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和母亲过来解救斯卡蒂时已是黄昏。

回家前后母亲都表现出了意外的严肃。

可向来严肃的父亲却是拍着旁边的沙发，用温和的声线，让斯卡蒂过来坐下，而一般会在这个时候拿上果盘安抚双方的母亲，却只是沉默，垂手在一旁看着。

斯卡蒂知道自己闯祸了。

一般这个时候她们会坐在餐前期待着晚饭，还能聊上几句。但今天，无人说话。

斯卡蒂垂手听取教训。并且在口头上组织自己不应该在没有确认墙的安危之前爬上去摘狗尾巴草，并且都是她自己玩心重，自己要去的，妹妹只是陪她而已，不要怪妹妹等语句……

″对不起，我错了，我让你们担心了……″话音未落，斯卡蒂却被一双有力的大手包揽了。

她看到父亲的肩膀向她倾斜，隐隐发颤。就像某种坚硬的物体突然裂开了一丝裂缝，″我们并不是想指责你，斯卡蒂……你想去玩，在公共场合合理的玩耍，都可以。但这次太过了，这次的石块碎的程度很尖锐，如果你当时往下跳的话，说不定如果会磕在尖角上，就有很大的可能，再也醒不过来……答应我们不要在做这种危险的事好吗？我们只是害怕失去你。″

姐姐和妹妹的房门也从微微颤抖，到依次先后走出两个人影，妹妹是直接冲出来。在斯卡蒂的怀里痛哭，没顾得上不把鼻涕和眼泪往姐姐脸上擦，只是一味的说这都是她的错，并不是姐姐的错。

斯卡蒂说，不，不是，和玛瑞霍斯没有关系……是她。她用纸擦去妹妹止不住的泪滴，像是首次接触那由泪水化成的真情，茫然无措的人类王子。

恐惧的起始符音，和幸福的收尾，两个不相关的东西突然间交错，共构看似平和的圆满。

斯卡蒂与家人互相谅解后。母亲不知从哪掏出了披萨，说，话已经说完了，来吃饭吧。斯卡蒂愣神间间，父亲已经替她们拉开了椅子，并把甜汤和炖菜端上桌。

来吃饭吧。

……好。

斯卡蒂听见自己回答的声音。

……

……

……

「可随即，我们意识到，那是错误的鉴定，是恶意！只因凝珠的内里纯粹，却也脆弱，是从外界干涉就可将其污染的界质。」

「她是……」

「哒」

指针走动一格。

……

……

″这次，爸爸妈妈说我们不可以在蒙着被子偷偷聊天了，要不然的话，第二天起床晚了，又会被老师发现我们在课堂上打瞌睡，会被告状的。″

″我记得我一开始就说了我们要好好睡觉来着……″

″算了，不管这个，姐姐，你看这个……″

″孩子们。该睡觉了。″

其实小孩自以为的在被窝里不会被发现的小动作——在大人眼里不亚于是两只小猪乱拱，不发现才不对。无奈，他们透过并不隔音的薄墙提醒斯卡蒂和玛瑞霍斯。

两人听到声音后就不动了。

玛瑞霍斯悄悄给斯卡蒂打手势:姐姐我们等爸妈睡了再讲——不可以，快点睡。玛瑞霍斯刚伸手指抵嘴发出第二声嘘时，妈妈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传来。玛瑞霍斯顿时闭眼不动了。斯卡蒂转头，这才发现门口悄悄被打开了条门缝。又抬头和妈妈对视，虽然不确定对方是出于习惯还是听到零碎举动过来的，但斯卡蒂也点头保证。然后，妈妈帮两人拉了下被角，摸了摸斯卡蒂，说晚安，做个好梦。斯卡蒂回答，并看人走出，关上房门。

″……″

门关上那刻，玛瑞霍斯睁眼，斯卡蒂刚才听到的沉重的呼吸声也消失了。聊些什么？斯卡蒂只是摇头，玛瑞霍斯也翻了个身。这次两个人并没有在偷偷打闹了，只是一人说一句，姐姐又去外面工作了，嗯。下一次回来是什么时候呢？很快了。姐姐你想姐姐吗？想。

说到最后，嗑睡上来了，两个人也就互相看着对方眼睛说，晚安。

睡吧。

……

……

……

「于是我发问，要如何才能挽救于水火夹缝间的生命？」

……

……

……

″妈妈？玛瑞霍斯她怎么了？是最近发生了什么吗？″

″……没有什么。只是风寒而已，她马上就会好的。斯卡蒂，等会来陪你的，你先去自己待一会儿，好吗？斯卡蒂。″

″……好。″

没有关系的。

斯卡蒂抱着球静静站在墙角，看着来来回回进出她与妹妹卧室的，穿着白色衣服的人。莫名的感到了一点无措，那是源于年龄低小，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本能告知她不对劲，却无法探明亲近之人的口风。哪怕她去问正在止咳声不断，黑眼圈很重的妹妹，也只是得到了失眠这样的答案。

……一定会好的，一定会。

第二次探望时她给玛瑞霍斯带了一个新礼物。这是斯卡蒂用自己攒下的零花钱买了针和线，又挑了布料做成的布偶。是妹妹最喜欢的狗尾巴草，她还往里面添了一点绿色的草料，以便编织的还原。

但比起礼物，玛瑞霍斯似乎更在意斯卡蒂粗略用绑带捆好的手指，一点小伤口，不过没来得及处理好。于是血透过纱布渗到外头……姐姐做这个花了很长时间吧……谢谢，妹妹的小手覆在斯卡蒂的掌背，交叠。稍后，她移开手，又拜托斯卡蒂再拿近一点。斯卡蒂照作了，但这次玛瑞霍斯的手没有再抬起，只是在床垫的缝上久待。在斯卡蒂想说些什么时，玛瑞霍斯却笑了起来，说，谢谢，我很喜欢这个礼物，谢谢姐姐。

……

″妈妈，″斯卡蒂拉着被角，想用手去触碰自己的妹妹，却被冰凉的温度给伤到。玛瑞霍斯拒绝了全家人的触碰，连与她最亲近的斯卡蒂也不例外。

″她只是去了一个非常好的地方而已。″女人从喉里挤出劝慰，″没有关系的……斯卡蒂，不用太过担心……″

……

可我只想知道，斯卡蒂在心里想，玛瑞霍斯……是幸福的离开吗？妈妈说，她是的；姐姐没说话；而爸爸说而像这样的时刻是每个人都会经历，只不过那对于参加的人来说，是一件悲伤的事，但妹妹在陪伴中走去总会获得一点聊胜于无的帮助——不会过于痛苦。斯卡蒂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贴着她的手臂，她以为这次玛瑞霍斯也会像先前那样假装睡着，然后在斯卡蒂躺上床的时候突然睁眼说，其实我没睡着，是骗姐姐的……可玛瑞霍斯没有。斯卡蒂继续想象从前，可她做不到——玛瑞霍斯虚弱的劝慰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手指则像放凉的甜汤，不复以往温热。眼睛是闭上的，玛瑞霍斯在走之前其实有和斯卡蒂说，说什么呢？她要先走了，让斯卡蒂晚点再去找她，不能太早！否则她会生气的。那样的话，哪怕斯卡蒂做什么？十分钟内她也绝对不会理对方的。她不会动摇的……

″……″

可玛瑞霍斯，他们把我拉开了。

为什么？妈妈？姐姐……爸爸，你们能知道吗？她在触碰到妹妹的那一刻感受到的是——

好痛苦……好想结束。

这是我们必须经历的分离？无论如何？

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