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大小姐,可得尝尝这杯酒,真的酸~死~了~酸得让人直~咧~嘴~”魏景瑞身旁的男生也加入阴阳怪气的队伍。
他太熟悉魏景瑞望向司书的眼神,那些被睫毛藏了又藏的情愫早被他们这群发小看得分明。
一群人从小踩着彼此影子长大,谁换了新球鞋必崴脚,谁收到情书会顺拐,闭着眼都能数出来。
现在好几道视线灼着他耳廓发烫,偏生最该明白的人还低着头发消息,发梢垂落的弧度都和他昨晚梦见的分毫不差。
魏景瑞劈手夺过男生递给司书的玛格丽特,仰头一饮而尽。
酒液滑过喉咙,酸涩瞬间在口腔中炸开。
真酸。
牙根酸。
心口更酸。
“唉,你怎么把我给大小姐的酒喝了?”
“就是,你干嘛,人家给我的。”司书撩起眼皮瞪他,重新拿起酒杯抿了一口。
确实酸,酸得牙根发麻。
她皱着眉咽下酒液,余光扫过魏景瑞黑沉的脸庞。
这人今晚不太对劲。
不,应该说是很不对劲。
他看她的眼神,绷着劲的声线,甚至喝酒时的动作,都和平常不一样。
可具体哪里不同,她又说不上来。
魏景瑞盯着司书看了几秒,知道自己现在不能太着急,怕吓着她。
司书在感情里向来是块木头,贸然表白只会将她推得更远。
*
卡座深处陷着道清瘦身影。
男生坐姿懒散,脊背微弓却透着几分随意。
暗色顶光下,他的面庞半明半昧,棱角模糊不清,但遮不住他冷隽的五官,极尽妖魅。
青筋错络的手掌虚握手机,指节机械地敲击屏幕,荧光映在冷白肌肤上,刺眼夺目。
旁边人注意到萧司彦紧蹙的眉峰,抻着脖子凑近,酒气喷在他耳侧,“彦哥,有心事?”
浓黑睫毛半耸拉着,遮掩了眼底起伏的情绪。
萧司彦撩开一帘眼皮,“你能解决?”
声线明显的沉哑,沾着点醺意。
话语丢出,身旁人不由得愣一下,脸上表情凝固片刻。
他讪讪地笑了笑,摸了把后脑勺,声线有些发紧:“彦哥,你这说的什么话,兄弟我虽然本事不大,但能帮上忙的,我肯定二话不说就上前。”
萧司彦没有接话,只是手指反复划动手机屏幕,似在等待什么,又好似什么没等。
“没事。”他突然出声,目光斜扫过旁边人,声音哑得不成调子,“不用管我。”
旁边人喉头梗了梗,抄起水晶杯猛灌威士忌,把涌到唇边的追问跟着烈酒咽回腹腔。
周围充斥着密集的鼓点,喧闹的人声此起彼伏,玻璃杯相撞的声响几乎要刺穿耳膜。
但萧司彦对周遭一切都充耳不闻,手指僵硬地抬起又落下,在屏幕上反复划着同一个对话框。
不知道反反复复多次后,终于点进去输入:[和男朋友在约会?]
拇指悬停在发送键上,迟迟不敢落下。
倏然间,耳畔幽幽传来一道男音:
“官大美女怎么没来?”
指尖一压,消息瞬间显示送达。
胸腔的躁意好似减了几分,又好似浓了几分。
他也不知道今晚自己怎么了,就是想见她,哪怕只是隔着屏幕的几句对话。
昨夜官清晚发布的朋友圈仍清晰浮现眼前:[喜欢秋天。]
配图是一张极具故事感的背影照。
画面中央的官清晚立于铺满金黄落叶的林间,黑卷长发被秋风撩起发梢。
可仅一个背影算得了什么?
偏偏背影照中左上角还有一只骨节分明的男性手掌,比了个标志性“V”的手势。
外人看来,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不是她男朋友的手。
可事实上,昨天是官清晚认识【Y】两周年的纪念日,也是【Y】退出国家赛车生涯的日子。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其实是南风的,他精准复刻了【Y】告别赛场时的经典回眸。
官清晚特意选取背影入镜,只为让整个画面更贴近当年赛车头盔反光镜中的惊鸿一瞥。
【Y】每次出现在公众视野中,头盔都会完全包裹住整个头部,从未有过一次例外。
他的声音也经过多重相位调制,带着机械特有的冷沉。
无人知晓他的真实模样,甚至连他的年龄也成谜。
人们只能从他的语气和举止中隐约猜测他是个少年。
更令人费解的是,关于他的背景信息,官方始终保持缄默,从未向外界透露过半点蛛丝马迹,神秘得让人难以捉摸。
耳边七零八碎话语隐隐传入耳中,萧司彦还是捕捉到几个关键词。
“在外面呢。”
“一会来。”
*
官清晚刚与东西南北风结束晚餐,手机在口袋内有规律地震颤。
解锁屏幕时,司书的对话框正跳动着新消息:
[晚晚,我们现在在酒吧,你要不要来凑个热闹啊?]
她盯着手机屏幕,内心有几分迟疑。
上次KTV聚会后,沈听岚没有过问她,想必不知晓她的行踪,也没有暗中安排保镖。
酒吧对她而言,确实是个新鲜去处,权当一次新体验。
她思纣片刻,回:[可以。]
东西南北风一路护送她至酒吧正门,临别时,南风关切:“大小姐,务必小心。”
酒吧内灯光迷离,鱼龙混杂,她人美得很妖似的,极易成为危险的目标。
“我知道了,你们交给我的防身术我记得一清二楚,不会有事的。”
她笑着宽慰:“你们先回住处吧,我待会儿会和舍友一起打车回宿舍的。”
南风再次叮嘱:“大小姐,如果有任何情况,随时联系我们。”
官清晚颔首示意,目送他们离开,推开酒吧的玻璃门。
酒吧和KTV都是夜生活的标志,其实没什么区别。
只是酒吧是全开放式的,热闹喧嚣,陌生人在酒精与鼓点中肌肤相触。
而KTV是包厢式的,私密封闭,适合想要安静的人。
耳边电子音浪震人五脏六腑,蓝紫色射灯扫过攒动的人影。
尼古丁与香水在空气中交织,勾勒出模糊的轮廓线。
这次的过敏药效很强烈,官清晚身体没什么异样感,只是鼻腔被空气中的荤腥味刺得发痒。
舞池边缘的散台区,几个划拳的男人忽然齐刷刷停住动作。
他们的目光粘住一道穿过狂欢人群的纤薄身影,追着晃动的白色衣角往Sky区飘去。
视线聚焦的刹那,空气微不可察地凝住。
纯白棉T恤配直筒牛仔裤,低垂的丸子头松散挽着,未戴任何首饰的脖颈线条干净利落。
有句话说得好,素净中自有一股清冷气质,胜过万千浓妆艳抹。
“美女,自己一个人吗?”带着酒气的声浪横切过来。
另一人嬉笑着接话:“让不让哥哥陪陪妹妹?”
旋转的水晶球彩灯从天花板垂落,杏黄,水蓝,葱绿的光芒交织流转眉心,凝出一片冷调暗影。
面对几个男人的调戏,官清晚的脚步节奏没变,只略微偏过头,余光冷冷掠过几个男人。
“……”
个个挺着松垮的啤酒肚,面庞被肥肉挤压得只露出细缝般的眼睛,三层下巴随着口哨声不住颤动。
流里流气,作态油腻,令人不齿。
见官清晚对他们的搭讪毫无反应,几人脸上骤然浮起被冒犯的怒色。
其中一个脸颊被酒精染得通红的男人,摇摇晃晃站起身,话音带着警告的威胁:
“美女,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他咧开泛着酒渍的嘴,露出一排参差不齐的黄牙,语气轻浮挑逗:
“来来来,到哥哥这儿来,陪哥哥好好聊聊。”
官清晚只当男人的话语是耳边风,脚步纹丝不乱地继续往前走。
男人的笑容凝固在脸上,转而化为一片恼怒。
他突然暴起探身,肥厚手掌带起一阵酒气,直抓向她的雪白手腕。
官清晚脚尖微错旋身避让,油腻的手指擦着T恤袖边掠过。
男人收势不及,身体因惯性前扑,踉跄几步,额头重重磕在散台尖角。
顿时,酒瓶和杯子噼里啪啦摔在地上,碎片四溅,酒水洒满一地。
眉边微卷,官清晚垂眸睨着满地狼藉,声音冷冽清晰,“请自重,我不是你们可以随意轻薄的人。”
她提前发出警告。
眼前这些人不过是些欺软怕硬的宵小之辈,这个认知在她心底明镜似的。
一旦这件事惊动沈听岚,他们的下场绝非一顿警告所能了结。
要是再不知收敛,届时丢脸仅是小事。
沈听岚的手段她再清楚不过,连带他们的工作、公司,都会在顷刻间化为乌有。
另一个体态臃肿的男人从散座间酿跄着站起身,肥胖的身躯一步步朝官清晚压过来,嘴里喷吐着污言秽语,酒气熏天:
“装什么清高?老子今天就要教教你做人的道理。”
四周的人群纷纷投来惊异目光,但无人敢上前阻止,只能眼睁睁目睹这场突发的闹剧。
肥胖男人逼近的瞬间,官清晚突然闪电般抬腿,小白鞋的鞋尖狠狠踢向男人的膝盖。
男人猝不及防,庞大身躯瞬间失衡,重重砸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呻吟。
对付这种外强中干的家伙最简单,一身肥肉不过是虚张声势,不堪一击。
整个散台间骤然陷入死寂。
围观众人屏息凝神,所有视线牢牢钉在三人身上,连空气都似乎停止了流动。
官清晚后退几步,与两个男人拉开安全的距离。
清泠泠的目光扫过两人的脸,她微扬起下巴,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每个人耳畔:“我再说一次,请自重。否则,后果自负。”
地上的肥胖的男人紧捂膝盖,脸上的横肉因疼痛和愤怒扭曲成一团。
他龇牙咧嘴,试图从地上爬起,但膝盖的剧痛让他动作迟缓。
充血的眼眼死死瞪着官清晚,声音嘶哑凶狠:“你敢动手?看老子不弄死你!”
声音虽凶狠,但底气不足,有些色厉内荏。
他的同伴也缓过神来,两人对视一眼,浑浊瞳孔中浮起阴鸷暗光。
“……”
她给过他们两次机会了。
肥胖男人太阳穴青筋突突跳动,充血的眼球几乎要挣出眼眶,再次暴喝:“我弄死你!”
尾音未散,他倏地扑向官清晚,粗壮的手臂像两条铁棍般挥舞着,带起一阵风声。
官清晚目光一冷,身形侧身一闪,避开了他的猛扑。
刚反手抄起散台上一个空酒瓶,准备反击时,却已有人比她更快一步,将酒瓶狠狠砸向男人的脑袋。
“砰!”一声闷响,酒瓶在男人的额头上炸裂,玻璃碎片四散飞溅。
肥胖男人惨叫一声,双手紧紧捂住鲜血淋漓的额头,踉跄着后退,血液顺着指缝汩汩流下,将他的脸庞染得一片猩红,狰狞可怖。
官清晚微微侧头,黑眸沉沉投向出手者。
灯影昏昧摇曳,仅能隐约辨出他淡漠至极的侧脸,线条刚毅,轮廓冷峻。
男生立于阴影中,身形修长,姿态恣肆懒淡,五指仍扣着碎裂的酒瓶颈。
肥胖男人的惨叫声在浑浊空气中久久回荡,他却连眉骨都没隆一下,只是轻轻甩了甩手,将残留的玻璃碎片甩落在地。
“滚。”声腔凉薄狠戾,透着不容置疑的压迫。
肥胖男人认出了眼前男生,霎时面如死灰,慌忙搀扶住摇摇欲坠的同伴,声音发颤:“走,快走,蓝头发……是萧家那位太子爷,惹不起……”
两人狼狈后退,脚步踉跄,啤酒肚撞翻了矮凳也顾不上捡,最后几乎是手脚并用地逃出酒吧。
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挟着点淡淡烟草气息的声调也落下来:
“这种人,根本不值得你脏了手。”
官清晚凝神,卷睫在顶灯下颤了颤,视野中只剩下一双深渊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