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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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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天下来,珂依伯的经历了大起大落,心情出乎预料地平静。

那所谓的“贵客”不是休斯顿还能有谁?要是现在有人说休斯顿还有一层身份是血族他都不觉得奇怪。

听这二位的意思,血族居然在和休斯顿合作?不过语气这么冲,想必合作得不是很愉快。

珂伊伯巴不得他们起内讧,好为自己争取逃跑的时间,至于他们要谈什么,他一点兴趣也没有。

“残次品”这个词听着就不是他这个阶层能接触到的,珂伊伯隐隐察觉到这可能涉及利德拉最黑暗的秘辛,必要的时刻肯定还是以自保为上。

拯救世界是属于英雄和勇者的任务,他一个小角色又能做什么?

悬崖上一片淡金色的魔法波纹中,休斯顿慢悠悠地现身,轻咳两下:“一点小事耽误了时间,向二位致以诚挚的歉意。”

病恹恹的样子是在装给谁看?蝙蝠无声地翻了个白眼,变成人形毫不客气地说:“真恶心,难怪忒弥卡希尔看不上你。”

如果换做平常,休斯顿不可能把这种程度的嘲讽放在心上,可是现在不同了,历经数十载他终于得到了女神的线索,和忒弥卡希尔相关的任何一切都可以轻易撩拨他的情绪,何况是这种恶毒的、诋毁他们之间独一无二关系的“谣言”。

休斯顿维持着皮笑肉不笑,淡淡地说:“我会杀了你,但不是现在。”

“你也配?”

那血族本就自恃身份,压根没想到说话做事八面玲珑的休斯顿竟然会出言顶撞,顿时就想出手教训对方。

在一边安静许久的男性微微抬手便止住了激动的同伴,看起来他才是发号施令的领头者:“阿基拉不懂事,还请您不要放在心上。我叫科伦·韦斯莱,是伯爵委派来帮助您的使者。”

“您在信中提到,今年的‘残次品’数量大幅减少,请详细叙述一下前因后果。”

不同于悬崖上的暗流涌动,珂伊伯这边简单得多。

他全神贯注地寻找着安全点,慢慢加快了攀爬的速度,改用绳索滑荡的方式后哪怕是峭壁也能借力了,就是更加伤手。饥寒交迫下珂伊伯受了不少擦伤,连绳索都被血染红了,可到了还差十几米落地的时候,他的心仍然轻快得像只海鸥。

海滩看不到一点文明活动过的痕迹,碎岩嶙峋,杂草丛生,不知名的动物粪便和几具骨架乱糟糟地混在一起,等待着在漫长的岁月中消解或是随着涨潮的海水卷到远方。

这才是他所熟悉的利德拉半岛,亘古不变的荒凉和贫瘠,回归了最原始的质朴,双脚踏在这样的土地上多么令人安心。

长长的海岸线包裹着利德拉半岛的最北端,继续往东走有一片广袤的森林延伸到阿尔尼亚斯山脉,血族老怪的古堡就坐落于森林某处的岔路尽头。

当初安德鲁的提示就没头没脑的,只说这片森林有自己的思想,会主动引导着他找到正确的方向云云。

珂依伯为此特地学过一些观星辩位的知识,一边走一边啃起了剩下半根面包,不时谨慎地观察四周,提防着潜在的危险。

遇到那两个吸血鬼后,他大约又花费了两个多小时下悬崖,这么长的时间居然还没追上来吗?休斯顿就算了,血族应该没理由就这么放过他吧……

并不是他太自信,而是在利德拉民众们的认知里,吸血鬼就是一个残暴嗜血的种族。所有能喘气的活物都是血族食谱上的一道菜,年老者直接分食,年轻者会被炮制成血奴,榨干最后一滴血才能死去。

也许人家是高阶血族,瞧不上他也不一定?

珂依伯搂紧了脏兮兮的衣服,顶着呼啸的海风朝东边走去,他打算先在森林外围找个背风的地方休息一晚,不然体力不支加上受冻很容易生病,还没见到血族老怪就死了。

凌晨的无名沙滩上,暗淡的星光将珂依伯的影子拉得无限长,一串细细的脚印很快也被浪潮吞没,形单影只,像一个寂寞的游魂。

听说出生和死亡的时候是最孤独的,带不来也带不走,短暂的百年人生之后,他还能留下什么作为存在过的证明?

珂依伯越想越放空,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自己,以至于某道破空声倏地逼近也无知无觉。

他感觉有什么东西缠上了颈间,突然,巨大的拉力扯得他向后趔趄,被迫倒在粗粝的砂石上摩擦滑行!

始作俑者还嫌不够似的,狞笑着收紧手中的锁链,欣赏着珂依伯因缺氧变得涨红发紫的脸。

“你不是很擅长用攀爬嘛?来呀,爬到我面前就放过你。”尾随而来的吸血鬼居高临下地注视着狼狈的人类,那双亮得惊人的红瞳像冷血动物一样毫无温度,充满了对进食的渴望。

阿基拉十分倨傲,无视了珂依伯的挣扎将人提到半空:“你以为跑得掉吗?我想要的猎物还没有得不到的,你这种没有自知之明的垃圾,必须吃点教训。”

“放开……!”珂伊伯费尽全力地挤出两个字,全身的肌肉都在绷紧,将锁链撕扯得咔咔作响。

他快速默念出防护法术,淡金色的魔罩随即成型,震开了近在咫尺的吸血鬼。

光明系的魔法对不死生物的克制极大,腥臭的锁链瞬间松开了些许,珂依伯终于得以呼吸,跪倒在魔罩中剧烈地咳嗽着。

几滴暗红的血随着他发抖的身体飞溅在地上,珂依伯强行咽下了喉头的血气,调用起所有的魔力凝聚出几枚光刃,朝着阿基拉的两肩和心脏快速扎去!

这点攻击在阿基拉眼里根本不够看。吸血鬼张开翅膀腾空而起,几乎立刻就飞到了珂依伯身侧,直接掐上了对方伤痕累累的脖颈:“真有意思,你果然是修道院那个逃跑的学生!不知道以你为要挟能换得休斯顿几分……”

话还没说完,一枚更加凝实光刃居然趁其不备刺了过来!这一招藏得太好,三分之一的刃间没入阿基拉的胸口,伴随着滋啦滋啦的烧灼声而出的还有一股烧焦恶臭。

轻敌的吸血鬼怒极反笑,随后竟然徒手拔出光刃,不顾手掌钻心般的痛楚阴恻恻地说:“本来还想留你一条命,但是我改变主意了。我要吸干你的血,拿着你的皮和心脏送给休斯顿,以此求得忒弥卡希尔的宽恕,怎么样?”

“说话啊,继续逞强啊!”

他一边狰狞地狂笑,一边将光刃反手捅进珂依伯的胸口!

避开了致命的位置缓慢且用力地扎了几刀,阿基拉一眨不眨地欣赏着猎物的惨叫,心情总算有所好转:“优秀的好学生,这就快不行了?你们圣灵教里果然都是和休斯顿一样的废物。”

作为第六代血族——唐纳德伯爵的后代,虽然还没有受封为男爵,但阿基拉确实有放纵的资本。

他热衷于折磨猎物,甚至会偷偷抓来十代左右的同族凌虐发泄,碍于其不俗的办事能力,唐纳德伯爵对他的办事方法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他级别更低的血族当然只能忍气吞声。

这回同行的是唐纳德钦定的另一位七代血族,沉默寡言,实力很强,一直压着他一头,阿基拉早就憋着一股气了。

他瞥到珂依伯的眼罩还歪歪斜斜地挂在脸上,顿时又来了劲,琢磨着该怎么让人更痛苦、更煎熬:“既然瞎了,我送你个新的‘眼珠’怎么样?”

任谁都看得出来,珂依伯的呼吸越来越微弱,基本回天乏力。

幸运又不幸的是,人的生命力这么顽强,被扎了三、四刀都不会立即毙命。

疼,每一次呼吸都会引起一轮新的疼痛,温热的鲜血大股大股地涌出身体,他清晰地感受到了体温的渐渐流失,却动弹不得。

没想到一天之内居然可以濒死两次,命运的齿轮转动至今,该后悔的、还抱有期待的事情都成了过往烟云,他觉得好累,好想就这么闭上眼睛,长眠于冰冷黑暗的虚无中。

可是右眼是那么滚烫,烧得心脏连同着五脏六腑还是割舍不掉人活着时的暖意。

珂伊伯的意识再次抽离了出来,茫然地追逐着滚烫的尽头深深地坠入了某处风暴的中心。

在这里,他听不见也看不见,但是却清楚地知道正在发生的一切。

漫天飞舞的金色碎片与另一道蓝色的半透明流体互相撕扯,再交融,就像是一对默契的舞者,共同完成了这场宏伟、壮阔的演出。

是的,它们在共舞。

乍一看,会被那恨不得你死我活的架势所震撼,毕竟如此磅礴的气息所进行的如此豪横的争斗,足以毁灭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

但它们又是那么的和谐,此长彼消,缺一不可,没有一丝多余的力量在这个过程中外泄,浑然天成,像一个圆融的整体。

珂依伯忽然明白了安德鲁和休斯顿受伤的原因——如果有外来的侵入者试图打破这个状态,所遭受的事情就可想而知了。

他切身地感受着蓝金二色永不停歇的循环,他的灵魂随着每一次交锋而战栗,他的意识也成为了它们的一部分。

这就是他的脑海,是他所拥有的力量。

在这个念头出现的下一刻,两道流光融合成了最柔和的气泡,凭空出现在了现实世界,将他已经冰冷僵硬的身体包裹其中。

身上因为各种遭遇而形成的伤口竟然在慢慢愈合,泛起密密麻麻的痒意。

恍惚间好像有一双温暖的手,轻轻地擦去了他眼角的湿润,珂依伯还以为回到了孩提时代,喃喃地念叨着:“妈妈……别丢下我……”

他不由自主地跑向记忆中的背影,他多么贪恋家人的爱,可脸颊冷冰冰的眼泪却仿佛在告诉他,这是一场幻觉。

梦境和现实的边界,谁又能分得清呢?

和内部如梦似幻的温暖不同,气泡的表面覆盖着一层蓝黑色的粘稠液体,逐渐向内收缩,直到缩小成珍珠大小,掉落在厚实的海沙上。

在此之前,喋喋不休的声音就消失了。

阿基拉不是瞬间被燃尽的。

他这辈子都想不通,不死不灭的血族怎么会有走入冥界的那天。

残忍的吸血鬼一把扯下那个人类的眼罩,却惊喜地发现,这个人类拥有着从未见过的美丽眼球。

那抹水晶似的蓝比月下的海潮还要清亮,虽然瞳孔已经涣散,但只要将其挖出,再找别的方法保持活性,一定可以再次见到它眼波流转的样子。

就在阿基拉伸长指甲准备取眼的时候,珂伊伯的右眼突然有了异状!

失去了焦距的眼底冒出一缕灰烟,随后竟然有一簇泛着蓝光的黑色火焰燃了起来,以雷霆之势攀上了他的手指,几次呼吸间就将整条手臂烧得灰也不剩下!

阿基拉惊恐地后撤数十米,慌不择路地跑进了浅滩里四下翻滚,试图熄灭身上的不详烈焰。

他可是六代的高阶血族!

自初拥后就再也不必了解“死亡”的意义,他应该享受着千万年的自由,生命的尺度与神比肩,而不是被烧得屁滚尿流,连杀死自己的东西是什么都不知道!

“韦斯、科伦·韦斯莱!你在哪?!救救我——”再也顾不上什么身份和羞耻,阿基拉大声地叫喊着,通过回声定位他发现对方就在附近,但不知为何躲在暗处没有现身。

见死不救的孬种,我们可是同族!

阿基拉目眦欲裂,把心中想到的最恶毒的诅咒对着韦斯莱骂了个遍,可惜他已经没有任何筹码献给巫师了。

蓝黑色的火疯狂地焚烧着阿基拉的身体,先是四肢,再到那张不甘恶毒的脸,最后包括稀碎的蝙蝠毛都烧了个一干二净。

自火焰窜出再熄灭,燃烧的范围只限定在阿基拉身上,蔚蓝的修庇海仍然洁净,甚至“细心”地卷来一捧浪花,冲刷着吸血鬼待过的沙滩。

无人知道这里有一个高阶血族死无全尸,除了某个旁观了一切的身影。

包裹着珂依伯的深蓝色珍珠被潮汐推远,咕噜噜地滚到森林的边缘。在即将撞到草丛前,一只白到几乎透明的手将其捡了起来,凝视片刻,收进大衣的内袋中。

原本死气沉沉的森林似乎都在此人的到访而雀跃不停,高大的云杉也轻轻地晃动着,片刻后垂下枝条,询问是否需要帮忙。

“没关系,我亲自带着。”男人的面色却很平静,不紧不慢地下达了命令,“封锁叩问之森,禁止所有人——尤其是休斯顿闯入。”

待整片森林纷纷响应,男人点了点头,踏入传送阵中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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