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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有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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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北风正急,到了二更时分,天上扑簌簌地落下雪来,冰碴结成一团团的,比之鹅毛还大上许多。屋子里炭盆燃得正热,岑青云燥得前后心都汗涔涔的,偏三番两次地使唤人递来热茶。

适时听见她又唤了一声,外头廊上伺候的小丫鬟连忙又端了茶盏来。她原只管在后院里做些洒扫浆洗的粗活,今日却正好逢上郑小将军不在,倒叫顺路来送炭火的她拾了个便宜,能在世子跟前露一会子脸。

岑青云接了茶,既不曾尝,也不曾搁下,见她怯生生跪在一旁,清了清嗓子道:“多大年纪了?”

她此时瞧见眼前这小丫头被檐上落雪打湿了衣衫,心里颇有几分怜幼恤弱的意思,听得眼前人回了一句“十四岁”,她搁下茶盏,又问了一声:“叫什么名字?”

小丫头答道:“我在翟娘子的院子里待过几日,她给我取的名叫鹊晴,后来我因做事不大利索,便被指给后院管杂事的周妈妈,她嫌我这名字拗口,便不大叫了。有人来或而招呼吆喝一句,便知是叫我了。”

岑青云沉吟了一番,道:“鹊声穿树喜新晴,倒是个好名字,后院那些杂役婆子粗陋惯了的,哪里懂这些。你既是从前伺候过翟娘子,往后便去湘景阁伺候着,凡事若有不懂的,只管找院子里的春樊教你。”

鹊晴千恩万谢地退下了,岑青云瞧了眼刻漏,子时末了,郑行易还没回来。

她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终是气不忿,随意披了件外袍便往和春堂而去。

刚一入院门,便见霞色窗纱投出的几道人影,并着嬉笑之声。里头闹得正厉害,她在廊下站了半盏茶的功夫,屋里竟无一人开门。

后又过了半刻钟的功夫,才有人打开屋门,开门的霁夜瞧见外头站着的岑青云,惊呼出声:“呀!殿下!”

岑青云沉着脸,晴宵连忙下了炕桌,取了巾帕,同霁夜一起掸去她肩上落雪。

屋子里除了这二人,便还剩醉得满脸通红的郑行易,和靠着板壁坐在一旁的崔池。

见了岑青云,原本斜倚在一旁的崔池不自觉便坐起了身。

他今日难得穿着鲜亮的颜色,一身水红菱纹纱罗锦袍,配着右耳上那枚翠绿的玉坠子,当真是面如满月犹白,眼如秋水还清。

岑青云的衣裳被雪水浸透了,怎么擦都还是湿淋淋的,晴宵便传了热水来,意欲伺候梳洗沐浴。

崔池见了,走来接过她手里的帕子,道:“叫人将热水送到侧屋,我伺候殿下沐浴,且不耽误你们的好日子。”

岑青云几乎是被他拽着袖口,硬生生地拖进了侧屋,浴桶里热水氤氲出的雾气,将整个屋子都变得潮热闷湿。

崔池一边为她却了外袍,一边道:“谁又得罪你了?气冲冲地站在门外,一声也不吭的。”

岑青云哼了一声:“谁知你们整日里忙些什么,一个个地都躲着我,若叫我搅了你们的好事,那才是我的罪过。”

崔池不禁笑了起来:“天地良心,我何曾躲过殿下?”

待到岑青云往屏风后头去了,他才兀自轻叹了口气,道:“你这些时日事多如牛毛,是早也忙晚也忙的。府里原就有人一日三顿地给你送汤水吃食献殷勤,我若再凑到跟前,岂不多余。”

他这番话音刚落,屏风后头就凑过来岑青云湿漉漉的脑袋:“你醋了?”

这半月来,翟令月同段含之明里暗里地较上了劲,两人好似打起了擂台,早上翟令月送了碟糕点,晚上段含之定要来送碗汤水。

你来我往的,她们竟也不嫌烦。

崔池原先也会使唤晴宵时不时地来问候几句,后来见了翟段二人的声势,生怕一个不慎冲撞了哪一位,祸水东引,干脆闭了院门避事。

他想起前些时日,风林轩外一刻不曾停的唧唧喳喳,扶了扶额:“谁醋了?我那是怕了。”

见岑青云探着脑袋瞧他的笑话,崔池伸出手指,将岑青云的脑袋推回屏风后。过了片刻,就听得岑青云不依不饶地:“今日单传了郑行易一个人,也是为了这个缘故不成?”

崔池只好同她解释道:“今日是霁夜的生辰,在这府里除了我与晴宵,她也只与小郑将军熟络些。更遑论这些时日我受他们照拂颇多,这才置办了席面给霁夜做寿。”

岑青云幽幽地道:“怎么?你这席面金贵得孤都吃不得吗?”

崔池哑然失笑:“你若来了,谁还有胆子吃席?不被你吓出个好歹来便是阿弥陀佛了。”

岑青云回想起方才霁夜瞧见她时的眼神,欲言再三,终是不再提此事。

待到她沐浴更衣罢,外头院子里的雪已积了厚厚一层。正屋里三人划拳行令正闹得欢,崔池便干脆同岑青云一同裹着蛮毡在廊下看雪。

岑青云眯着眼瞧了半晌,才带着几分惋惜地道:“朔州的雪最漂亮,八百里天山,目光所及之处,全是雪。”

崔池同她头靠着头,道:“殿下喜欢下雪?”

岑青云想了半晌,道:“算不上。行军打仗若是遇上下雪,那输赢便只能靠天定。我讨厌天定,也讨厌听天由命。”

漠北原有婆夷河天险,但也是在这样的大雪纷飞的日子,百年不曾结冰的婆夷河冰厚甚百丈,北狄人一路南下,烧杀抢掠,如入无人之境。

“我二叔镇守安北都护府,无奈之下,只能与堂兄率领三百骑兵引敌军入雪山腹地。一场雪崩后,北狄军死伤无数,二叔与堂兄与三百骑兵,尸骨无存。”

将军灵柩回京,棺椁里只有一捧染得通红的雪水。

似乎是觉得有些冷了,岑青云往崔池处靠了靠,忽而想起今日之事,便将裴慎与杜克俭二人纷争始末讲述了一番。

崔池听罢,问道:“若如殿下所言,这位裴郎君并非急躁武断之人,那他为何动手打了杜四郎,殿下不曾细问?”

岑青云也想了一番:“校场里鱼龙混杂,他既然不说,也总有他的道理。我自不是那起子爱管闲事的人,只是瞧他是个可造之材,不忍叫他明珠暗投,也是我的一番造化了。”

雪下了半夜不曾停,天上似搓绵扯絮一般,廊前积了约有一尺多厚的雪,二人倒像不知冷热似的,就这般静静坐着。

过了半晌,岑青云才使坏地捏了小半个雪团子,贴在崔池后颈处。见他冷得一哆嗦,方开怀地笑道:“瞧你方才犯了困,这么着便不困了。”

崔池似喜似嗔地瞪了她一眼,作势也便要去抓一把雪,胳膊却被岑青云抓着不松。两人扭来推去地玩闹了一会儿,毡子落了地,新换的衣裳又沾了雪,只得又使唤人送了热水来沐浴。

那厢霁夜晴宵几人吃多了酒,也便散了,崔池打发她们自去歇息,自己捧了巾帕去伺候岑青云。

因惦记着崔池怕冷,和春堂的炭火例份比其他院子多上两倍不止,岑青云歪在软榻上,只穿着件里衣,仍觉得热:“我原以为我那处已是暖和了,谁想你这屋子竟跟火炉似的。”

崔池一边为她擦着头发,一边道:“心静自然凉,殿下心火旺,且歇一歇便不热了。”

方才说是要他伺候着洗澡,伺候着伺候着便就动起手脚来,最后泼得屋子里到处都汪着水。别的倒都不妨,只是他这几日因天气太冷,总有些懒怠,本想着今夜落雪正好眠,谁知又被岑青云搅和到夜半。

岑青云斜睨了他一眼:“方才侥幸让你逃了算你命好,现在又来挖苦我,你胆子倒大。”

崔池早不习惯了她这套威胁人的手段,待到擦干了头发,便收拾了被褥枕席。原以为岑青云又要纠缠一番,许是她这些时日也累着了,竟也安安稳稳躺下,自是一夜好眠。

武举的事暂且告了一段落,岑青云也乐得清闲,呈了折子告了病假,关门闭府地做起了富贵闲人。

这一闲下来,段含之倒先坐不住了。

世子回京也有些日子了,莫说承宠,她便是连世子的面也少见。前些时日翟令月在世子跟前得脸,没少在她面前显摆,她这般要强好胜的人,哪轻易咽的下这口气。

可三天两头往风林轩送汤水,也算不上什么好法子,她还是连世子的衣角都没瞧见。

于是这日,段含之遣了贴身侍婢春樊来回话,说是段娘子这些时日身上总不大好,请世子去瞧瞧。

岑青云正在和春堂里用早膳,听了此话,只淡淡地应了句:“知道了,回头有空便去瞧。”

春樊略探头朝里头望了望,因有门帘挡着,瞧不见里头的人,只有晴宵掀了帘子进出时,她才依稀瞧见世子殿下,还有殿下身旁坐着的那位清河君。

她心底略微盘算了一番,又道了一句:“娘子新学了一首曲子,说是配着殿下送的那把凤尾南音琵琶,是再好不过的了,若殿下得了空,便来瞧瞧。”

里头的人听了,又道了一句:“既是连日里病着,又折腾着学曲子做什么?”

春樊听了这话,霎时心凉了半截,忽又听得世子轻笑了一声:“既如此,孤便去瞧瞧罢。”

湘景阁内,段含之正张罗着几个小丫鬟玩着叶子戏,见岑青云掀帘进屋,连忙将桌上纸牌一把子呼噜进怀里,歪在榻上,捂着脑袋哼哼。

岑青云也不拆穿她,自顾自地坐到一旁,道:“从前怎不见你这般三病两痛的?前些日子说是着了风寒,如今又是怎么了?”

段含之坐在一旁,赌气一般绞着帕子:“妾病得都下不来床了,殿下也不来瞧瞧,既知如此,妾还不如病死了好。”

岑青云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盯着屋里其余丫鬟:“段娘子病得如此重,也不去外头请医官来瞧瞧?”

段含之连忙道:“妾惦记着殿下事忙,总不好叫殿下为了妾烦心,这才耽搁了。左不过是头疼脑热的,吃几帖药便好了。”

说罢,她连忙斟了茶来,岑青云接了茶,尝了一口,而后道:“你本是好心,孤却是想着你的,方才已经差行易去宫里传了医官,估摸着也该到了。”

岑青云话音刚落,春樊便领了郑行易与医官来,一番看诊罢,岑青云问道:“段娘子的病要紧否?”

那医官诊脉再三,道:“禀殿下,段娘子脉弦而数,是肝气上逆、肝火亢盛的脉象,兼之应有头痛眼赤之症。全因平日肝火太盛,易怒易躁的缘故,只需喝些清肝泻火的茶汤便可,并不要紧。”

听了此话,岑青云瞧着段含之的青了又白的脸色,才又笑又气地开口:“叫你平日里多读些书,省得成日里只知发脾气。”

段含之唇吻翕辟再三,终是哼了一声低了头。岑青云瞧她这样子,只好道:“既说了你这头痛全因易怒易躁,也不想着改了这毛病,倒累得人家医官跑这一趟。”

岑青云吩咐了郑行易,差他好生将医官送回太医署,又打发了屋里几个打牌偷懒的小丫鬟,才对着一旁生闷气的段含之道:“春樊说你新学了首曲子,孤也有好些日子没听你弹琵琶了。”

方才还垂眉耷眼的段含之当即便眉开眼笑起来,兴冲冲地便去库房里挑了琵琶,一曲罢了,又缠着岑青云用了午膳,厮磨了好半晌才肯罢休。

期间郑行易来过一次,只是脸色不大好,岑青云瞧他那样子,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待得从湘景阁里出来,才问道:“又出什么事了?”

郑行易便道:“方才我送何医官回宫,半道上瞧见翟娘子跟前的阿婵,阿婵说正巧要去外头请医官,便将何医官叫去瑜阳斋了。”

岑青云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声:“翟令月身子也不大好?”

郑行易道:“倒不是身子不好,医官诊了半晌,说是……说是……”

岑青云瞧了他一眼:“说是怎么了?”

郑行易咬着后槽牙:“说是翟娘子已有了月余的身孕了。”

岑青云猛地顿住脚步,再难遮掩面上的不可置信:“翟令月怎么会有身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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