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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纪寒烬的叙述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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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锈在纪寒烬掌心晕开,门牌号“207”的漆皮正簌簌剥落。白夜溟的睫毛在逆光中颤动,像垂死蝴蝶沾着殡仪馆的香灰。

“他叫白夜溟。”父亲指甲缝里的槟榔渣簌簌掉落,“黑夜的夜,三点水冥。”

五岁男孩的锁骨凸起如刀锋,灰烬在他瞳孔深处沉降。纪寒烬数着他睫毛上的光斑,突然想起母亲火化那天,焚化炉口也是这样明灭闪烁。

———

始于2025.2.20

你们好,我叫纪寒烬,接下来要用我的视角来讲述六年前我和他的故事。

母亲去世后,父亲像是变了个人。他开始酗酒、赌博,白天泡在赌场,晚上回家时,手里不是烟就是酒瓶。有时候他输光了钱,会红着眼睛吼一句“下一把肯定赢!赢了钱归你!”——可我从没见过他赢。

他很少管我,更多时候是拿啤酒瓶砸我,或者把我关在门外。我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母亲的死不是我的错,她是冻死的——我们住的屋子是就像住在水泥裂缝滋生的巢穴里。

冬季的月光会从墙缝漏进来,在母亲咳出的血泊里结冰。父亲总说等开春就补墙,可她的呼吸却先于墙缝的冰凌消融了。

啤酒瓶爆裂声总在子夜叩响,琥珀色液体顺着墙纸沟壑蜿蜒,如同父亲静脉里咆哮的劣质酒精。他掐灭的烟头在我锁骨烫出星图,说这是“教你看清命理。”

我上学需要钱,他总说没钱,“填个贫困生单子不就行了?”他还让我问老师能不能把钱提出来。我知道,他是想拿去买酒。我没脸去问老师,看着班上加上我只有两个人填了那张单子,我觉得那张纸烫手。

那张表格在课桌深处蜷缩成茧,第三栏"家庭年收入"正渗出蛛网状血丝。班主任的钢笔悬在表格上方,像手术刀剖开少年最后的遮羞布——直到后来白夜溟出现,我才发现原来伤口也能成为庇护所。

“你他妈怎么没用!你是不是压根没问?!啊?!畜牲!要不是你,你妈还会死吗!老子养你不容易!你这兔崽子怎么就不懂呢?!”他骂我,砸我。

他本不应该是这样,只是被生活逼迫的没办法,走投无路罢了。

久而久之,父亲的谩骂钻入我的耳中也就没什么感觉了,这似乎是成为了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后来父亲从孤儿院领养了一个小男孩。我问他为什么,他瞪着我,“滚蛋,你没出息长大了还能指望你给老子养老啊?!”

那个名叫白夜溟的男孩儿,他乌黑的长发如同一团乱糟糟的乌云,仔细瞧去,几簇发丝仿佛被施了魔法般缠成了死结。那张灰扑扑的小脸蛋宛如一颗干瘪的核桃,几乎没有一丝赘肉,但却生得极为好看,可爱至极,长长的睫毛如蝴蝶翅膀般轻轻颤动。

他瘦得好似一根竹竿,身上套着一件比他肥大许多的黑衬衫,远远望去,就像一个黑色塑料袋挂在竹竿上。他静静地站在父亲身旁,那双眼眸又大又黑,宛如两颗晶莹剔透的玻璃珠,在屋里昏黄灯光的映照下,闪烁着迷人的光芒。

这个只到我腰的小男孩儿带着淡漠的神情恍恍惚惚闯入我的生活。

“哥哥好。”

我愣了愣,点点头,傻笑着示意他进门。

父亲嚼着槟榔,踹了我一脚,“给那什么,白夜溟洗洗去,一身灰!”

我轻声应下,伸手想拉他,他却侧着头躲开了。

我出于对新成员的好奇,哄着他,“夜溟,听哥哥的,咱们先去洗澡,洗完澡哥哥给你糖吃。”不知道是棒棒糖的诱惑性太大还是怎么,这句总归是起到了点作用。他不说话,小手试探性的勾住我的小拇指,我的嘴角快咧上天,有这么个听话的弟弟半夜都能笑醒。

我牵着他的小手走进洗手间。

直到从一堆东西来翻出我之前用的木质小桶也没见他说过一句话。

浴室灯泡接触不良地闪烁,白夜溟像只应激的猫蜷在浴缸角落。我举着淋浴头调试水温时,他突然开口:“42度最合适。”

“你怎么知道?”

“院长办公室有温度计。”他垂眼盯着放在凳子上破洞的袜子,“每次发烧都去那里量体温。”

那晚我偷偷把自己没拆封的棉袜塞进他枕头下。

父亲领养他之后,几乎没管过他。偶尔给我二十块钱,让我去买菜做饭。他自己总是出去吃,饭桌上只有我和白夜溟。我那会儿才十岁,会做的菜不多——熬大米粥,煮面条,炒一盘西红柿鸡蛋,还有总是糊掉的小油菜。

白夜溟不上幼儿园,我放了学就赶紧跑回家教他。他很聪明,我认为提前接触知识他之后会更轻松点,于是我去赌场找父亲,“爸,我想给弟弟买书。”

父亲在老虎机绿光里融化成青面獠牙的剪影,筹码撞击声幻听般啃噬我的耳膜。“买书?”男人的狞笑掀起腐臭气浪,“呵!真当老子有钱。”

“他聪慧过人,基础需自幼抓起。你不让他上幼儿园,思维启蒙未能落实,又岂能奢望他学业有成?提前接触终归有益……如此才能在将来挣钱为你养老。”我眨着眼睛望他。

最后一句话如果不提,父亲是不会答应的。

“狗屁!你小子还教育上我了,拿着钱滚!再瞎跑过来这地儿老子卸了你的腿喂狗!”他全程都没看我一眼。

我给白夜溟买书,晚上打着灯念给他听。他安静得不像话,靠在我怀里,似懂非懂地听着。

台灯在墙面投出暖黄的光晕,白夜溟毛茸茸的脑袋抵着我下巴。当读到《夏洛的网》里威尔伯说"我从来没朋友"时,他突然转过脸:“哥就是我的夏洛特。”

我笑着揉乱他头发:“那你要当会织网的小猪吗?”

“我要当守护夏洛特的蜘蛛。”他说得认真,手指在书页一角卷出细小褶皱。

时间一久,买的书都读完了,我又去赌场找父亲,用同样的理由再次讨到了钱。

还挨了三脚。

哪有卸腿什么的,骗人。

我攥着沾满机器油污的钞票,突然听见白夜溟前夜的梦呓——他说finally是殡仪车尾灯的颜色。

“finally是最后的意思。”那天我举着单词书,指着finally说道。白夜溟抬起头,黑漆漆的眼睛看着我,“finally,是这么读吗?”台灯将两个影子钉在霉斑墙纸上,如同标本馆里错位的断翅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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