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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幕间·疯子们的仲夏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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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撒视角,第一人称

*大量我流捏造

她给我带来了一块蛋糕。

白色的奶油堆砌,浅粉色的裱花,切面是黄澄澄的海绵蛋糕和水果夹心。我怀疑她带来的理由是其上面那朵奶油挤出的玫瑰花。

我:“谁的生日?”

我说完又竖起一根手指做出吹蜡烛的动作,她飞快地凑过来也吹了一口气,笑眯眯地指着自己。

你今年几岁?问出口了之后我才意识到我对她知之甚少。我只知道她有一串发音奇怪的名字,不重要,反正她是艾琳,知道她住在隔壁街区的一栋公寓里,知道她来自另一个国家,但不知道是哪个国家,知道她的鞋码比我的更小,知道她会踢球。其他就什么都不清楚了。

她两只手比出十二。

我这下真的惊讶了——十二岁!她看起来跟我差不多高,居然比我小。她直勾勾地看着我,似乎是想同样知道我的年纪,我假装没看到移开了视线。反正她不知道这句话怎么说,一会就能忘了这件事。

这些软绵绵的奶油,我皱着眉头果断把裱花粗暴地挖起来,巨量的奶油堆在小小的一根勺子上。她张开嘴满脸惊叹,我瞄准时机一勺塞进了她的嘴里。

她张着嘴有点滑稽地不知道是咽下去还是吐出来比较好,我嘲笑了几声,才想起来自己决定要装得好一点,又闭上嘴当作无事发生,捏住她的脸颊让她吞下去。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喉咙滚动,慢吞吞地含着满嘴的奶油吞咽。

我满意地吃着剩下的海绵蛋糕。

吃完蛋糕之后她比划了半天想要寻找什么,我跟她走走停停找了半个多小时,才在路边找到了她的目标——电话亭。

我:“你有电话吧。”

我双手插兜,用下巴点了点她口袋里的东西。

她指着电话亭表情严肃:“更!#%#&§……”

听不懂。我掏了掏耳朵,拉开电话亭的门,在她进去之后啪地一声关上。她伸手用指节敲了敲玻璃,发出的声音闷闷的。

我用身体抵住门,也学着她的样子把手掌贴到玻璃上,戏谑地拖长声音:“我—要—把—你—关—起—来—”

说实话。有一刻我是真心的,那让一切事情都变得简单了起来。

她翻了个白眼,伸手去拿话筒,自顾自地拨号。我拍了两下玻璃也没得到侧目之后悻悻改口:“喂,骗你的,我只是开玩笑。”

这家伙跟我不一样,我不知道她是否在父母的期盼中出生……猜测大概是的,不然也养不出这样我行我素的天真性格。但她在异国他乡玩到天黑也没人来找,又让这事画上了问号。我希望她和我一样没有太多可以去爱的人,我希望她和我一样经历过痛苦与愤恨,如果巧合严丝合缝地发生在我跟她的身上,那么她就该是我的。

扯远了,起码我知道她家境还不错,衣服换得很勤,那双泡水的皮鞋最后被她拎回去再不见踪影,那天我是光脚走回去的。她基本每天都揣着电话出来——这玩意挺值钱的,我这些天里警告过那些靠近的扒手不止一次,她也没太在意。

她:“朋友?”

我:“狗屎朋友。”

她:“名字?”

我:“对。”

我开始指望她不要学会德语,不然她就会发现我教她的所有单词都是脏话。

但现在她唱歌一样对着话筒那端笑眯眯地说话时,我又开始不高兴起来。她怎么能对别人这样?我故意在电话亭外发出一些动静,又或者是不耐烦地敲着玻璃。

她仍然不打算理我,在发现我变得越来越焦躁之后,她才停下说话,黑色眼睛轻轻瞥我一下。我把额头抵在玻璃上,反光的材质映出了自己阴沉而冷静的脸,我觉得我确实想错了,我不喜欢玻璃牢笼,这样被关起来的人是我还是她?

这一通折磨人的电话她打了很久很久,也不知道哪有那么多话可以说。我气到最后感觉自己跟一条丧家犬也没差别,恨恨地踢开路边的碎石子,她明明就挂断了电话,为什么又拿起来了?她到底有多少人要联系?怎么不干脆报警把我抓了?

她推开门,定定地看着我。

我站在原地没动弹。她就把话筒暂时搁在平台上,从电话亭里钻出来抓住我的手臂往里拉,我被迫跟着她进去,瞪着她:“你居然还要我继续旁听?”

她敷衍地嗯嗯两声,把话筒强硬地塞进我手里。

我又没有可以打电话的对象!我莫名其妙地想把话筒挂回去,被她拽着不让。我跟她僵持了片刻,X的,都没投币,话筒里连声音都没有。我一边摸口袋,一边到处瞄机器的构造,试图回忆她刚刚是怎么拨出去的。

她浮夸地叹气,在小小的电话亭里叹得一波三折。

我恼火地回头,她比出接电话的手势,手指贴在耳边。我突然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了:“……你让我给你打电话?”

我的手指在我跟她之间巡回。

她干脆地点头,靠在角落装模作样地说起了电话接通的问候语,看我没动静,又抬起膝盖顶了顶我的大腿,我跟她之间的距离让这人很方便做出这种举动。我狼狈地往旁边躲了躲,绞尽脑汁地挤出了一句:“你傻么?面对面用手语聊?”

她露出了谴责的表情。

我第一千零一次怀疑她压根是在我面前装傻,直觉这种东西也没办法跨越语言障碍作用吧?我抱怨:“我不需要……反正也听不懂……”其实听不懂我也跟她聊了快有一个月,翻译软件用得也不多,我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聊下去的。

然后她在我面前摸索她自己的胸膛。

我:“…………………………”

我眼角抽了抽,咽了口唾沫,四处张望是否有人经过。

她找准了地方,在左胸口稍微停顿了一下感受了会什么,又把手掌贴到了我胸口同样的位置。手掌之下心脏强有力地跳动着,她轻轻地跟随着心跳的节奏敲了敲手指,她对我说:“很清楚。”

……骗人。我嘀咕着。但陪她蜷缩在电话亭里确实傻乎乎地假装自己拔出了人生中第一通电话,连猜带蒙对方到底在说什么,可能是我心理因素在作祟,我总感觉有三分之二的时间她都在骂我。

好吧。确实是能聊很久的。我不情不愿地承认。

那通电话点燃了我的危机意识。

我早就知道她不是原住民,不知道什么原因停留在这里,只是因为她一直没流露出要离开的念头,我也就单方面地觉得这不会发生。但她有自己的世界,那个世界没有我的存在,只要她抽身,我就再也抓不住她了。

意识到这个事实的时候,我茅塞顿开……又或者是麻木地继续愤恨。

为什么没有什么具体的人或者是事来剥夺这些?我会用尽全部的力气、付出一切代价去反抗,证明我跟混账老爹不是一种生物。这样如影随形的失去与未知是不可名状的东西,我他X想反抗都不知道从哪里能够反抗起,更令人恐惧的是,我这不是又走上了那个男人的老路?

他知道了之后说不定会大声嘲笑我,混账东西也想要拥有什么!你也不看看你算什么玩意。

这样的联想让我脸色糟糕了好几天。

也被她追着用沾湿的纸巾擦了几把脸。

都说了是生气!不是脸没洗干净!不要装作听不懂!呸!这纸沾了水在脸上搓来搓去会掉渣!!

她又蹲在我旁边笑眯眯地说抱歉。

我已经不会再信她了。

所以在她说自己要走的时候我也没有信。

她递给我一张纸,纸上写着一串数字,还有一句歪歪扭扭的打给我。我看着那张纸的表情一片空白,一边像是噩梦成真,又像是心中大石终于落下。

我:“你要去哪里?”

我:“你……算了。你他X的一开始就是在玩我不是么?你早就想走了是不是?”

我:“看我在你面前什么事情都做尽你是觉得很搞笑?”

我:“滚!我不需要你!”

我:“……”

我:“艾琳。”

我:“我那时就该掐死你。”

我:“…………”

我:“……我不会说抱歉的。”

我冷笑着把那张已经被我攥得皱皱巴巴的纸狠狠地丢在了地上,她看着我喋喋不休歇斯底里,表情不是恐惧也不是受伤,只是很茫然。她像是在与什么野生动物打交道一样,展示空空如也的手心获取信任,两个人僵持了几秒没有动作,她才施展下一步:拉过我的手。

捏紧的拳头让手背都绷起青筋,因为她的接触,我忍不住把手指捏得更紧,才能抑制住那种在心中冲撞个不停的暴戾。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水彩笔,单手摘掉笔盖。

——然后把号码写到了我的手臂上。

我:“…………”

我剧烈地挣扎起来,她没办法好好写号码,责备地拍了拍我的胳膊。这一举动让我挣扎得更加剧烈,她跟我拉扯期间一头栽到我身上,事件重演,两个人同时倒地。

她坐在我身上,有我垫背倒是没摔到,仍然没有放弃继续写号码的打算。只是因为我的极度不配合,她放弃了手臂,视线若有所思地转移到了我的脸上。

我:“…………”

水彩笔眼见着就要落在脸颊上,我崩溃地喊了起来:“你这个疯子!X的!疯子!”

我把从混账老爹和其他人那里学到的脏话骂了个遍,把自己都骂得气喘吁吁。她等我骂完,捡起那张纸强行又塞回我手里,这还没完,她摸遍自己身上所有的口袋,把全部的硬币和纸钞都一起塞过来,两只手抱着我的手。她紧紧地盯着我的眼睛,强调了一遍:“打给我。”

我:“……”

她:“打给我。你会的?”

我:“……你怎么这个时候不说抱歉和别哭?X的。我恨你。”

我恨不得她揍我一顿,我也揍回去,如果鼻青脸肿反胃恶心,手指不是覆在手背上,而是掐上我的脖子。这样我就有充足的理由流下眼泪,而不是躺在地上像一条死狗。

我恨她。

我恨她。

我跌跌撞撞地回到我的垃圾堆,很可笑的是这个地方仍然是我条件反射会回到的地方。我躺在床上,那张纸和零钱还被我死死地攥在手中,我想撕掉,又丧失了全部力气。

我最开始就不应该发疯的,那只会毁了我的生活。

我把那些一股脑地塞进了床底下藏起来的保险箱里,爬出来的时候头还有些发晕。我躺在地上,抬起手臂想要挡住自己的脸,于是我又看到了那串写了一半的号码。

水彩笔在皮肤上已经晕开了大半,我僵住,又放下了手臂。

可就像是即使不去管它,水彩笔的痕迹最终也在皮肤上消失殆尽。她留下的痕迹也逐渐消失。

那天之后我再也没见过她。

我一开始会习惯性地溜到她住的公寓那边频繁路过,看到那个眼熟的柏林人,后面又看到了另一张跟她有几分相似的亚洲面孔。

过了一段时间那栋公寓人走楼空,搬进来了新的住户。

我和她跳进去过的许愿池仍然是游客们最爱的去处,每天开放。但我去了几次就再也不愿往那里走。

电话亭的油漆都开始掉色了,没多少人使用,某次听到路人议论,市政府要拆除这些没用的设施。我跨进电话亭,拿起话筒,又放下话筒。

我离开时心想拆得好!早就该拆掉。我没有再去关注过那个电话亭的死活。

我应该忘掉。忘掉那一整个夏天,忘掉艾琳,忘掉去过的所有地方,忘掉那串号码,忘掉那支玫瑰。然后我得重新开始。

我继续过着自己一成不变的生活。

我继续干活,昧掉高价的东西卖出好价钱又藏起来,计划某日的出走,每天用少许零钱给那个男人买酒,经受他的毒打,在街头晃荡,在无人的地方跟球消磨时间。

在我真正出逃之前,警察先一步找上了门。

我被诬陷成了一宗抢劫案的帮凶,犯人是我在街头认识的狐朋狗友。没人在意谁是真凶,连我都不在意,我麻木地仍由穿着制服的警察推搡,就算藏起来的保险柜被发现也颇有几分事不关己地想:啊,又得重新存了……

“号码?也许是他同伴的联系方式。”

警察这么说着,即将把一张皱皱巴巴已经泛黄的纸放进证物袋里。

我瞳孔一缩,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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