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己微微摇晃的轮廓,和沙发上某道懒洋洋倚着的人影。
两道影子在模糊的玻璃上恰好重叠,目光也正巧相撞。
官清晚悬在半空的手突然凝住,沙发上某人咬住烟嘴的动作同时停滞。
空调嗡嗡声骤然灌满两人耳膜。
裤袋里的震动来得毫无预兆。
官清晚收回神思,抽出手机时,濡湿的手心在屏幕上留下半枚模糊的指印。
她盯着来电显示[哥]的备注迟疑片刻,指尖还是滑向了接听键。
“晚晚,后天晚上我就能回去了,我给你带了礼物。”上官宴尧低沉磁性的声音透过电话线传来。
“哥,你出差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以为他找她是有急事。
不过他前天不是刚出差吗?她明明记得他出发前说过这趟差事得耗上好些天,怎么短短几天就折返了?
“怎么,不希望我回来?”电话那头的声音昏昏沉沉的。
指尖在玻璃上划出凌乱水痕,她说:“没有不希望,我这边在忙,先挂了。”
“等会挂。”对面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撞进耳膜。
玻璃窗映出她微拧的眉心,语气却很顺从,“哦。”
“我说的话你当耳旁风了?不是早让你辞了兼职吗?要不是南风说漏嘴,你还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上官宴尧的语气混着责备和无奈。
“您日理万机的就别管我了,我心里有数。”官清晚望着窗外偶尔落下的乌柏叶,无奈开口。
她想要点自己的空间,可是好难……
“你心里有什么数?你自己身体什么样,你不知道?”上官宴尧的声音中显然动了怒。
“我身体已经痊愈了,复发的可能性很小,您别担心我了,我还在忙,您就别打扰我了。”官清晚知道对面人生气了,软下嗓子解释,没人比她更清楚自己的身体。
“这个时候你忙什么?不是晚饭的时间段吗?”对面声音透出几分急促与不解。
“学校社团的工作。”官清晚的回答依旧淡然。
只不过……暂时还没被录取,还在为自己争取机会。
“你又在社团里找工作了?你现在能耐挺大啊,三份工作,非把自己身体搞垮了才满意是吧?
爸妈知道吗?你自己又擅自做主是吧?我的话不听,爸妈的话你也不听……”电话那头的人越说越激动。
“啪嚓”一声,玻璃碎裂的声响从茶几炸开,官清晚立即转头望向声音来源。
男生失手将玻璃杯砸在茶几边缘,碎片迸溅在木地板上,泼洒出的清水正沿着瓷砖缝隙快速洇开。
她下意识想要去处理,却在抬脚的刹那指节发麻,握着的手机从手心滑脱,直直掉进了脚边的塑料水盆,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她的脚踝。
手机在水中沉了下去,屏幕还亮着,但很快开始扭曲闪动,最终彻底黑屏。
官清晚怔在原地,片刻后才找回意识。
她慌忙蹲下身去捞手机,可水渍早已渗入手机内部。手指划过冰凉的玻璃屏,连续按下开机键却始终黑着屏幕。
完蛋。
上官景尧一定不会放过她。
休息室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眼前的一幕吸引。
一个不小心将手中的玻璃杯摔得粉碎,碎片四溅。
另一侧传来“噗通”的入水声,只见手机直直坠入盛满水的水盆,屏幕在泛开的水浪中彻底熄灭。
这两人真是绝了,一个比一个手忙脚乱。
官清晚盯着手中还在滴水的手机,叹了口气。
手机是南风送的,哪怕彻底报废了她也舍不得扔。
她抽了两张纸巾裹住机身胡乱擦了擦,塞进裤袋。
抬头时正撞上萧司彦直剌剌的目光。
这人瘫在沙发里,左边胳膊肘蹭着扶手边沿,右边肩膀歪斜着塌下去,浑身透着股懒劲儿。
他既没动弹也没吭声,就这么半睁着灰蒙蒙的眸子看她,像看便利店自动门开合的闲人,连眼皮子都懒得掀全。
她扫过地板上星星点点的玻璃渣子,这祖宗压根没打算起身收拾的意思,分明是吃准了会有人来收拾残局。
官清晚抿住嘴唇走到茶几前蹲下,指尖捏起碎玻璃片。
眼角忽然扫到一抹猩红,萧司彦垂在膝头的手指正往外渗血,血珠沿着骨节滚落,在冷白皮肤上划出断续红痕。
捡玻璃的动作卡了半拍。
他是怎么把玻璃杯打碎在地的?
居然还能在这种小事上划伤手指?
真是个……毛手毛脚的人。
她拢了下眉,想开口询问,又觉得逾矩,只能继续低头捡拾碎片。
将最后一枚玻璃碎片丢进垃圾桶时,她犹豫一瞬,最终还是站起身,走向刚收拾整齐的矮柜,翻出个卡通图案的创可贴递过去,“别感染了。”
萧司彦耷拉着眼皮瞧着粉色小熊图案,喉结懒洋洋滚了滚。
他非但没伸手接,反而把腕子一翻避开,偏生要将渗血的伤口明晃晃杵到人眼前,下颌还微扬着个混痞的弧度。
官清晚捏着创可贴的手指顿了顿,这位太子爷连抬个手都嫌费劲,倒是把萧家的少爷脾气学得十足十。
她也没多说什么,只当他是小学生,撕开包装就要往他渗血的手指上贴。
刚俯身对准伤口位置,忽然觉得有几道视线直直黏在自己身上。
贴创可贴的手悬在半空,她条件反射抬头,正撞进季倾婉探究的眼神中。
漂亮的杏眼辨不清是单纯看热闹还是藏着深意,眼尾弧度却平白让人发虚。
官清晚指尖微蜷,快速把创可贴拍在玻璃茶几上,语气没什么起伏:
“让学姐贴吧,我去擦玻璃。”
转身瞬间,耳蜗落入一道带刺的笑声。那人声腔故意端着调子:“你不会贴?”
“……”
官清晚猛地刹住步子,自己未婚妻在身旁,还需要她贴吗?他到底想干什么?存心找茬?
知道他这个人不达目的不罢休,更何况他可能要成为自己老板的,未婚妻又始终沉默地坐在旁边。
眼下除了妥协别无选择。
官清晚闭眼定了定神才转过来,嘴角硬生生扬起个塑料感十足的弧度:“行,我贴。”
那句冲到嘴边的“贴死你算了”被她咬碎了吞回去。
她抓起茶几上的创口贴,粗暴的动作几乎要撕烂防水胶膜。
随后猛然扯过萧司彦的手腕,将敷料重重按在渗血的伤口表面,黏胶层直接嵌进泛红的皮肉。
萧司彦吃痛的抽了一口气,官清晚没听见似的,从牙缝中挤出硬邦邦的陈述句:“贴好了。”
随后将手中垃圾扔进垃圾桶内,继续擦拭着窗户。
很快,所有窗户都被官清晚擦得一尘不染。
将盆子内的脏水倒掉,她仔细清洗着抹布和盆子。
当她将清洁用具归位时,脖颈皮肤突然泛起熟悉的刺痒。
她条件反射的抓挠了几下,指甲划过的地方反而烧灼般发烫起来。
灼热感让她立即意识到是烟雾过敏发作。
她烦躁地抿紧嘴唇盘算着,待会回到宿舍必须马上翻出止痒药膏仔细涂药,不然整晚又要被这股痒意折磨得睡不安稳了。
官清晚再次回到休息室时,激烈的讨论声瞬间涌入耳膜。
“阿彦,听说宋淮安有喜欢的人了?”
魏景瑞轻飘飘的开口,尾音带着刻意的轻慢,目光却若有似无瞟向刚进门的官清晚。
“嗯,可能吧。”萧司彦听见脚步声,半抬起眼皮看向门口,漆黑的瞳仁雾气蒙蒙。
魏景瑞倏地笑出声,划拉着手机往前倾身, “而且他最近要出去比赛,至少一周。”
官清晚环顾了一圈纤尘不染的休息室,窗明几净,地板光可鉴人,甚至连角落的灰尘都被她细心清理干净了。
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什么需要再打扫的地方了,她清清嗓子开口:
“学长,我工作做完了。”
萧司彦抬起半边眉毛看她,痞里痞气地勾起嘴角,“谁告诉你工作做完了?把冰箱里的水果洗好切好拿过来。”
他早看穿女孩想离开的小心思。
想走?别做梦了。
官清晚心脏直往下坠,想早点回宿舍的念头彻底泡汤了。
她早该料到这混球不把人使唤到最后一秒绝不会罢休。
喉间压着的一口气到底没叹出来,反正他是社团创始人,自己再较劲也争不过他。
硬邦邦甩出个“行”字,她扭头就往冰箱那边走。
冰箱内的水果种类繁多、色彩斑斓。
她随手挑了几样放进玻璃盘,端着装满水果的容器转身朝休息室外走去。
刚迈出门槛,背后突然响起招呼声。
“学妹。”
是刚才在走廊上给她指路的两个男生。
官清晚转过身,睫毛轻颤间露出清亮的瞳仁。
她抿着唇浅笑了下:“学长,怎么了?”
两个男生有些局促不安,其中一个不停的摆弄衣角,另一个紧张的吞咽着口水。
他们用余光互相碰了碰视线,像在传递什么暗号。
空气凝固了半分钟,小奶狗突然挺直脊背:“姐姐……我们能加一下你的联系方式吗?”
官清晚怔了怔,随即歪头打量着突然涨红脸的男生,失笑着解释:
“可以啊,不过我手机刚掉水盆了。”
她以为他们找自己有事情呢。
“直接报号码也行。”另一个男生急急掏出手机,锁屏界面还停在扫码页面。
“sgqw0000。”
这一幕恰好被休息室内的其他人看在眼里,他们对官清晚的魅力啧啧称奇。
萧司彦的脸色更加阴沉了几分,两人攥着手机满脸通红的样子实在刺眼,连带着官清晚垂眸浅笑的表情都变得格外碍眼。
操了。
不是有男朋友吗?
还给其他男生联系方式。
渣女!!!
没几分钟,官清晚端着果盘走了进来,水果被她切得方方正正,整齐划一的摆放在果盘内,看起来既美观又诱人。
她将果盘放在茶几中央时,余光瞥见萧司彦的脸色更加阴沉。
这人从刚才起气压就低得离谱,自己应该没得罪他,莫非问题出在别人身上?
她不动声色收回视线,“水果好了,还需要我做什么吗?”
魏景瑞见萧司彦丝毫没有要开口的样子,只好接话:
“官清晚,没事了,你先休息一会吧。”
说完又往沙发深处窝了窝,既不敢说让她走,又怕萧司彦迁怒自己。
官清晚自然听出话中的言外之意,垂眸应了声“好”,知趣的保持沉默。
她抬手蹭了蹭发尾潮湿的水痕,顺势瞥了眼时间。
离兼职的时间越来越近,虽然剩余的时间不算太多,但只要路上顺利,应该不会迟到。
刚坐下不久,季倾婉就主动与她攀谈起来:“你也叫qingwan?”
官清晚略微一怔,抬起眼迎上对方视线。她礼节性地牵动嘴角:
“嗯,是清冷的清,夜晚的晚。”
季倾婉的视线在她脖颈间停留了一瞬,继续追问:“你家是本地的吗?”
官清晚再次礼节性颔首,“嗯。”
季倾婉笑着对官清晚眨眨眼:“我家也本地的,想和你交个朋友,挺喜欢你的性格的。”
她说话向来直来直去,遇到对脾气的人从不绕弯子。
她确实很欣赏官清晚的处事方式,特别是她在面对萧司彦时那份不卑不亢的劲儿。
在这个圈子内待久了,见多了刻意讨好或暗自较劲的做派,这样自然从容的态度反而格外抓人眼球。
男人什么的先滚一边,她更乐意和漂亮姑娘打交道。
官清晚这种既养眼又自带气场的类型,完全就是她的取向狙击。
光是看着她安安静静坐在那儿,季倾婉就忍不住想往跟前凑。
“谢谢,我也很喜欢我的性格。”官清晚弯了下唇。
“学妹什么性格?”一直沉默不语的萧司彦突然抬眸凝向她,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