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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纸青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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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发改委正式将乾宁市划为经济特区,这一纸公文,为这座滨海城市注入了新的生命力。高新科技园区里,周氏电子的总部大楼屹立于中央,楼顶的LED屏不断滚动着振奋人心的标语,整个行业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爬窗出来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头,还在院子里摔了个狗吃屎,弄脏了衣服,估计又得挨骂了,但在管家眼皮子底下逃离了那个令人窒息的精致牢笼,成功重见天日,周珑还是心情很好。

他拍拍身上的泥土,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在热闹的宴会上,溜进了无人问津的后院。

周家老宅光庭院就有几百平,雇了七八个员工负责日常清理和树木修剪,不过如今趁着小少爷的生日宴,员工们都躲懒去了,偌大的花园成了周珑的游乐场。

他正是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的年纪,角落里不知名的蓝色小花,跟野草一块割下来的成捆的蒲公英,某个翻过肚子就会蜷缩成团的黑色昆虫,周珑不知道从哪儿捡来一根木棍,哼哧哼哧的蹲在那挖土堆。

他太过专注,没有发现身后的人已经站了很久。

终于在光秃秃的平地上挖出一个浅坑,周珑满意的扔下木棍,偏头一看才发现他好不容易找到的两只蜗牛,已经差点逃出生天。

“哎哎!别跑呀——”

周珑着急的用手指拨动了两下,两只触角敏感的小东西慢吞吞的移动着,在白纸上留下一串淡淡的湿痕。

他小心翼翼的端起纸上的蜗牛,正准备将它送入土坑。

“你准备埋掉他们吗?”

头顶冷不丁的响起道陌生的声音,蹲着的周珑吓了一跳,差点一屁股撅下去。

他都做好被下人发现然后押回大厅的准备了,回过头却发现是张完全陌生的脸。

穿着黑色卫衣的少年身形清瘦修长,黑色的碎发凌乱的散落在眉间,从周珑的角度望去,刚好能看到他锋利的下颌和紧抿的唇线。

脸臭臭的,不过还挺好看的。

周珑睁着那双透亮如玻璃珠似的眼睛:“不是呀,我在给他们布置婚礼。”

少年挑了挑眉:“婚礼?”

他自娱自乐惯了,突然有人愿意听自己的故事,周珑难以抑制内心小小的激动。

他指了指土坑里左边的那只乳白色的蜗牛,“这是妈妈”,又举起另一只棕色的蜗牛,认真的说:“这是爸爸。”

“为什么它是爸爸?”朗子铭往前一步,在他身边蹲了下来。

“因为……因为……”

周珑被难住了,正苦恼着突然脑中灵光一闪。

“因为它个头比较大!”

“……”

朗子铭戴着帽衫的脑袋低下来,肩膀有不明显的抖动。

“你干嘛笑我啊?”周珑不开心的嘟起嘴。

第一次跟人分享就被嘲笑了,他决定以后不要跟他玩了。

朗子铭笑了会:“你知道蜗牛都是雌雄同体吗?”

“什么凶同体?”周珑小小的脸上大大的问号,这个词超出了小学生的理解范畴。

“你可以理解为,每只蜗牛都既可以当妈妈,也可以当爸爸。”

“哇!”

周珑的眼睛亮起来,他用木棍拨了拨土坑旁边的石头。

“那我们快点把他们送入洞房吧,那他们就可以生出好多好多孩子了。”

“……”

朗子铭叹了口气。

他伸手拿走了周珑手里的木棍,“放过他们吧,如果他们想……结婚的话会自己结的。”

“哦……那好吧。”

周珑放弃了埋土坑的想法,转过身,拿屁股对着朗子铭,显然不太高兴。

朗子铭看着那个丧气的背影,又看了眼蜗牛下面的白纸。

“送你。”

周珑正闷闷不乐的揪草坪玩,突然眼前出现一只栩栩如生的纸青蛙。

他立刻就把刚才的不愉快抛到脑后,惊喜的接过来:“好厉害!你怎么折的呀?我只会折纸飞机那种简单的。”

“下次教你。”少年脸上又恢复成了那种了酷酷的表情,“你用手指压住青蛙屁股,然后松开的话,它可以跳得很远。”

“真的嘛真的嘛,我要试试!”

周珑将纸青蛙放到地上,跪在草丛间俯下身,稚气未脱的脸蛋表情认真,小心的按下了青蛙屁股。

纸青蛙跳出去好远,落到了一双精致的小皮鞋前。

“你怎么在这儿呀?”

周珑愣愣的直起身。

周祈安喊出第二句的话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不是对自己说的。

“子铭哥哥。”

周珑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有次保姆让他去喊周祈安起床,周珑不想去,谁不知道周祈安有严重的起床气,发起火来会直接拿东西砸人,之前有个佣人就被床头的水晶雕像砸破过脑袋。

他磨磨蹭蹭的往周祈安的房间走,门开了一条小缝,有通话声传来,原来周祈安已经醒了。

他似乎在跟对面聊暑假去哪玩的事,笑得很开心,周珑听到他叫了好多声的子铭哥哥。

原来他就是那个周祈安很喜欢的大哥哥啊……

周珑心底涌起一种很微妙的情绪,就好像你在路边捡到了一只小狗,你还在想,嘿,它这么可爱,要不我把它带回家吧……却发现小狗早就有了主人。

“透透气。”

声音突然变冷了。

周珑好奇的去看他,就看到朗子铭面无表情的撑着膝盖站起身,周珑也跟着从地上爬起来,站起来才发现两人身高差距这么大,18岁的朗子铭看上去就像他想象中的那种男子汉。

周祈安自然也看到了朗子铭身边的周珑,不过他一点也不想承认这个趴在地上蹭的浑身是土的人是他哥哥。

“我们一块去找爸爸妈妈吧。”

他无视了周珑,径直走过来拉朗子铭,鞋底毫不留情的踩过脚下的东西。

周珑眼睁睁的看着他的纸青蛙上出现了一个鞋印。

朗子铭插着兜的背影看上去冷漠又生硬,但周祈安来拉他的时候他并没有拒绝,顺从的跟他离开了。

留下连招呼都没打过的周珑。

周珑看着两人的背影走远,才走上前,弯腰将那个弄脏的纸青蛙捡了起来。

好可惜哦。

他还不知道我的名字。

周珑直到宴会结束才回到老宅,果然被保姆捉住,教训了一顿,他身上那件布满尘土的衣服被扒下来。

“下次再弄得这么脏,你就自己自己洗!”

光溜溜的小人,皮肤比绸缎还要细腻洁白,披着浴巾就冲出了盥洗室,躲进自己房间里。

周珑趴在床边,拉开床头的抽屉,那只沾着污渍的纸青蛙就呆在那里,周珑看着看着,就傻笑起来。

朗子铭说:下次教你。

周珑忘记问这个下次是什么时候了。

后面很长一段时间周珑都没有再见到朗子铭,他头一次有些盼望周祈安能多办几次生日宴了。

他知道周祈安一直有在和朗子铭联系,他有次放学的时候碰到在客厅打电话的周祈安,他用的是可以划开键盘的那款手机,现下学生里最流行的那种,他们班有个爱哭鼻子的女生也用的是这个。

但是周珑不喜欢她,因为她之前给周珑递过一个粉色信封,周珑忙着收作业没注意跟练习册一块交上去了,后面那个女生就哭了,第二天来了个高年级的小胖子,跑到他们班上问:“你们谁是周珑?”

周珑傻傻的举起手,然后被揍了一顿。

他们似乎在聊去游乐场的事。

“我拿了少儿部的一等奖哦,是不是很厉害?”

“你怎么又没有时间啊……”

“这怎么能一样,我想跟你跟你一块去!”

周珑背着书包经过,心里默默的想:真是幼稚,多大的人了还吵着去游乐场。

看起来那么酷,居然能跟周祈安这个小屁孩聊得起来,那估计跟他也可以吧……他怎么说也比周祈安大一岁,如果是他,肯定不会跟朗子铭聊游乐场这种无聊的话题,他们可以聊聊植物,还有昆虫什么的。

周珑乱七八糟的想着,越想越觉得买个手机很有必要。

他不知道买一部最普通的手机具体要多少钱,但他知道那是很大一笔钱,他不像周祈安有零花钱可以领,想要买手机的话只能自己攒钱。

周珑一开始是偷偷将佣人准备的早餐省下来,带出去卖给隔壁的小胖,但是很快就发现这个赚钱方法很不靠谱,因为周仕成在家里吃早餐的日子有限,他不在家的时候保姆根本懒得管他,经常塞一包放潮了的饼干了事。

后面体育课的时候,周珑看见校外有人在翻垃圾桶,收集瓶子卖钱,于是周珑开始趁每天午休的时间偷偷跑出去,在学校附近的几条街上晃荡,但捡瓶子是个体力活,周珑经常两个小时只能捡到三四个,好不容易攒多了些,发现只能换到些零散的五毛一角。

这样下去不知道该攒到猴年马月,周珑望着牛奶罐里的硬币,痛定思痛,决定干些他之前很不齿的“勾当”,比如帮张良写作业,替杨浩辰去小卖部跑腿,偶尔遇见杨浩辰心情好的时候,他还能得到额外的小费。

周珑满意的看着存钱罐逐渐被钞票和硬币塞得满满当当。

终于他在攒够三百块的那天,周珑背上书包,偷偷摸摸的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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