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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太学陪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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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第一世历劫,她便魂归郯国。

彼时的郯国,灵力充沛如春日沃野,哪怕身为女子,她亦能策马扬鞭,纵横于朝堂与江湖之间,快意恩仇,挥洒豪情。

那时的她不谙世事,如同一张白纸,而九五之尊口中的诺言掷地有声,让她义无反顾地为他卖命。

她以柔弱之躯,扛下家国重任,于朝堂之上舌战群儒,为民生请命。却未曾料到,这承诺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等待她的,将是无尽的黑暗与背叛 ,最后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如今再度踏入郯国,却见此地灵力枯竭,仿佛寒冬肃杀,能生出灵根的少之又少。且,女子被禁锢在深闺庭院,往日的自由与性情被封建礼教的枷锁牢牢束缚,一生只为开枝散叶,再无其他价值。

她心性本傲,作为烛尘尊者的亲传弟子,谁见了她不得客客气气?

待这少年郎拜入长明后,还需恭敬地唤她声——大师姐!

想让她乖乖守寡,为王府传宗接代?哼!做什么美梦呢!

权无心正准备再说些什么,却见司卿眉心动了动,双眸盈泪,甚是可怜:“翠儿自知身份低微,配不上世子,只要世子平安,翠儿做妾也好,和离也罢,都无怨无悔。”

柔柔弱弱的嗓音夹杂着窗缝间偷溜进来的一丝凉风,直直灌入耳中,少年微微一愣,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昨晚不是都说好了吗?

翠儿姐姐这是要干什么?

少年挠了挠脑袋,一脸困惑地偏过头去,下一刻,四目相对,司卿柳眉微挑,朝他递去一个眼神。

权无心虽不解,倒也听话,乖顺地闭了嘴。

王妃并未注意到两人之间的眼神交流,见堂下的女子柔弱无助,垂泫欲泣,又想到此次的亲事确实让翠儿受了不少委屈。

她自觉亏欠,心下一软,立即起身将堂下跪地垂首的女子扶起,温声道:“翠儿,母妃知道此事实在是委屈你了。飏儿年岁还小,说话做事没分寸,你切莫当真,昨夜他写的和离书自是不做数的,你放心,今后母妃定好好管教他,绝不再让你受了冷待。”

司卿听后轻轻拭去眼角的泪痕,继而往后退了一步,拉开她与王妃之间的距离,屈膝行礼:“翠儿一介孤女,无依无靠,本配不上世子,得王妃抬爱才有了这门亲事,翠儿不敢有怨。况且,听闻世子要参加来年的春闱,考取功名最是劳心劳力,这期间世子还是要将精力放在课业上才好,翠儿受些委屈没什么的。”

闻言,王妃立即冷下脸来,转身朝还跪着的少年狠狠一通责骂,后又给她赏赐了不少珠宝首饰。

她能等,可面前这位雍容华贵的妇人可等不了,世子去灵霄峰修行后,大抵是不会再回王府的。

可他这一走,恭王府自是后继无人,王妃虽心有愧疚,但还是在成亲之日送来了那两碗补药。

若她是翠儿定会欢欢喜喜地喝下,成全了王妃,也成全了自己。

可惜了,她不是。

王妃这般利用,委屈了翠儿不说,还想让她为世子生孩子,她自是不会答应。

灵根?灵根能当饭吃?

要不是翠儿心善,又钦慕世子,谁愿意来趟这浑水?

世安居内,

权无心目光直直地盯着桌前斟茶品茗的女子,屋内静得只有瓷碟碰撞时发出的清脆声。

“世子,民女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没有。”

“既然没有,世子为何盯着民女看了不下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

权无心后知后觉,原来他一直盯着人姑娘看了这么久。

“咳……今日在母妃面前,姐姐为何那种做派?”

“那——种做派?”

司卿将‘那’字咬的很重,眉眼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过分清冽的语气让权无心莫名紧张了起来。

少年自知说错了话,出口的声音又低了几分:“姐姐误会了,飏不是那个意思,只不过我们昨晚已经商量好了,今日姐姐为何突然变卦,在母妃面前频频示弱?明明姐姐对我并无半分情意……”

司卿微抬眼眸,目光从少年攥紧衣摆的指尖划过,唇畔上染上了些许嘲弄:“世子可还记得今早民女同你说过什么?先不按约定行事的是谁?既已应下却又跳出计划之外,出尔反尔,我行我素。结果呢?世子同王妃争得面红耳赤,闹得府内人尽皆知,最后依旧没有将王妃说服,还得到了王妃的责备。”

少年被司卿数落了一番后,将头垂得更低了。

“再说,此事确实和民女并无关系,决定是世子下的,和离书也是世子亲手写的,不是吗?”

“姐姐,是我冲动了。”少年青涩的嗓音中染上了一丝卑谦,似乎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司卿这才放软了语气,不再像刚才那般凌厉:“世子生来便是享福的,心思单纯,在盛京中有皇家保护,无人敢欺辱你,可到了外面还需靠自己才行。在外修行时,若依旧这般直来直往,不免要吃些苦头的,能屈能伸,日子才好过。”

权无心依旧低垂着脑袋,语气恭敬:“飏知晓了,多谢姐姐提醒。”

司卿轻轻嗯了一声,随手端起茶盏呷上几口热茶,入口清爽,味甘,正好润润有些干涩的嗓子。

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门派弟子众多,光是内门弟子就有上千人,更不用说人数庞大的外门弟子和那一堆记名修行的散仙了。

小师弟如此心性容易同旁人生出怨怼,不利修行,既是同门中人,她又身为大师姐,总不能坐视不管,从旁提醒几句也是可以的。

一杯清茶很快见底,司卿合上茶盏后转头对书案后正在温习课业的少年问道:“世子,今日还练字吗?”

“姐姐辛苦了。”

少年回答得没有一丝犹豫,立刻铺纸研墨,随后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等着司卿的下一步指示。

这一世是她飞升前的第八次历劫。

她曾在乞丐窝里诞生,也曾做过闺秀们的女先生。

她曾卑微如尘埃,渺小如沙砾,也曾出生名门,清贵无双。

她的一手好字人人惊叹。

殊不知,历经数百年的沉淀,想写得丑都难。

此时的她并不知晓,身旁这位看似乖巧的少年心中的小算盘正打得噼啪作响。

次日,世子入太学前同王妃耳语了几句后,司卿便接到了一个消息——她以后每日都得陪世子上学。

但太学内没有女子入学的先例,所以她被褪去红妆,塑腰裹胸,一改女子模样,悄悄然成了恭王府小世子的远房表哥——殷卯。

她问:“为何?”

他答:“太学中世家子弟颇多,其中说不定就有姐姐的如意郎君,姐姐若是看上了,我就请皇伯伯为你们赐婚,如此便不会误了姐姐终身,姐姐有颜有才,定在盛京中站稳脚跟。”

她:……

翠儿入府冲喜的事办得匆忙,只国师和恭王府内众人知晓,以至于还没来得及去宗□□衙登记,只在王府内院草草走了个过场。

昨日,因世子在栖梧院同王妃闹了一场,以至于两位新人并未全了礼数,司卿更是连口都没改,府内下人虽不知是何原因,对司卿倒是恭敬,已然将她当成了世子妃。

王妃本想给她置个贴身婢女,随行侍候,可她从来独身一人,身旁老是跟着个人感觉怪别扭的,于是婉拒了王妃的好意,并未在留下任何一个婢女。

她发现权无心身旁也并无随侍小厮或婢女,不由得心生好奇,询问后才知,原是同她一样,不习惯有人跟着。

这倒是出乎她意料之外,没想到生于权贵之家的世子忍得了孤寂。

不错!颇有几分修行者的心性,于静谧中涵养身心,坚守本心,殊为难得!

晨光熹微,雾气还未散尽,两人一同乘坐马车朝着城北方向疾驰而去。

路旁赶早集的百姓听见街头响起的阵阵马蹄声,纷纷驻足观望。

“这不是恭王府的马车吗?”

“离远些,听说前些日子被撞的那人已经在床上躺了好几天了。”

“你是说世子当街纵马伤人?”

“哎哟!你快闭嘴吧!当心被有心人听了去,再到官老爷面前多句嘴,让你小命不保!”

“……对对对!别说了!”

司卿在车上听得云里雾里,是她错过了什么吗?

可自从世子醒后,盛京的百姓对他都是赞美之言,不曾有过一丝非议。

今儿怎的……

权无心也听见了外面百姓对他的议论之言,心中甚是疑惑。

他从来都是乖乖待在王府里,从未凭着世子的身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除了将刀往自个儿的脖子上抹以外,不曾伤害任何人。

而且,经过那次父王对他‘爱’的教育后,更是比以往安分了不少。

权无心觉察到司卿看向他的目光逐渐冰冷,心尖不自觉地颤了颤,随即坐直了身体,悄悄咽下一口唾沫后出声辩解:“翠儿姐姐,我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闻言,司卿那双冷冽的眼眸里依旧平静无波,深不见底,仿佛少年的解释不过是耳畔一缕无关紧要的清风,吹过便罢,激不起分毫涟漪。

权无心见她不信,立刻举起右手,一字一顿道:“我权飏对天起誓,若行那伤天害理之事,定叫我五雷轰顶,魂飞魄散,不得超生!”

司卿淡淡嗯了一声,并未出手阻止,只神色平静地看着少年赌咒发誓。

如今世子身负灵根且才识过人,退一步讲,就算他心思深沉也不为过,毕竟不似从前那般痴傻,但若是无缘无故出手伤人,她作为大师姐,定会好好教育一番。

“世子,到了。”

车外小厮的声音打断了司卿的思索,她紧跟在权无心身后下了马车。

宏伟壮丽的牌匾下是朱红的大圆柱,大理石筑的石阶向上攀升而去,直抵涂了金漆的门槛,门槛后是镶嵌着八颗门钉的两扇重门,此时正大大敞开着,左右都有专人把守。

太学,郯国内最高学府。

从设立之初到如今已有三百余年,学子多为世家贵族子弟,经博士或官员举荐可直接入朝为官,或参加岁初春闱,经层层筛选后只余二三十人,皆为白衣公卿。

现任太常是殷太师的关门弟子——谢忱,除了监管太学还得主持祭祀、安排仪礼等事宜。

因着恭王妃是殷家人的缘故,他对权无心多加照拂,凭着这层关系,太学内个别官宦世家的子弟就算看不惯他,也只能适时收敛住自己的性子,假意恭敬,至少在面子上做到井水不犯河水。

如今,由于司卿的到来,让某些人被迫收起的小心思又有些按捺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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