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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青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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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个子极高,体态清癯,穿着一件与她同款的纯白T恤。

双手漫不经心插兜,头颅微微低垂,目光几乎黏在她身上。

几缕薄荷蓝碎发落在眉骨上方,又野又邪。

“吓着了?”

“刚才看你出手挺厉害的,怎么这会倒害怕了?”

女孩这会儿脸色泛白,双颊却洇着浅淡潮红,乌黑卷发凌乱垂落,几绺发丝黏在额角,莫名惹人心疼。

他鼻音虽懒洋洋的,却藏着点柔和:

“还不解气?要不我把他们拎回来,随你处置?”

视线不知何时又涣散了,官清晚彻底笼回神绪,摇头时眼睫轻颤,音色比平时软了几分,“不用,谢谢。”

许是念及他方才出手相助的情分,向来清冷的声线中掺进几许温软。

这时,司书和柳知心疾步来到官清晚身侧时。

方才几人都围着魏景瑞打趣,此起彼伏的欢声笑语盖过了所有动静,连萧司彦何时从沙发上抽身离去都无人察觉,更遑论注意到散台区的变故。

柳知心声线有些急:

“晚晚,你没事吧?”

“对啊,有没有事?让我好好看看。”司书扣住官清晚单薄的肩头,将她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了两个来回。

“没事,不用担心。”官清晚摇头。

她其实自己也不确定,今晚发生的一切能否瞒过远在国外的沈听岚。

毕竟隔着时差与重洋,而且南风他们也已返回住所。

酒吧内虽然有人目睹了整个过程,不过是看个新鲜,酒精作用下至多成为明天茶余的谈资,总不至于特意大肆宣扬。

见状,司书松一口气,语气也轻松许多:“晚晚,我们快去坐下吧。”

柳知心也连忙点头附和,两人一左一右,挽着官清晚的臂弯向沙发走去。

Sky区作为酒吧内视野最开阔的区域,空间感十足,氛围体验和视听效果都堪称一流。

环形沙发环绕着两张发光长桌,足以容纳十至十五人。

官清晚被柳知心和司书一左一右簇拥着,坐在沙发的一侧。

萧司彦闲懒地用脚尖轻触对面男生的小腿,意图不言自明。

男生心领神会,立即抱着酒杯挪到一旁。

萧司彦顺势坐下,修长双腿自然交叠,目光落在官清晚身上,眸底的笑意似有若无。

一群人围坐在两张桌子旁,话题零零散散。

“官大美女,明天操场上有表白活动。”

银发男生状似随意地拨弄着额前碎发,目光却在魏景瑞紧绷的侧脸和司书低垂的眉眼间打了个转,“你和书书她们一起来凑个热闹呗?”

他心中盘算着,如果官清晚前往,司书同行的可能性大增,届时魏景瑞眼底的失落便能化作真实的欢喜。

没等官清晚回答,下一秒,司书婉拒的声音回荡在空气中,“我明天真有事,真去不了。”

“……”

空气凝固一瞬。

看来,魏景瑞终究是避不开内心的失落。

萧司彦有意瞥一眼脸色阴黑的魏景瑞,他故意放慢语调,带着点漫不经心:“什么事?”

怂货一个。

那天好意思说他?

还妄谈什么“错过了就是真错过了”,自己连句喜欢都不敢说出口,倒怕起司书会被别人追走。

前方投来的目光太过炙热,司书解释得磕磕绊绊,言辞含糊不清,“就……就是有点儿事。”

声音虚浮着往空中飘,眼神飘忽不定,似不敢直视眼前人。

魏景瑞周身气压低得骇人。

而她自己也莫名跟着紧张……

官清晚察觉到空气流动有些滞缓,侧头瞟了一眼魏景瑞。

脸色好像……黑得彻底。

“书书不说,肯定是保持神秘感了。”柳知心适时接过话茬。

每当话题转向司书和魏景瑞,气氛陡然凝住,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可那层薄如蝶翼的窗户纸,谁也不敢轻易捅破。

唉……

追妻路岂止是山高水远。

分明是荆棘丛林,偏有人执意赤脚趟过。

“对了,彦哥,倾婉姐这几天是不是要回来了?”同舍友男生突兀插话。

萧司彦掀眸睨他一眼,眼神有些凉。

如果不是对方提起,他确实快要忘记季倾婉后天回来的事了。

他低“嗯”一声,视线却不由自主飘向对面。

女孩依旧低着头,浓卷睫毛浓密的睫毛半掩住眼眸,手指在屏幕上频繁滑动,似在回复什么重要消息。

刚和男朋友分开不久,就开始想念上了?

还是在分享刚才发生的事,讨要男朋友的关心?

“那阿彦和季倾婉算是联姻了?”柳知心插起一块车厘子,放入口中,语气随意。

话题不经意间缠上萧司彦,一直闷闷不乐的魏景瑞被点燃了兴致,立刻接话:

“没有,阿彦和倾婉姐只是朋友。”

他说得斩钉截铁。

“那以后呢?”有人追问。

头顶光线垂直洒落,直射对面的瞳仁呈现乌色光泽,眼底却凝着说不清的情绪。

“没有以后。”萧司彦淡淡陈述。

他和季倾婉不会有任何联姻的可能,甚至与盛京任何世家千金,他都不会选择这样的方式。

他只会和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在一起,这是他的底线,也是他的坚持。

对面投来的目光灼灼,官清晚抬手撩了下耳边碎发。

他为什么这么笃定?

感情从来最是难料,他怎么能确定自己以后不会喜欢上季倾婉?

话是不是说得太早了?

气流和时间停滞数秒,直至一个男生含混打趣地戳破沉寂:

“确实,彦哥这脾气,哪会乖乖去联姻啊。”

“没错,就阿彦这性子,以后也不会和任何一家千金小姐联姻。”魏景瑞在一旁幽幽道出萧司彦的心声。

眼睫忽地发沉,官清晚鬼使神差扬起下颚,附和一句:“我同意。”

谁家千金敢栽在他手中?

单是应付他的少爷脾气就够受的。

“……”

胸腔漫出几声笑音,萧司彦定睛凝她,“这么不希望我联姻?”

她确实不希望。

因为她自己也难逃联姻的桎梏。

眸光直直坠入他的黑瞳,官清晚轻抿唇瓣,斟酌好措辞回他:

“联姻太委屈你……了。”

‘联姻对象’四个字压在唇齿间,迟迟未成出口。

委屈联姻对象包容他的桀骜脾性…

委屈联姻对象要被他霍霍一辈子…

委屈……

萧司彦压住唇边的笑,递了个意味深长的目光,“委屈?”

睫羽仓促一颤,她垂眸避开他的视线,随手戳进鲜红莓肉。

甜汁在舌尖漫开,吞咽声几不可闻。

她回答得很官方:

“联姻这种事本来就是对谁都不好。”

这确实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两个没有感情基础的人被强行捆绑在婚姻中,注定只会是一场漫长的互相折磨。

彼此迥异的生活习惯、性格差异,甚至是背后家族的复杂利益纠葛,都会成为矛盾的潜在诱因。

更何况,婚姻理应是两颗心的真诚结合,而不是利益考量的冰冷筹码。

这样的结合从开始就偏离了爱情的本质。

萧司彦眼底兴味愈浓,上半身朝她倾斜几寸,低磁的声线中裹着若有似无的引诱:

“那你说说,怎么个委屈法?”

“……”

这人怎么不依不饶?

总不能直接告诉他,他根本不适合作为联姻对象吧?

见她一时凝噎,他喉管溢出笑音,连带嗓音也夹着笑,“怎么,说不出来了?”

随后,他看似随意地抛出一句话,实则语气中带着几分认真,“那你觉得,什么样的人能配得上我?”

话出口时胸腔蓦地发空,心脏也无端收紧。

既渴望听到她的真心话,又害怕答案会让自己失望。

这个问题她能回答。

“反正我配不上。”六个字险些被她脱口而出。

但心底有个声音清晰反驳。

应当调换主语才对,分明是他配不上自己。

无论是学业成绩还是家世底蕴,她都丝毫不比他逊色。

但她又无法直白地说出,只能含糊一句,“大概得是个特别的人吧。”

特别到能全盘接纳他缺陷的人。

言落,她垂眸,银叉戳进金黄果肉,放入口中细细咀嚼。

菠萝酸甜在舌尖蔓延,似在提醒她:世间哪有那么多“特别”的人呢?

“……”

这答案说和没说有什么区别?

四周人默默注视着两人打哑谜,说实话,看他们对话,比看电视剧更摄人心魄。

无形张力发酵,每个人都在屏息等下一个转折。

空气中仿若有一根紧绷的弦,随时可能断裂。

沉寂许久的空气中,一道缠着试探意味的糜音冒出声,“那……你觉得,这样的人存在吗?”

她倏然抬眼,撞进他灼人的目光中。

没想到他的诘问近乎直白,甚至有些咄咄逼人。

她张了张嘴,想说“当然不存在”,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或许吧。”

遇到全然接纳他所有棱角的人得多难啊。

这世间哪有那么完美无缺的人呢?

纵使真有,又怎会恰巧与他的人生轨迹重叠?

“……”

又是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他眼睑微垂,将未尽言语尽数敛入眸底。

存在吗?

现在还没有答案。

*

今晚玩得太晚,官清晚困意浓浓,呵欠连连,草草洗漱完便瘫进被窝。

她随手拿起手机,瞥了一眼屏幕,显示着十一点十五分。

早八的课程迫在眉睫,再不睡只怕明早早不来。

她闭着眼睛把手机反扣在枕下,翻身裹紧毯子。

刚合上眼帘,枕头下传来一阵“嗡嗡嗡”的闷闷震动声。

她没打算理会,只当是些无关紧要的消息推送,随手将毯子往上扯了扯,准备继续沉睡。

但手机又接连震动好几下,官清晚拢了下眉,犹豫片刻,还是伸手摸出手机。

屏幕亮起的瞬间,萧司彦的微信头像缀着猩红未读标记,数字⑥在通知栏明晃晃跳动着。

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点开对话框:

[找你有事。]

[在忙?]

[和男朋友在约会?]

这三条消息,都是两个小时前发来的。

当时她和东西南北风在吃晚餐,双手被占得满满的,自然无暇顾及微信消息。

“……”

但他找自己能有什么事?

他们之间还不是很熟悉吧?

继续往下滑动,最新消息跃入眼帘:

[小学妹,睡了没?]

[是不是欠我个人情?]

[卫生纸和奶也没还呢?]

“……”

她确实忘了,还欠他一张卫生纸和一罐旺仔牛奶呢。

可他说的“人情”又是什么意思?

她什么时候欠他人情了?

拖着沉重的眼皮,她勉强打起精神,回:[人情?]

消息提示音响起,对话框内跃出一行新字:[今天晚上的事不得谢谢我?]

“……”

她没让他帮吧?

而且她自己也能解决。

但她在酒吧时说过“谢谢”的。

或许,他是想让她在手机上再郑重说一遍。

[谢谢。]

发送键亮起的瞬间,她把手机往旁边一抛,整个人陷进毯子。

没几秒,手机的震动声再次将她从沉睡边缘拉回。

她轻叹一声,勉强坐起身,摸索着抓过手机。

屏幕上的消息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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