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要是再晚些回去,这人估计能直接冲进烧烤店逮人。
双脚刚落在三楼地板上,掀眸就撞见堵在门口的上官景尧。
他懒洋洋倚在门框上,双臂交叉于胸前。
“舍得回来了?”他气音里带着笑,眼尾却绷得紧。
“嗯。”官清晚揪着帆布包带子,乖巧点头。
“晚晚,你不听话。”上官景尧迈步逼近,周身散发着无形的压迫感。
官清晚不着痕迹往后挪半步,软下嗓子来说,“哥,我困了,我先去睡觉了。”
她是真不想听上官景尧唠叨,只想赶紧回到床上休息。
“我是不是说过很多次可以不用叫我哥,嗯?”他的目光带着不容回避的力度,像是要将人钉在原处。
“可是你就是我哥啊。”官清晚别开脸,目光不自觉往楼下飘,二楼走廊的夜灯还亮着,在楼梯转角处晕出暖黄光晕。
“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所以不必叫我哥,叫我阿尧。”上官景尧语气平稳,带着成熟男性的低沉声线。
“哦,我努力改。”官清安表面乖顺应声,心里却清楚下次见面时依旧会喊哥。
“阿尧”这样的称呼对她而言界限模糊,远超出普通兄妹关系的尺度。
再说了,漓姐姐也不希望她这样叫吧。
她是能看出童漓对上官景尧是有喜欢的,但她哥好像不开窍……
“嗯,晚安,晚晚。”
他知道这称呼一时半刻改不了口,但能看出她在努力尝试便足够了。
“嗯,哥,晚安。”
“……”
不是说好会努力改吗,怎么还叫他哥?
*
官清晚垂眸盯着手机屏幕。
[我是最后一个表演节目,你们应该能赶到。]
没再补充其他内容,按下发送键。
后台闷滞的空气有些难以忍受,她决定出去透透气。
走廊尽头半开的窗户蒙着灰,她伸手推开卡住的金属插销,胳膊搭在窗台边缘。
夜风卷着远处的喧嚣涌进来,她将下巴枕在交叠的手背上。
天鹅颈向上扬起,漂亮的眼睛精确追踪暗夜里的光源轨迹。
孤月沧浪,银辉泻地。
此刻的她与天地形成微妙共鸣。
倾城寂影,冷艳孑立。
沈听岚一个星期前向她承诺,绝对会专程来看她演出。
但昨晚突然告知:
“晚晚,爸爸妈妈和你哥哥明早要飞国外,演出妈妈去不了了,我让南风他们去陪你。”
她当时只淡淡“嗯”了声。
为这场芭蕾演出她准备了很长时间。
原本想在舞台上展现自己的才华与努力,更想让母亲看见聚光灯下的自己。
不只是整天与数学公式相伴的上官家千金,更是能在舞台上绽放的生命体。
此刻所有期待都落了空。
从小到大,父母总在为工作奔波,几乎没有去医院陪伴过她。
她理解生活的压力与成年人的不易,可被忽视的孤独感如影随形。
他们从未替她庆祝过生日。
最初几年她还会独自对着空气轻声许愿,后来索性连蛋糕和蜡烛都免了。
渐渐连她自己都习惯了这种缺失的存在,不再执着于表面形式的祝福。
她的内心始终灰暗,所有期盼都在日复一日中被深藏。
直到后来她才彻底清醒,在父母的优先级排序里,她的需求永远排在实际事务之后。
云纱轻拢间,月色陡然失重,跌落进她瞳孔深处的漩涡,将眼角的胭脂红照得稀巴碎。
或许是这个姿势导致肢体僵硬,也可能是倦意渐生,官清晚挪动身体,提起裙摆准备起身离开。
转头刹那,瓷白墙面上赫然映出一道颀长身影。
目光顺着影子节节攀援,好巧不巧对上一双眼睛。
空旷长廊内,交缠的视线一点一点拉出细密蛛网,暧昧的,多情的……各种张力来回流窜。
这混球怎么来后台了?
在他黑亮的眸光中,官清晚捏着裙摆一步一步走过去。
女孩今天穿着一件露肩长裙,月光般纯净的绸缎贴合她的肩线,平直领口沿着锁骨向两端延伸,将冷白肌肤衬得近乎透明。
夜风袭过时,裙裾翻涌起一片朦胧的雾白色,裸露出脚踝处交叉缠绕的细带凉鞋。
她在距离男生半米的位置停下,褪去了往日的疏离感,语气带着几分自然的热络:
“学长来后台是找人吗?”
尾调轻飘飘悬在空气中,像是探询又像是闲聊。
随着距离拉近,男生忽然注意到女孩今晚化妆了。
薄透的粉底透出皮肤自然的血色,睫毛根部只做了轻微加深,原生睫毛泛着绒绒的光泽。
唇间咬过山楂片似的洇着水红,鼻尖处零星散布着珠光粒子。
整个人像被春日晨雾吻过的栀子,干净得能闻见透明质酸的气息,美得极具攻击性。
凸起的喉结不受控制的、克制的滚了又滚,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将眼底和胸口翻涌的灼热冲动压下去。
最近总是这样。
想要彻底占有她、亲吻她的欲.念愈发强烈难耐,像暗潮在血管里横冲直撞。
不过快了,月底就是赛车比赛了。
那个所谓的男朋友也该彻底滚蛋了。
“怎么了?”官清晚见他罕见的失神,五指张开在他眼前晃了晃。
纤纤玉手在视野内来回挥舞,萧司彦喉结微动,将翻涌的恶劣心思重新按回心底。
他扬眉:
“今天学妹怎么这么主动?”
“以为我来找你的?”
“那想多了。”
“被老师叫来后台帮忙,没想到在廊头看见个反光的东西。”
“……”
合着是她会错意了?
反光的东西又是什么鬼说法?
是在夸她还是损她?
算了。
她不是自讨没趣的人:
“那学长去忙吧,我要去准备了。”
萧司彦见她要走,手臂懒洋洋勾住她的腰,指节卡在白色缎面腰封上:
“什么芭蕾需要准备一个多小时?”
“……”
她不信他听不懂她的话外音。
官清晚冲他扯出个假惺惺的笑:
“自然是学长看着犯困的舞种。”
萧司彦俯身压过来,青竹香混着体温将她困住,拇指蹭过她眼尾绯色小痣时用了点力,“真不巧。”
他拖腔带调的笑,温热鼻息扫过她敏感的耳廓:“我这人就好这口催眠艺术。”
“……”
官清晚抬手好心的整理他松散的衬衫领口,细白手指灵活扣好两颗纽扣:
“既然这样,学长看完记得交份观后感。”
指尖若有似无擦过突起的喉骨,又好心补了句:“字数不用太多,三千字就可以。”
够他写个三天三夜的。
“……”
他实验报告都没这么多字。
萧司彦故作严肃,慢慢回答:
“可以,不过……”
他故意停顿一下,让她有些翘首以盼:
“这三千字抵了我的债。”
债?
她灵光一闪,想起来了。
给他当助理,求她两次。
“可以。”
完全没有问题,她不是那种无理的人。
这时,官清晚的手机突然震了几下。
锁屏界面跳出消息提示:
[我们快到盛京了。]
[大约一小时能到学校。]
南风发来的消息,紧接着又传了张盛京外环的立交桥夜景。
她还没来得及回复,揽在她腰间的手又收紧几分。
萧司彦的鼻尖堪堪擦过她额面,将对话框最上方“南风”的备注看得清清楚楚,显然不是“男朋友”之类的称呼。
他半眯了眯眸,试探性开口:
“朋友要来?”
官清晚不介意他看自己的聊天内容:
“嗯,朋友。”
“我去后台歇会儿。”她说着低头看细跟鞋,“鞋子有点磨脚。”
萧司彦目光扫过她垂至脚踝的裙摆:
“一起。”
白色纱料随着动作轻晃,女孩的裙摆恰好挡住脚踝,无法确认脚后跟是否受伤。
两人并肩走进后台时,场务人员正推着道具箱匆匆穿行。
候场的表演者们捏着节目单反复默词,却在抬头的刹那集体失声,惊艳之色溢满眸底。
他们只是站在纷乱的人流里,整个空间却忽然有了焦点。
郎才女貌,天造地设这种陈词用在他们身上反而显得苍白。
两人气质迥异却莫名契合,分明是截然不同的存在形态,却在相遇的刹那形成完美的动态平衡。
张扬与散漫的碰撞中透露出难以言喻的和谐,像两极相触时迸发的能量场,让所有旁观者都成了这场磁场实验的见证者。
两人见一群人愣头愣脑看着自己,萧司彦率先开口,“我是孟教授叫来调试设备。”
“是这台设备,刚才调试了好久都不行。”有个男生很快反应过来,朝他指了指机器,但心里不知怎么有些发虚。
旁边另一个男生站得笔直,说话有点打磕巴:“我们……可能在接电缆的时候搞错了什么,后来信号就时好时坏的。”
“把电缆给我看看。”萧司彦招手示意他过来,低头仔细检查后发现了接头松动的问题,“连接时没固定好,信号才会不稳定。”
一旁的男生们围拢过来,纷纷低下头询问:“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萧司彦环视着后台环境,目光忽然定格在角落。
他快步走向那堆盘踞在地的线缆,提出思路:“既然要配合艺术节主题,不如给这些电缆做外观改造,让实用线路变成可互动的装置艺术。”
“先别急着搞创意!”抱着控制主机的男生抬腕看表,“所有设备必须赶在开幕式前完成联调。”他边说边将测试仪拍在桌面上。
萧司彦接过递来的扎带,黑色束线在他指间翻飞成规整的扇形,“A组处理主舞台信号传输,B组跟着我去布置互动装置区。”
他将分拣好的线材推给其他人:
“特别注意强弱电隔离,LED灯带的供电线路单独标记。
随着最后一条光纤接入交换机,此起彼伏的提示音在控制台响起。
众人屏息注视着萧司彦按下总控开关,设备指示灯立即如水波般次第亮起。
这时,校广播突然响起提示音:
“艺术节的开幕倒计时开始了。”
而坐在沙发上的官清晚正低头专注手机屏幕。
艺术节开幕倒计时已经开始,观礼台的音乐声正穿透玻璃窗涌进来。
她指尖悬在游戏界面上方顿了片刻,其实她更想去看台看演出,但【顾让】从半小时前就不断发来组队邀请。
想到最近刚说要重返电竞赛道,拒绝的话在对话框里删删改改,最后还是没有发送。
萧司彦何时悄然走到她身旁的,她完全浑然不觉,只是低垂着睫毛操作游戏。
虽然见过她打游戏的模样,却从没这么近距离看过完整操作。
游戏角色在女孩操控下爆发出惊人战力,技能释放与衔接精准利落。
敌方英雄的血量随着她的操作急速削减,水晶爆破前最后一秒,他终于看清藏在战绩栏右上角的ID——单字【晚】。
Victory!
金色胜利标志铺满整个屏幕。
官清晚按下电源键熄灭屏幕,揉了揉发酸的手腕。
余光里忽然察觉身旁多了一道修长身影。
她抬眸,男生垂睫,灯光打过来的刹那,两人的视线猝然相撞。
很平静的一个对视,平静到时间一点一滴流逝都不觉。
直到手机消息提示音响彻,两人不约而同将视线从彼此身上抽回。
官清晚低头一看,是南风发来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