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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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珂伊伯从那一夜的伊始讲起,事无巨细地说了大半个小时。

奥尔特听得很认真,有一搭没一搭地眨着眼睛。

珂伊伯的视线老是被那扇动的银白色睫毛吸引,半阖在红瞳上有着雾里看花的梦幻,比利德拉的雪还要晶莹,比提涅河的冰面还要剔透。

南方中洲的四月很暖和,梅洛恩部落的精灵的穿着开始往轻薄透气的方向转变。小公园里花团锦簇、鸟语花香的景象,起码得到六月才能在极北的利德拉出现。

珂伊伯火气旺,天天东跑西窜,很容易出汗,万幸万幸有加莱提亚女士打理一切,提前准备好了大了一号的应季衣物,今年长高了穿进去刚刚好。

在遥远的修维娅大陆,他的思念攒成了汪洋的海。离家一整年,茱莉亚与帕斯特的孩子该出生了吧?至今没有收到加莱提亚女士的回信,他老是忍不住惦记。

但奥尔特说得对,以他的本事,操心谁都是白操心。与其离别后唉声叹气,他要好好把握当下,珍惜身边的每个人。

出神的时间有些久了,好在奥尔特并没有注意,在自顾自地分析着信息。

“暴力、战争、混沌、欲望……地狱囊括了‘恶’的所有分支,它是‘恶’的极端。但是和血族的死寂空虚相反,地狱有着流动且永不停歇的狂潮,它一定很凝聚,由点及面影响到了整个世界的发展。”

“恶是它的原罪,所以必须剥离?真是荒谬的判决。罪恶与死亡的中心范围太广了,说说你的看——珂伊伯?”

喃喃细语的音量陡然加大,珂伊伯低头,那自以为在帮奥尔特按摩太阳穴的手,不知何时摸到了对方的唇瓣上,只差一点就要碰到牙齿。

“抱歉,我刚刚想事情太投入了。”珂伊伯额角流下一滴汗,暂且能保持冷静。

奥尔特抿了抿唇,状似冷淡地点评道:“手劲挺大。”

“……谢谢夸赞。”

那只无地安放的手唰地缩回了身后,看着奥尔特苍白嘴唇上的点点水色,珂伊伯不自觉咽了咽喉头。

这局较量再次落败。

他像个贪婪的饿鬼,渴望着奥尔特施舍的亲密接触,某些冲动比海啸还要汹涌,深夜里的肖想超过了相处的边界,他为此感到羞耻。

不能分心,还有亟待解决的事,该到回归正题的时候了。

他深吸一口气,略微调整了姿势,以便让奥尔特得到更好的休息:“我觉得可以向与死亡有关的专业人士寻求帮助,譬如诅咒巫师、死魔法师、信仰死亡的种族之类。”

“当然,也可能就是字面意思,发生战争的区域、乱葬岗等等。或许逐一排查也能查到相关线索,但时间紧迫,听取多方意见能更快地锁定范围,您的身体也不太适合长途奔波了。”

“你在担心我吗?唉……也行吧。”奥尔特无奈地摇摇头,同时打了个隐蔽的哈欠。

死亡对于大多数民众来说终究是危险的、要避讳的东西。因此,和它沾边的人通常都离群索居,也就奥尔特这种另类血族才能和他们有共同语言,珂伊伯倒是说到点子上了。

隔着一层薄衫,奥尔特的耳朵就贴在珂依伯的腰腹下方,人类呼吸的起伏平和舒缓,是让人昏昏欲睡的节奏。

枕着的大腿有着少年人的单薄柔韧,屈起来后,他们挨得更加紧密了。

接近四十小时没有入睡,现在的清醒全靠时不时的闭目养神撑着。

堆积如山的事务放在过去相当平常,珂依伯自然而然的关心和叮嘱让奥尔特很受用,他想起了另一个人,尽心尽力的管家女士总能及时送上热汤和甜点,他早已习惯了和人作伴的生活。

爱干净的珂伊伯刚泡过蓟草桑叶浴不久,味道清新微苦,和奥尔特潜意识里想象的一样。

慵懒的午后和体贴的膝枕是完美搭配,他步入放任自我的佳境,就由着困顿的睡意慢慢扩散吧。

临时心脏充分发挥了它的作用,将人类传递来的热意源源不断地输送到这具冰冷躯体的每一处,过度劳累的时候,偶尔的情绪化也是可以容忍的。

奥尔特的鼻尖蹭近了衣物堆叠的热源,回应的话语陷入深眠,成了梦话。

伊人在怀,珂伊伯为此痛并快乐着。

很多研究文献可以确定,吸血鬼有感官,但没有呼吸。珂伊伯恶补了血族的常识,发现了很多和奥尔特对不上的地方。

某道不死生物绝不可能拥有的呼吸一阵阵地旋在腹部,加上之前“幻听”的心跳声,他基本可以肯定,奥尔特已经不算常规意义上的血族了。

埃沫茜老师到底用了什么样的秘法,居然逆转了奥尔特的生命活力……难道改良了唤生试剂,使其发挥出了原本的功效?

恢复成真正的血肉之躯不太可能,但对奥尔特来说无疑是好的改变。珂伊伯的激动溢于言表,甚至迫不及待地想找埃沫茜讨教,特指避开奥尔特的那种合作方式。

不知不觉间,奥尔特眨眼的频率变慢了,他那躁动的心也随之安静了下来。

珂伊伯把喜悦收得很轻,手指虚搭在对方的头顶,生疏地“抚摸”了一会儿那披散开的长发,便沉下心,把智者树的回答和奥尔特的观点展开推理。

首先,黑雾是“封存地狱”的结果,是一种连锁的负面影响,不可能是地狱本身释放出来的。要是满地的黑雾都由裂缝喷发而出,那他们也没必要再继续找下去了。

从智者树的视角、或者说半神的俯瞰视角来看,“封存”的因在于晶蓝魔法的副作用激化了各种族间的矛盾。

奥尔特认为地狱原生的“恶”致使了封存。可如果是会带来灾难的恶,失去了它之后的尘世又怎么会变得失序混乱?

“恶”必然是抽象的概念,结合前半句“释放本□□望”猜测,地狱囊括了生物复杂的本性中恶的各类分支,是不可或缺的欲望阴暗面。

之前他的皮肤接触到光明圣水会有灼烧感,大抵也是这个原因。

那么,剔除纯粹的邪恶之后,尘世有变得更加美好和平吗?

大体上是的,上一次被记载下来的大型战争得追溯到五百多年前,各种族安分守己,避免挑起纷争。

但若说苦难消失了,恐怕没人敢点头。

压抑下的社交是封闭的,珂伊伯从小感受到的就是沉闷的氛围,释放善意的人比铜币还珍贵,内向自闭的性格在遇到加莱提亚女士与奥尔特后才开朗起来。

综上所述,地狱应还蕴藏着社会进步发展的原动力。

正因为世上没有绝对的真理,所以探索的进程必然会产生碰撞和摩擦。这并非意味着恶就理所应当,万事万物都有相对性,对待矛盾,辩证总要比逃避积极。

探讨、感悟它的过程就像沸腾的岩浆坠入大海,在新生与死亡中推动着新旧交替。

按理来说,血族等不死生物压根就不是真正的永生,他们只是失去了克制的对象。

其他种族也有类似的腐旧趋势,麻木消极、拒绝改变,黑雾漫长的停滞后席卷了世界,他们需要激昂和亢奋重新唤醒改变的决心。

薄荷确实清心明目,珂依伯收拢了所有线索,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假设。

之前没有人知道黑雾到底是什么,它出现了很久很久,久到所有的居民都开始习惯它,直到游荡的灵魂开始出现,艾维利带来了南方群岛已经被黑雾吞噬的消息。

它在增长扩散,它会终止生命的循环,使得灵魂定格在忘却记忆、即将往生的节点,既无法回归尘世,又不能入冥河安息,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

秩序崩塌到最后仅剩虚无,黑雾即为表现形式。

死亡有很多种,将黑雾抽象化后,它是最为罪恶的死亡。

其实珂伊伯早有预感,但完完整整地梳理了一遍更能拨开云雾见月明。

血族诱惑叛徒的条件是,成为不死生物就能躲避灾难。

其实站在另一个角度也不难理解,唐纳德等激进派压根不会考虑“奥尔特成功”这一选项,在一些年轻血族的认知里永生与生俱来,又何谈死亡的威胁呢?

处于生死之间的不死生物,他们的恶念毫无人性,完全由血腥残忍堆砌,一潭死水的沉寂与停滞彼此吻合,当然不受影响。

至于他的恶魔血脉……珂伊伯实在摸不着头脑,毕竟记忆中的父母都很正常,他只好暂时解释为遗传自先祖。

晶蓝矿的色彩绚丽非常,无论出现在哪个部位都很怪异,与之相伴的诅咒传闻,到底是因为恶魔本身就招人嫌弃,还是因为几千年来血脉凋零,再也没有人记得地狱了呢?

……这种猜想不能任由它生根发芽,容易钻牛角尖。

既然“罪恶和死亡之地”得到了解决,那就回归到寻找裂缝的事上吧。已知黑雾最浓重的地方在南方群岛,别的区域是否如此很难说,他们需要更多的助力。

到了生死存亡的危机关头,众人拾柴火焰高,珂伊伯相信会有非常多的人愿意提供帮助,比如伊丝缇大森林、安德鲁的预言学院、肯弗伦王室等等势力,他一直记得那位被放逐的狄娜公主。

可能预想的有些天真,实践起来相当困难,但再怎么说也比单打独斗的效率要高。

不可否认,奥尔特拥有强大的实力,然而身体的缺陷是个巨大的隐患。再透支下去,珂伊伯实在担心奥尔特还能不能坚持到成功的那天。

安详温馨的时光总是过得格外快,天色暗了下来,玩累的孩子们被家长带走,梅洛恩部落也要开始准备每日晚餐了。

小公园迎来了另一波游客,成了夜行生物们的聚会场所。珂伊伯无声地伸展肩膀,正打算歇歇脑子,沉睡的某人突然出声:“腿麻了?”

珂伊伯还是那么不经吓,但这回他终于发现——奥尔特是故意的!

简直像个乐此不疲捉弄人类的猫科动物!不出意外,珂伊伯听到了奥尔特恶趣味的哼笑,那略带沙哑的嗓音专门克制他的恼意,“多谢‘款待’,我感觉好多了。”

“……您客气了。”

珂伊伯的回答憋着一股气,手却很老实地托住奥尔特的背部将对方扶起来。

经过短暂的修整,奥尔特眉目间的倦意缓解了不少,又变回了原来冷淡又强势的样子:“先吃晚餐,再跟我去个地方,你晚上没有别的安排吧?”

坐着一下午的消耗很小,珂伊伯其实不饿。不过奥尔特都整理好衣服的折痕往前走了,他只好小跑着跟上。

对叛徒的审讯结束,埃沫茜将文稿交给了奥尔特的眷属,以自己则去追捕初拥的血族为交换得到了三个可做长期实验的样本。

伊丝克德圆桌解除了坎特翁斯的限制令,有意提拔他成为新设立的伊莱队的队长,权力折中但倾向于基层的森水精灵,对上监察、对下倾听民意。

“坎特翁斯拒绝了。”奥尔特饮了口春兰酒,把新包好一卷木耳萝卜丝放到珂伊伯的盘子里,“他很清醒,要想将改革长期贯彻下去,就不能让步。”

珂伊伯接不上话,不是他不想说,而是嘴被食物塞满,咀嚼的速度根本比不上奥尔特投喂的速度!

“奥唔突,够、够了!”顾不上什么体面,珂伊伯艰难地咽下一块炙烧鹿肉,摆摆手表示真的吃不完了。

奥尔特遗憾地停下,擦干净手,优雅地支着下巴看他:“你太瘦了,多吃点,别噎着。”

对方的五官被烛火照得很温柔,珂伊伯在这样的表情下坚持不到五秒就败下阵来,勉强吃到肚皮浑圆才解决掉那盘堆成小山的食物。

他们一起收拾了餐盘和桌椅,然后边散步消食边探讨珂伊伯下午的假设。

远离公共场所的地方黑灯瞎火的,夜幕降临后的伊丝缇大森林安静极了,珂伊伯不知道要去哪,奥尔特便目不斜视地走在前方带路。

严肃的聊天内容没有影响到惬意的氛围,在奥尔特最大限度的纵容下,珂伊伯的发言积极性比以前高多了。

有蓝眼辅助视物,他得以避开地上的障碍,堪堪跟上奥尔特的脚步。

“推理得很清晰,逻辑也没问题,做得好。不过和各个势力合作这块要再细分……手给我。”

奥尔特回头看了一眼,干脆牵着珂伊伯并排走,免得出什么岔子,“肯弗伦王国忙着党争自顾不暇,狄娜是唯一的选择,我们要去见的就是她的下属,也是薇拉的兄长,亚恒。”

“您早就考虑到了吗?还是您想扶持狄娜公主上位?”

“谈不上扶持,她筹备多年,早有大军压境的实力,只是没有称王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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