无漪手指稍微用了点力,挤压着有弹性的肌肉:“但这不是你瞒着我的理由……还有昨天,你悄悄出门是为什么呢?”
“工作,真的是工作。”
江寒春一听见这个语气就觉得瘆得慌,程无漪不但人成鬼了,说话也鬼气森森的,总吓人。
程无漪见他想跑,又联想到江寒春的反应,立刻出手按住了江寒春的手腕,把人抵在身下,轻声说道:“你不是还没解决问题吗,不想要了?”
说起来有些窘迫,江寒春简直恨死了自己,那里不去弄永远都难消下去。
程无漪死后他尝试过很多次,洗冷水澡、不管它直接睡、甚至还用手去掐,依旧不奏效,气得江寒春找机会把胡白揍了一顿。
索性都要做,还不如做个彻底。
程无漪生前使用过的东西全都被他二次利用过,反正不用白不用,再怎么说自己也没对不起谁。
只不过现在就很难说过去了。
江寒春看着程无漪的眼神,觉得自己有些危险,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工作累了,需要休息,就晾着它吧,会下去的。”
程无漪看着江寒春的反应,始终想不明白,自己难道真的很吓人吗,需要这样提防自己。
“为什么,我不是在这里吗?”
他抓着江寒春的手腕,在他的颈侧轻轻噬咬,模拟出来的沉冷呼吸撒在温热的脖颈上,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江寒春无法抑制地更兴奋了,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艰难地把手移到了身下,压住。
“戒指已经给我了,不可以要回去的。”
他小心谨慎又可怜,真的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狗,好不容易在某一天收到了别人热情的邀请,却又胆怯地不敢相信幸福真的降临在头顶。
“嗯,下次给你买一个可以焊死在手上的。”
程无漪紧紧贴着他,感受着怀中的体温,觉得此刻确实值得珍惜,什么违逆什么背叛,都放一边去吧,反正这人不是没成功吗。
“只要你乖乖的,不要惹我生气。”
江寒春缩在他怀中,认真道:“我很乖啊,一直都听你的话。”
程无漪说要乖乖待在这里不可以走,所以哪怕他死了,江寒春也没有离开的念头,程无漪说要快乐一点地生活,所以他找了一个和程无漪很像的人,虽然不能做到和程无漪一样,但是看着那张脸,心情就好像回到了和程无漪在一起的时候。
虽然当年的误会伤害了程无漪,但是在江寒春心中,程无漪依旧是无可替代的存在。
“对不起……”江寒春还是很害怕,程无漪知道当年的事情吗?
程无漪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头顶,说道:“怎么突然道歉,你要是想单独出门,我不会反对,不过一定要事先告诉我。”
江寒春有些扭捏,扣了扣鼻子,说:“不只是因为这件事……”
程无漪挑眉:“那怎么了?”
“你回来之后,去看过你之前的家人吗,还有你那个最亲近的人?”
尽管江寒春尽量用最平静的语气来说,但是程无漪依旧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在过去的日子里,江寒春从来没有过这种反应。
江寒春继续说道:“不过喜欢你的人那么多,应该也不差我这一个,之前不是说你要订婚了吗,甚至连先人坟都做出了指示,跟我在一起只会耽误你。”
先人坟是程家的祖坟,程家人对此一直讳莫如深,好像在他们眼中,那些已经死去的人才是天地的规则一般,做什么都要去坟山上求个指示,到程无漪这里才停止这种做法。
“谁告诉你的先人坟指示?”程无漪没什么特殊的反应,只淡定地摸了摸江寒春的脑袋。
江寒春撇嘴:“你管谁告诉我的,反正我知道了。”
程无漪脸上的微笑扩大了几分:“我想了想,还是觉得你不应该往那种偏僻的地方跑,万一遇到胡白那样的坏人呢?”
江寒春急了,这可是钱的事,怎么能乱来。
“哪里偏僻了,大家出外勤不都是往那种地方去吗,我又不是出去谈生意,难不成要 找个酒店坐下来慢慢谈?”
程无漪笑道:“牙尖嘴利……你不是带回来个人,他是谁?”
“是这次雇主的麻烦,鬼成了形在家里作乱,我去帮忙抓回来了,还赚了一大笔的纸钱费。”
程无漪垂眸看着他笑了一下:“很厉害。”
江寒春有些不适应,被骂被教训是常有的事,被夸还是很少见的,自己最近是太听话了吗,感觉程无漪变温柔了。
他狐疑的眼神自然没逃过程无漪的发言,他卷着江寒春鬓边的发丝,说道:“我……知道了一点东西。”
“什么?”
“听说你在我葬礼上闹事,说了很多离谱的话,不过那时候我尚处混沌,没能亲眼看见,有点可惜。”
程无漪的话透露着十足的惋惜。
江寒春一时没想起来自己做过什么,程无漪的葬礼实在太久远了,那时他算得上悲痛欲绝,说实话,很多记忆都有些模糊。
看着程无漪的脸,江寒春好好回忆了一番往事,过了许久才想起来。
自己当初喝了不少程无漪的酒,跑到葬礼上撒酒疯,趴在尸体上不肯离开,如果不是被人拖出去,程无漪根本没办法好好下葬。
那时他的炸裂发言,也给不少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你怎么突然死了,我还没娶你呢……”江寒春死皮赖脸地抱着程无漪的尸身,装扮好的身体被他弄得乱七八糟,如果不是身边有程无漪的亲信拦着,江寒春早就被程家的长辈生撕了。
他抱着没有生息的人絮絮叨叨了许多话,最后还是被人弄了出去,连程无漪是怎么下葬的都不知道。
程无漪说:“听说你在我死后觉得自己是个鳏夫,死活不肯走,说要帮我打理剩下的程家。”
江寒春:“……”
“还说没给我生孩子是此生最大的遗憾。”
江寒春听见这句话,立刻抱着脑袋装死,大声喊道:“没有没有,我没说我没说,我是男的怎么可能会说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