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休息日的缘故，穿梭于影院的人比平日只多不少。年轻的夫妻的呵斥声不绝于耳，小男孩不管不顾，左冲右撞；三两好友走在一起，笑着讨论剧情：也不乏手挽着手的小情侣，亲昵地说着悄悄话。

思绪回笼，她看向陈江篱的方向，两人说起自家爱豆，就滔滔不绝，一时半会是说不完的。

孔楚瑜看了眼时间，刚想上前叫她们找个餐馆去吃饭，眼前突然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

女生拎着包，飞快找了个位置坐下，泪水如断线的珠子滑过她清丽的脸庞，看上去楚楚动人。男生坐在她旁边，轻拍她的后背，孔楚瑜看不见他的神情，但她又觉得自己应该知晓那是什么模样。

她扭头看向影院出口处，想看她们聊得怎么样，结果两人双双不见人影。

她掏出手机想问个究竟，陈江篱的消息已经先她一步到来，“楚瑜，怎么一眨眼就找不到你人了，我和小莹找了家店吃饭，就在三楼，你过来找我们吧。”

于是，她起身往扶梯的方向走。没走两步，一只强有力的手扣住她手腕，让她不得动弹。

孔楚瑜站定，回过头，盯着始作俑者没有说话。

陈聿为也沉默着，过了一会，终于开口：“你都看到了？”

孔楚瑜看了他一眼，还是沉默着。

“宝宝，不是你想的那样。”陈聿为怕抓疼她，虚虚握着她的手腕。

“我想的哪样？”孔楚瑜甩开他的手。

“我和雪莱真的没什么，这里不方便说话，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说好不好？”

“陈聿为，我以为我上次跟你聊明白了，我们之间也不存在误会。”

“我……”陈聿为想开口对孔楚瑜解释什么，才发觉自己的嗓子仿佛塞了团棉花似的，发不出声音。

孔楚瑜没为难他，眼睛看向不远处的廖雪莱，朝她笑了笑。

她话锋一转，“你就把人晾在那里，不合适吧。”

陈聿为一时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倒是廖雪莱走上前来，认真地跟她解释，“我跟他真没什么关系，他性别生得不对。”

孔楚瑜点了点头，没有多余的表情。

陈聿为心一沉，一种难以形容的情绪流窜全身，他没来由地觉得心慌。

比起孔楚瑜跟他闹脾气，他更害怕孔楚瑜像个没事人一样，如果他没有叫住她，那是不是她就当没看见，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

粉饰太平远比撕开假面来得容易，陈聿为太知道了。但这一回，他怎么都不想这么做了。

陈聿为拉着她上了电梯，按了地下一楼，“滴”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两人齐步往外走，上了陈聿为的车。

“对不起。”他突然开口。

孔楚瑜撩了撩碎发，看向他，“怎么说？”

“她就是我父母看好的结婚人选，我们偶尔……会配合着约会来应付父母，她家里对她喜欢女生的事情反应挺大的，她妈妈身体也不大好，现在还在医院住着。”他说得很艰难，语速也跟着放慢。

陈聿为小心翼翼抬眼看她反应，她不免觉得好笑。

还真有几分审犯人的感觉。

“如果今天我没有看见，你是不是就不打算告诉我了。”

“我不知道。”陈聿为说，“说来你可能觉得我在为自己辩白，我一开始也是极力反对这个主意，总想着找个最优解，皆大欢喜。结果……还是钻了个死胡同。”他自嘲笑了笑。

孔楚瑜不大想在他脸上看到这种挫败的表情，她探过身去抱了他一下，象征性拍拍他的肩膀。

陈聿为身体一僵，随即顺从地埋在她的肩膀上，有一搭没一搭蹭着她的脖颈。

被大型犬不轻不重蹭着脖颈，呼吸温热地打在皮肤上，孔楚瑜有些心猿意马。

她迟钝地想，刚才他们在干什么？哦，她生气了，陈聿为在跟她解释呢。

于是她试着把陈聿为从自己肩膀上推开。

好沉，没推动。

陈聿为不明所以地退开，直直地盯着她看，像要在她脸上找什么答案一样。

她被看得不自在，默默偏过头去。

“怎么啦？”陈聿为笑着问。

她小声嘟囔道：“我还在生气呢，你都不哄我。”

孔楚瑜给了个台阶，陈聿为顺着台阶往下说：“宝宝，我真的错了。我们今天也说好了，不演戏了，跟父母那边摊牌了。我会听你的，跟他们好好沟通，有什么事情也记得跟女朋友说，别生气了。”

孔楚瑜抱臂看着他，本就不坚定的立场更是摇摇欲坠。

她并非傻子，不至于见到陈聿为跟个女生在一起就心生猜疑。她真正在意的是陈聿为没把她当作共患难的伴侣，他们明明是最亲密的关系，心却隔着银河那么远。

他会和所谓的未来结婚对象约会，会一起去看电影，甚至是在家长面前你侬我侬地演戏，这些都是她不曾参与的生活。孔楚瑜无从得知，她究竟在她的生活里扮演着怎么样的角色？

陈聿为看穿了她的心思，捏了捏她的手心，“如果你愿意，我想告诉他们，我有女朋友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孔楚瑜顿了顿，继续说，“我也不希望你和她贸贸然去找家里人摊牌，你不是说她妈妈身体不好嘛，再被气到就不好了。”

“我生气的点在于你没把我当你女朋友，什么事情都不和我商量。”

话说完，她感觉浑身都轻松了。

陈聿为不禁讶异，她总是这样，不计较伤害，又开始为别人着想，哪怕是只见了一面的廖雪莱。

他心软得一塌涂地，柔声承诺道：”你说了我就记得了，没有下次了。”

孔楚瑜“哼”了一声，见好就收。

她话锋一转，“你还跟她看电影了。”

“也没有下次了。”陈聿为垂着眸。

“那你说句好听话，我就原谅你。”

“宝宝，我爱你。”

他正垂眼定定看她，眼里带着笑和难以掩饰的认真。

孔楚瑜一时说不出话。她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简简单单一句话就叫人心脏地震。

她嘴唇翕动，想跟着说一句“我爱你”回馈他的真诚，最后却只是笨拙地说了句“我也是。”

孔楚瑜这才发觉，两个人竟靠得这般近，近到她能从陈聿为的眼睛里看到她自己。

她眼神飘忽，不敢直视他的目光，怕被他眼睛里的炙热灼伤。

他毫无征兆地低头靠过来，温热的呼吸打在她的耳畔，“宝宝，可以吗？”

孔楚瑜只觉有人在她心里放了把火，她恶劣地想让这把火烧得更旺一些，寸草不生才好。

她心甘情愿地上了钩，用手臂环住他脖颈，主动吻上他的唇。

从轻浅的啄吻到用力的吮吻，两人好似无师自通，却又水到渠成。两人唇舌交缠，难舍难分，身体贴得极近，心脏的跳动声逐渐趋于同频。

陈聿为的手不知何时挪到她的后背，轻轻摩挲着，缓慢上移，覆上她脆弱的脖颈，过电般的刺激流遍她的全身。

孔楚瑜兀然睁开了眼，对上一双沾染情欲的眼睛。

她突然反应过来，轻推他的肩膀，陈聿为便放开她，往后靠在椅背上。

孔楚瑜偏过头盯着后视镜，拨弄了下头发，她实在不想承认镜子中这个头发凌乱，面色潮红的女生是她自己。

又忍不住转过头看陈聿为的反应。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睫垂着不敢看她，耳尖烧得通红，像被晚霞染透的天。

她这才心满意足回过头。

“宝宝。”孔楚瑜有一搭没一搭地叫他。

陈聿为问：“嗯？”

“你不说点什么嘛？”

陈聿为抿了抿嘴唇，似在回味，“下次我会表现得更好的，请组织放心。”

孔楚瑜含糊应了两声。

突然，她猛地一惊，想起被她遗忘在餐厅的陈江篱。

陈聿为见她一惊一乍的，问：“怎么啦？”

孔楚瑜哀怨地盯着他，“都怪你，我把江篱落在餐厅了。”

“那你……”

“那我给她发个信息解释一下吧。”

“你还回去吗？”陈聿为还是执意把话说完。

“你想我回去吗？”她挑了挑眉，好整以暇等他的反应。

陈聿为认真盯着她，“我当然希望能跟我的女朋友多待一会，有这个机会嘛？”

孔楚瑜像是认命一般从兜里掏出手机，给陈江篱发了信息解释，并承诺下次一定请她吃大餐，对方才勉为其难原谅她。

“那我们现在去干嘛？”孔楚瑜没忍住问他，眼睛里满是期待。

陈聿为发动车子，孔楚瑜系上安全带，车子驶出停车场，车窗外的光线由暗转明。

陈聿为跟她打哑谜，“到了你就知道了。”

孔楚瑜狐疑地看着他，“该不会是你们本来的约会安排套在我身上了吧。”

“没，”陈聿为失笑，“本来就准备带你去玩，只不过现在延后了。”

期待值被拉满，更多的是对于未知的新奇，她像长颈鹿一样把脖子探出车窗，希望通过沿途的风景猜测出蛛丝马迹。

开了两个小时，路上的风景越来越偏僻，孔楚瑜忧心忡忡，“宝宝，你是不是开错路了？”

“没开错，这里我经常去，你放心好了。”陈聿为说。

孔楚瑜继续盘问：“还有多久啊？”

“一个多小时。”陈聿为不知从哪里掏出零食递给她，“你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

孔楚瑜拆了包薯片，放入口中，“咔嚓”一声脆响在车里回响。

她还不忘给司机投喂，“宝宝，你吃嘛？”

陈聿为偏过头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