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楚瑜扶着膝盖喘气，看了眼前路，遥遥无期，心里又给陈聿为记了一笔。

什么风景优美，什么文化底蕴，路途遥远且艰险，一眼望不到尽头就不需要考虑吗？

清洄山果然不负盛名，山峰峻秀，树木葱郁，鸟语花香。远处，群山环抱，如诗如画。山下湖光倒影，山水相依，静谧悠远。

在山下完成接头工作后，一波人浩浩荡荡往上爬，橙子盯着缆车的队伍，眼神直发亮光。

庄绍自然地揽过她的肩，她不自在地躲开，离他几步远。

庄绍讪讪放下手，心里不是滋味。

林寻和唐迩走在前面打冲锋，扔下一句：“来都来了，好歹走到半山腰再坐缆车吧。”

此话在理，没有人反驳，大家埋着头，吭哧吭哧往上爬。

一路上孔楚瑜走得飞快，她和陈聿为气氛尴尬。

具体表现为，一方铁了心不搭理，一方剃头挑子一头热。

起初陈聿为走在她身旁，欲言又止要说些什么。

她直接加快速度，一个超车走在林寻他们后头，躲避策略永远适用。

陈聿为似乎也看出她的念头，叹了口气走在后头。

橙子和庄绍气氛也怪怪的，不似平日里那般活跃气氛，两个人别扭极了。

庄绍时不时抛出话题，橙子偶尔回他两句，双方都不热络，更像是初识的陌生人。

梁炎和方清逸走在一块，陈聿为走在一旁，倒也和谐。

梁炎有心调侃：“怎么着，没地方去了，没事哥哥收留你，安心在这做电灯泡吧。”

方清逸闻言，左右张望，难得开口：“哪有电灯泡，我倒是没看见。”

梁炎一哽，赌气道：“我是电灯泡好了吧。”

转过头，方清逸一脸“你知道就好”的表情。

方清逸一面走一面问陈聿为：“你怎么惹到她了？气成那样。”

陈聿为不愿把他们的矛盾摊开，让大家审视，只笑着摇头。

“女生闹闹脾气不很正常，”梁炎老道开口，“你哄哄不就好了，说到底也是在乎你。”

话说得挺在理的，陈聿为心思跑到几百米开外了，含糊点头。

“也是，谁有你懂。”

方清逸语出惊人，语气泛酸。

梁炎也学乖了，不继续拱火，垂头做鹌鹑。

陈聿为也知道这样不是办法，走快了几步到孔楚瑜身边。

孔楚瑜精神不济，神情恹恹。

这还得追溯到昨晚，她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觉，一看时间，竟然已经三点了。

后来不知折腾到几点，才迷迷糊糊睡着了。

余光瞥见旁边有一道修长的影子，正好遮住了刺眼的阳光。

她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也不说话。

表情更像是默许。

张雅榕和余子尧走在后头倒是和谐，有说有笑。

本来余子尧不在爬山的行列中，还是张雅榕提了一句他也来，连夜把他拉进群。

橙子一脸诧异，连发了几个感叹号，“你不会……”

张雅榕打断她解释：“兼职时候遇到了，他帮了我忙，就加了微信聊了几句，不要多想。”

橙子信吗？怎么可能？先应下来，打算爬山时一探究竟。

现在一回头，看两人亲昵模样，可不就是友达以上，恋人未满吗。

她煞有介事地捋了捋莫须有的胡须，觉得儿孙自有儿孙福，自己就不插手了。

“你还要气到什么时候？我都说我跟她没有关系了。”庄绍突然说话。

橙子撇开头，很快进入状态，“那你还加她微信。”

庄绍身子倾向她，接着说：“工作需要，你不乐意我不就删了。”

“那你一开始就不应该加。”橙子牙尖嘴利。

“刚开始我不知道，”庄绍解释，“知道了我就尽量避开她了。”

这不怪橙子胡搅蛮缠，确实是庄绍理亏。

昨天两人本来蜜里调油约会，情到深处接个吻，也是水到渠成。

结果庄绍手机响个不停，橙子没了兴致，心里警铃大作，拿起手机解锁一看，这是哪里来的女妖精。

一口一口小哥哥，这也不会要教，那也不会要问。

庄绍一开始以为她脑子缺根筋，也不时回复几句。

后来实在觉得蠢到没边，也就没有搭理。

橙子生气，噼里啪啦打字回复：“什么问题只有别人的男朋友能解决，一口一个小哥哥倒是叫得亲，自家哥哥都没这么叫吧。不会做PPT不知道百度一下吗？蠢成这样还能考上大学，我也真是佩服，堪称身残志坚典范了，你应该看得出我没有侮辱残疾人的意思，就是单纯在侮辱你。”

庄绍也没有说什么。

橙子让他删微信他也就删了，全程没有什么反对意见。

橙子还是觉得不满意，把他手机翻了个底朝天，确定没有什么李妹妹，许妹妹才放心。

这才有了在群里发的短信，不是什么情侣之间的玩笑，而是橙子生气，找地发火呢。

“你一开始就不应该……”话又绕回来了。

庄绍打断她：“宝宝，没有下次了，我是什么为人你还不知道吗？”

话说到这里，橙子也没有继续不依不饶，顺势下了台阶。

她说不出反驳的话，她和庄绍是从小打到大的交情，论别的她不敢保证，但人品绝对没话说。

庄绍见她消气了，上前牵她的手，两人又甜蜜如初。

这边陈聿为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自己热情似火，对面不温不火，实在打击热情。

好在还有零星几句回应，不算糟糕透顶。

陈聿为歉也道了，软话也说尽了，浑身解数使得差不多了，真的是没招了，打算发信息给林序秋求助。

孔楚瑜一瞥看到了界面，也没看清内容，怒从心起，撇开他往前走。

陈聿为看着她气冲冲的背影，灵光乍现，冒出一个念头。

他走快几步抓住她的手腕，笃定地问：“昨天你去商场了？看到我和林序秋了，对吗？”

孔楚瑜听见名字，就明白自己是搞了个乌龙，也不松口，只说自己可没看见。

陈聿为看她的表情，松了口气，心里更是笃定，找中命门总比像无头苍蝇一样来回打转要强。

“你生气为什么不直接问我？自己偷摸着伤心，怎么能让我好过。你就应该大声质问我，问我怎么脸都不要了，这种事都干得出来。又或者告到学生会去，让大家都知道我是个什么为人。”

“那我可要拿着大喇叭四处宣扬，让大家都知道。”

孔楚瑜被他鹦鹉学腔的语气逗笑了，语气也松泛了。

“知道什么，知道我是你的吗？”陈聿为轻飘飘甩过来一句，眼睛里带着明朗的笑意。

孔楚瑜被这话搞得脸红耳赤，愈发觉得不是对手。

陈聿为也恰到好处地打住，换了个话题：“那你就不好奇我和林序秋去商场干什么吗？”

坦白来说，她很好奇，但这种好奇是对缘由的探究，而不是对于故事本身。

她想了想，觉得没必要绕弯子，索性坦白：“我看到你和她挑口红了。”

“难怪，”陈聿为说，“原来某人吃的飞醋，我还以为你是气我放你鸽子了。”

不过也算不上放鸽子，只不过是拒绝了她的邀约。

她淡淡开口：“都生气。”

对方哑口无言。

沉默良久，就在孔楚瑜以为他准备鸣金收兵，缄默其口时。

他还是开口了，放软了声音：“是我的错，不该拒绝你的邀请，当时走进死胡同，转不过去圈，一心觉得给你准备礼物更重要。”

说罢，他从包里掏出口红，不自觉观察小姑娘的神色。

孔楚瑜此刻心情复杂，早就被剧透，如今更是尴尬。

两只一样的口红，出自两个男人之手，顿生了几分尴尬，仿佛自己是个四处留情、左拥右抱的渣女。

陈聿为见她神情尴尬，略有窘迫，以为她是觉得冒昧。

慌慌张解释：“我挑了好久的，想着你送了我那么好的生日礼物，总该有点表示。你……喜欢吗？”

对面嗫嚅了许久，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喜欢。

说的人勉强，听的人更是。

陈聿为不免觉得失落，自己精心挑选的礼物，怀着满腔喜悦往心上人面前捧，却倒头一盆冷水下来。

他垂下眼帘，极力掩盖眼里的失落。

开口时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不喜欢也没事，下次送你更好的。”

她的心好像被揪了一下，好像在无形中做了个恶人。

尽管她没有这么做的打算，却像拿着别人的真心，高高举起，却又不甚在意地扔向远处。

她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过扫兴，但又很难自圆其说，只好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交代个精光。

除了有意略过张回轩告白的事情，其他可谓格外的坦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她一向坦诚，那些弯弯绕绕的小心思，只有在当时，才会觉得难以启齿，过后不过觉得好笑。

她又或是觉得，陈聿为足够成熟，那些好的坏的情绪，他都能照单全收，然后笑着朝她点头，给她很好的反馈。

陈聿为听完也不说话。

孔楚瑜小心观察他的神色，哪里还有什么阴霾，整个人像泡在蜜罐，甜滋滋的。

小姑娘的坦诚让他格外受用，好像在无形中划出了边界，一边是自己人，一边是外人。

听着她说着自己女生的小心思，自己好像也跟着站在她那一边，不禁同仇敌忾地指责起自己。

为什么不和我一起出去？礼物重要还是我重要？下次还敢不敢了？诸如此类的问句，从小姑娘嘴里说出。

软绵绵的指责，戳进他心口，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难掩笑意，笑弯了腰，不走心地道着歉，最终换来了小姑娘忿忿不平的眼神。

他心里乐得开花，淡淡开口，像只傲娇的小猫。

语气里带着几分被偏爱的有恃无恐：“所以，他也给你买了一样的口红吗？那你不许用他的，只能用我的。”

“哦，陈老师好霸道啊。”

“不许吗？”

“那倒没有。”

一时说说笑笑，气氛转好，其他人看着也欣慰。

陈老师低头凑近跟她说话，呼吸有意无意地喷洒在她身上。

她偏头避开，拉开距离。

对方也不恼，又恢复了往日的游刃有余，问：“你不好奇还有什么礼物吗？”

“还有礼物？”孔楚瑜当真没猜到，毕竟她看得到也就这么多，也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陈聿为下定决心吊她胃口，拔高她的期待值，一个劲摇头让她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