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兴夏的意思他当然明白,当年自从那件事之后,其他人就对江寒春避如蛇蝎,原本交好的两家,来往也淡了些,被众人捧着的云家少爷也被不少人取笑。
本以为程无漪是自己的囊中之物,没想到被个半途出来的孤儿抢了,按云兴夏的性子,自然不可能善罢甘休。
他后面又整出了许多事情,害得江寒春不得安宁,程无漪大发雷霆,与云家几乎是断交的状态了。
程无漪死后,江寒春如同丧家之犬,玄门各家都能来踩一脚,要不是程无漪生前的亲信,他早就死在这个城市某个角落里了。
云兴夏这个蠢货,狗肚子装不下二两油,人都死了几年了,还跑来犯贱。
江寒春:“龟儿子滚远点,别脏了你二爸爸的坟,什么时候我提点狗粮去看看你啊,别乱叫。”
说完拉黑删除一条龙。
这样的操作持续了几年,云兴夏也不嫌无趣,总能整个新的号码来没事找事。
云兴夏看着挂断的电话,咬了咬牙,对身边的男人道:“是不是快到新一届清选会了?”
“是。”
“江寒春这小子之前不屑于参加,现在没资格参加,可是怎么办呢,我就想在清选会上看见他。”
男人低下头,出着主意:“我会想办法,少爷可以等等。”
云兴夏有些兴奋地期待清选会的到来,江寒春没有程无漪护着,出现在清选会上,只会是大家眼中的一块肥肉。
而另一边,程无漪在黑暗中穿行。
无数漆黑的游魂在身旁飞速飘过,卷着森寒无比的鬼气往前面飞去,而在程无漪周身一圈,无一鬼敢靠近。
程无漪落在一处空地上,周边的树木都带着一种诡异的死气,好像没有了生命力,但树叶绿到发黑,看起来确实是活着的。
他一双凤眸看着四周,冷淡的眼神在不远处若隐若现的鬼影上闪过,不久,符十也到了,落在程无漪的旁边。
“老大,那只鬼抓到了吗?”
“生前是死刑犯,自然不是一般的狡猾,哪有那么容易。”
程无漪将手腕上的袖扣解开,袖子扎到手臂上,下一刻如同闪电一般冲了出去,白皙的手在黑色的影子中精准地抓住了那只鬼怪。
鬼怪面目狰狞,早就没了人形,被程无漪掐住脖子之后就开始剧烈挣扎,浓重的鬼气从他口中喷涌而出,企图把程无漪的手腐蚀掉。
没想到那些鬼气一落在程无漪的身上,就如同落在海面上的水滴,消失得无影无踪。
恶鬼的真容露了出来,尖酸刻薄的脸上满是惊恐,一脸恐惧地看着掐住自己的男人,男人看起来面若冠玉,下手却比任何人都狠。
“你……你是……道士……?”
程无漪微微一笑:“是收你的祖宗。”
男人还来不及发威,浑身上下的鬼气自发地旋转起来,不但无法控制,就连体内好不容易酝酿的鬼气也倾泄而出,不一会,整只鬼就像被吸干了一样,憔悴地瘫软在地。
鬼气一股脑涌进程无漪的身体中,他原本就没有异样的身体此时看起来更加凝实,微凉的气息也带上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温度。
程无漪把鬼扔了出去,拍了拍掌心,对身后跟来的符十说:“问清楚到底是谁让他们聚集在一块。”
其实程无漪来到人间,并不只是为了江寒春,除了他以外,还有一件事需要处理。
原本这世间生死有数,万物有恒,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人间的亡魂越来越少,甚至到了一种“入不敷出”的状态,并且连手底下驱使的鬼使们,有一些也开始变心。
他们本就是通过了天道验心的亡魂,在人间的作用类似于警察,但是真正掌管的是死去之人,这样一群鬼怪内部出了问题,则意味着发生了不小的事情。
程无漪调查之后才发现,他们的变心只是收了些贿赂,但是究竟是谁给他们提供的,没有人交代。
除了叛变的鬼使,就剩下这些无故诞生的恶鬼了,他们无一不是生前就穷凶极恶,死后盼着干出一番大事业,结果却被程无漪截了胡。
这次的追捕行动也很成功,程无漪看着自己一身的鬼气,嘴角泄出了一丝笑容。
符十看见他的表情,就知道有人要倒霉了,跟程无漪共事这么多年,对他早就知根知底。
符十摇了摇头,有些感慨,当初程无漪刚干这职位的时候多正义善良啊,做鬼做个几年,把人都整成变态了。
程无漪听见耳侧意味不明的哼笑声,微微侧头,一块石头凭空出现,砸在了符十的脑袋上。
“哎!干啥啊!”符十捂着脑袋大叫。
“我打水漂呢,怎么打到你脑袋上了。”程无漪惊诧地说。
“……”
符十磨了磨牙齿,讪笑了一下。
程无漪回家时,江寒春已经睡下了,盖着一张薄毯缩在沙发上,空调习习吹着,看起来很舒服的样子。
他站在黑暗中看了看,走过去在江寒春的身边蹲下身,冰凉的指尖在江寒春的脸颊上划过,慢慢地落在脖颈下的锁骨上。
江寒春的呼吸声很轻,也喜欢蜷缩着睡觉,好像这样就能睡得很安稳一样,实际也确实如此,程无漪带来的鬼气都没能惊扰他半分。
程无漪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的睡颜,眼中的幽光越来越诡异。
江寒春开始有些冷了,皱着眉头扯了一下毯子,但是被程无漪拉住了,半天扯不动,他才睁开眼,睡眼惺忪地看向自己身边立着的影子。
!
江寒春吓了一跳,立马窜了起来,下一秒就认出了是谁,惊魂未定地半坐着大喘气。
“吓死我了……”江寒春抚着胸口,“你回来怎么不开灯?”
程无漪哼笑一声,本想说“看你睡太熟,开不开灯无所谓”,但是转念一想,这小东西势必会蹬鼻子上脸,借着自己的好脸要这要那,便冷下脸来。
“你这不是还喘着气吗,也没吓死啊。”程无漪恶劣道。
江寒春一哽,无话可说。
“那你……那你就洗洗睡吧,有点晚了。”
江寒春低下脑袋,手指头攥紧了薄毯。
运作的空调嗡嗡响着,江寒春此刻很想让它停下来,这个声音太嘈杂了,在没有人说话的空间里简直就是噪音。
他把手伸到沙发缝里,把遥控器摸了出来,想要关掉空调,却因为看不清加上有些着急,不小心按错了,直接弄成了热风。
温热的风扑在脸上,江寒春心头一阵阵悲凉,自己以前那么雄伟威风,如今被死鬼一压,连手指头都不听自己使唤了。
程无漪笑了一声,把遥控器夺过来关掉了空调,说:“我有时候都不知道你究竟是害怕还是有自己的小心思,总让我有种很无力的感觉。”
江寒春抖着肩膀,伸手过来拍了拍程无漪,实际上他的本意是拍拍程无漪的手,以示尊敬,但是都怪程无漪的手放得太不是位置了,导致他不小心冒犯了一下。
程无漪看着自己被拍了一下的小弟弟,冷笑出声:“你倒是大胆得很。”
江寒春看着瞬间起立的小无漪,浑身汗毛倒立,转身就要爬走,却被身后的人抓住了后衣领。
脖子突然被卡住,江寒春的身体往后倒去,刚好躺在程无漪有些发寒的怀抱中。
“哟,难得的投怀送抱。”
江寒春压制着咳嗽,心中恨不得把程无漪大卸八块,究竟是不是投怀送抱自己心里没点数吗,一天天的净找事。
大爷的,早知道就不对着他的照片弄了,就应该在他坟上搞,全射在他的碑上,最好把他碑上的脸都糊住,让别人笑话他。
程无漪感觉浑身一寒,自从死后就再也没感觉到温度上的差异了,结合怀中人不怀好意的眼神,他心中顿时有了猜测,问道:
“你是不是在想什么不好的事情?”
江寒春好不容易缓过去,被这一句话哽得不行,拍着程无漪拉住自己的手示意他放开,程无漪看了他好一会才松手。
“我真的没有,我哪里敢呢。”
江寒春一边瞄着小无漪,一边往另一边挪屁股。
程无漪余光瞥了他一眼,嘴角带着笑意,张开了手臂靠在沙发上,轻声说道:“给你表现的机会,就看你抓不抓得住了。”
江寒春一愣:“什么?”
“你不是觉得我管得多?要是你从现在开始,什么都让我满意,我就不会关着你了。”
听见这个好消息,江寒春是不相信的。
这就跟他走在大街上有个人突然跑出来,说你中了一百万现在只需要跟我走就能领到钱一样荒唐。
程无漪是谁,是程家出了名的操心婆,对外人还好,对自己简直就是病态的控制欲,最严重的时候连自己穿什么颜色的内裤都要管,现在说什么不管自己,绝对有坑。
江寒春警惕地看着他,谨慎问道:“你说真的?”
“当然,我一向说一不二。”
江寒春有些怀疑,但是程无漪的话还是很有信任度的,毕竟当初也是个人模人样的君子,自然不会满口空话。
他看了一眼程无漪的姿态,知道了程无漪是什么意思,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弯下了腰。
下场就是唇角有些不适,好像裂开了一样。
江寒春趴在沙发边咳嗽,把脸上的东西擦干净了。
程无漪一脸餍足,白日里被那些下属添的郁闷一扫而空,摸着江寒春毛茸茸的脑袋,心里满足极了。
江寒春没忘记给自己要好处:“你说过的,不会再管我了。”
“我本来就没关着你呀。”程无漪笑眯眯道。
“什么?”
程无漪揉了揉江寒春的耳垂,说:“你还是那么粗心,你真的确定,我刚刚说的是不会再管着你吗?”
江寒春目瞪口呆,对程无漪的无耻认知更上一层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