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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赠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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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更时分,崔池轻轻晃了晃岑青云,道:“殿下,四更了,再不起今日早朝便该晚了。”

岑青云睡眼朦胧,迷迷糊糊地道:“上什么早朝,不去了。”

昨夜她揽着崔池啃了半晌,纵使血气方刚,最后还是念着发乎情止乎礼,没真将崔池生吞活剥吃干抹净。

离京多日,此刻软玉温香在怀,倒更叫她懒怠起来:“孤素来勤勉,便是今日告假一日,也不妨事。”

崔池却捏了捏她的胳膊,道:“明日重九节,今日诸事繁多,殿下竟都忘了么?”

依本朝惯例,今日早朝散罢,宣宗携群臣登慈恩寺雁塔,题诗唱和罢,再赐宴曲江池。

岑青云头一回在京中过重九节,听得崔池细细道来,已是烦闷不堪:“哪里来的这么多劳什子破事,早知便在路上多磨蹭几日了。”

她嘴里虽抱怨着,却还是匆匆忙忙起了身。

一番梳洗罢,崔池为她套上紫袍玉銙,又理了理她的发冠,道:“今日圣人赐宴,殿下少饮些酒。”

岑青云应了一声,待到出了屋门,崔池又叫住她:“殿下今晚何时回府?”

崔池很少这般殷勤,岑青云也很是受用:“有你等着,孤定然早些回来。”

直到她出了王府,翻身上了马,郑行易才嘟囔了一句:“殿下今日怎么又是从清河君处出来的……”

岑青云居高临下地望了一眼:“都叫你把嘴闭上了,再多说几句,只怕是阖府都知道了。”

郑行易挠了挠脑袋,又道:“晴宵昨日朝公账中支了五十两银子,说是她们院里要置办席面。”

岑青云攥起缰绳,毫不在意地道:“些许碎银子,难道还要孤亲自过问不成?”

她复又问道:“好好的置办席面做甚?”

郑行易摇摇头,道:“这我哪知道,方才清河君问殿下何时回府,瞧着倒像是要请殿下吃席呢。”

今年虽灾患频发,但又逢重九,朝中倒也是一团欢喜气,丝毫瞧不出前些时日的惨淡愁云。

曲江池畔,宫台林立,水色明媚,草木森森。

今日宣宗赐宴,列席者除了五品以上朝官,还有前些日秋闱放榜的一众进士。更有众多官眷带着自家子女,只为了彼此相看一番。

沙苑靶场中,马蹄溅起尘土飞扬,宣宗端坐于上首,指着岑青云道:“三郎如今越发惫懒,方才的诗作得不好,连十岁时的本事都没有了。”

岑青云连忙请罪道:“臣一介莽夫,文艺不精,献丑于诸公,望陛下恕罪。”

宣宗却离席亲手端来杯酒,笑道:“三郎虽不长于文,骑射却是一等一的好手。外头儿郎们正纵马斗箭,三郎也该下场同他们比一比。”

说罢,宣宗对一旁的高内官道:“去将绿绮琴拿来,算作彩头。”

不知是谁嚷了一句:“世子若下场,谁敢同他比得?”

岑青云顺势道:“臣若下场同众人比试,倒显得陛下偏心,有意偏袒臣了。”

听得她此言,原在场中的薛鸾卿却下马道:“世子这话,未免也太狂妄了些。”

薛仆射瞬间变了脸色,低喝道:“还不快住嘴!”

薛鸾卿却撇了撇嘴,道:“怎么没人敢同世子比?旁人不敢,偏我敢。”

京中人尽皆知,薛仆射府上薛小郎君,酷爱同岑世子一较高下。二人年岁相仿,岑世子在外征战有杀神阎罗之名,薛小郎君出身武将世家,素来也是打遍京中无敌手。

他二人不常碰面,总有一番王不见王的趣意。但每次若是遇上了,便也总是要大打一场才肯罢休。

只是薛鸾卿一身功夫大都是花拳绣腿的漂亮式子,真遇上了岑青云,他倒也从没有一次占过上风。

见得薛鸾卿这番模样,宣宗不免笑道:“薛郎勇武,不输其父。既如此,三郎便同他比一场。”

高内官已差人送来了束袖,岑青云取了两根绑着袖口,又多要了一根,对薛鸾卿道:“孤让你三分。”

郑行易已牵了她的坐骑来,因通体雪白,无一丝杂毛,便得名“照夜白”。

岑青云飞身上马,用玄色束袖缚住双眼,接过郑行易递来的轩辕弓,对薛鸾卿道:“孤蒙着眼同你比,若是赢了,便也不算胜之不武了。”

不远处的官眷席中,听闻薛小郎君要与岑世子比骑射,倒乌泱泱地都围了过来。

薛小郎君自然是百中无一的玉姿昳貌,可有岑世子在一旁相比,倒显得薛小郎君多了几分局促。

薛鸾卿抽箭拉弓,连发三箭,箭箭正中靶心。

他朝岑青云扬了扬下巴,道:“世子,该你了。”

岑青云半张脸都被遮住,叫人看不明白她的神色,只见着她唇角噙着的那一抹笑:“不急。”

过了约有半柱香的功夫,岑青云才施施然拈弓搭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弦搭三箭,齐齐射出。

三箭齐发,为首一支破开靶上原先插着的箭,因力道太大,竟将箭靶射穿个洞,而后直直地没入靶场后的乔木上。

剩下两支箭也紧随其后,落在同一株树的树干上。

树干上钉着一只白腹锦鸡,被箭贯穿了双目双翅,却仍不死,此刻尚在拼命挣扎。

世子不光箭箭穿靶而过,锦鸡素以灵巧敏捷著称,世子竟能射之却避其要害,当真是射技如神。

岑青云摘下面上覆着的束袖,将轩辕弓扔进一旁候着的郑行易怀里,笑着对薛鸾卿道:“薛郎,承让了。”

高内官将宣宗赐作彩头的绿绮琴奉上,岑青云瞧了一眼,便对宣宗道:“臣谢陛下赏。”

同薛鸾卿比试罢,岑青云借口更衣离席,出了靶场,还未走开几步,便在曲江池畔迎面撞上了闲游到此的成旻。

成旻见着岑青云一身尘沙,掏出帕子递了过去:“往常年年比骑射,魁首不是薛小郎君便是季二郎。今年世子回京,想来薛郎常胜将军的名号定是要易主了。”

不远处围着一圈吟诗作赋的小娘子,见着岑青云的身影,倒纷纷都低了声,羞红着脸。

众目睽睽下,岑青云不好拂了成旻的面子,只好咬着牙收下他递来的帕子,胡乱揩拭了一番便扔回他怀里。

成旻却轻笑着,将她用过的帕子仔细叠好,收回袖中。

岑青云正欲转身离开,却被成旻侧过身挡住退路:“世子不妨瞧一瞧,此处美人如云,可有一二能入得了世子的眼?”

秋日花草落尽,可宜春苑中桃红柳绿,却是人比花娇。

成旻持着折扇,云淡风轻地道:“陛下今日赐宴众臣,连官眷贵女都捎带上了,说不准,是要为世子赐婚呢。”

岑青云负着手,道:“圣人心意,孤岂敢揣度。若论起婚事,秦王府的后院倒还空着,怕不是今日好事将近的人,是秦王?”

成旻入京后,亦有不少王公朝臣送去歌伎美妾,都被他一一退回。

他倒是聪明得很,声称父丧未满三年,孝期未过,不敢纳妾。

如今算算日子,三年之期已过,他也该娶妻了。

成旻笑道:“我的正妃之位,可不是什么人都配得上的。”

岑青云反问道:“秦王眼高于顶,自己瞧不上的人,便硬要塞给孤吗?”

隔着影影绰绰的疏桐枝叶,成旻边指边道:“那是晋国公长女许氏,尊贵无匹,美貌无双。”

“锦乡侯幺女李氏,才情过人,诗词歌赋无一不通。”

“临昌伯之妹甘氏,家中虽富可敌国,为人却谨慎温和,可为贤妻。”

岑青云顺着他的话道:“既如此,秦王便一娶娶三个。许氏权势逼人,可堪正妃。剩下两个,一个有金银,一个有才情,正好一左一右两位侧妃,秦王也可享齐人之福了。”

成旻笑得不温不火:“我同世子打个赌如何?待会儿宴席之上,便是陛下不主动赐婚,也总会有人按捺不住。”

适才雁塔之上,众人登高赋诗,太常卿萧揭呈了一首诗,其中“隔座香分三径路,抛书人对一支秋”一联,咏得极妙。

宣宗连声称赞,意欲重赏,萧揭却道,此诗倒不是他所作,而是他家中次女随意赏玩之作。

宣宗却道:“既是佳节难逢,朕便赏你家女儿一个恩典,若有所求,朕都允。”

成旻道:“萧氏虽无爵位,但萧揭门生众多,若论声望,也可堪与世子匹配了。”

岑青云实在忍不住,收了原本挂着的笑,冷冷道:“孤的婚事,倒不劳秦王费心。匈奴未灭,孤不欲为儿女情长牵绊。”

成旻只是依旧揣着似是而非的笑看着她:“所以世子是不愿娶妻,还是不能娶妻呢?”

他似是意有所指,岑青云却神色未变,勾唇笑道:“怎么?家中爱妾善妒,孤不愿娶妻委屈了她。此等闺房琐事,秦王竟也能知晓?”

杏园宴罢,已是天色渐晚。

逢节庆时群臣休沐,岑青云却不得闲,明日还须陪同宣宗远赴龙首原祭祖。

原本想着回京后能偷闲躲懒,谁知竟比从前在外征战还要忙乱三分。

因惦记着崔池临走前嘱咐的那句,叫她早些归府,岑青云一路疾驰,马不停蹄地往回赶。

甫一回府,她便听得幽幽琴声,空灵愀然,如怨如慕。

和春堂院中,崔池一袭白衣,坐在廊下抚琴。

岑青云在院外站了许久,直到崔池这一曲《湘妃怨》终了,才抱着方才宣宗赏赐的绿绮琴进了院子,对崔池道:“朱弦瑟瑟徽,徵调奏湘妃。我这不是回来了么,你还怨什么?”

“这曲子不好,不吉利,以后不许弹了。”

她献宝似的将绿绮琴呈到崔池面前,道:“今日比骑射,孤赢的彩头,送你的。”

方才宴席之上,萧娘子同宣宗讨赏,想以绿绮琴为世子奏一曲,岑青云当时挑衅般地瞧了一眼成旻,成旻却不置可否地看着她。

萧娘子一曲奏罢,目光盈盈地瞧着岑青云,似乎在等着她说些什么。

可她只顾着同季涉推杯换盏,全然忘了这曲子是萧娘子为她所奏。

宣宗亦是几番欲言又止。

岑青云不解道:“她自弹她的琴,瞧我做甚,我又听不懂。”

听得她此言,崔池问道:“萧娘子奏的什么曲子,殿下可还记得?”

岑青云歪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没听清,就听见什么美人啊彷徨啊,乌七八糟的。席间吵得很,季涉又是个堪比铜锣的大嗓门,谁听见她弹的什么。”

崔池一边笑着接过绿绮琴,一边拨弄琴弦,道:“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他问道:“可是这首?”

岑青云点头如捣蒜。

崔池哭笑不得地道:“这是司马长卿的《凤求凰》,萧娘子奏这首曲子,分明是在同殿下暗传情意呢。”

亏得她是个榆木脑袋,但凡她今晚多夸一句,宣宗便可顺理成章,给她与萧氏赐婚了。

只可惜神女有心,却碰上个全然不解风情的无知襄王。

岑青云学着他的模样拨弄着琴弦,却只有音不成音调不成调的几声怪响:“我哪懂什么求不求的,弹琴作赋这等风雅之事,向来与我不相干。”

便是方才那首《湘妃怨》,也还是因从前听崔池奏过几次,她才听得出。

崔池瞧着面前的琴,如珍似宝的摸了摸,道:“殿下可别将琴弹坏了。”

从前岑青云送过他不少珍玩,但只有今晚,他见着这琴时,才露出几分难掩的欢愉。

岑青云正准备逗他一番,却听得崔池道:“难为殿下记得我的生辰,还想着给我送了礼物。”

生辰?

崔子渝的生辰?

他什么时候同自己提过?

岑青云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从前她确实问过一句,只是问完之后崔子渝答了什么,她浑然忘了个干净。

此时她才恍然大悟,为何昨日晴宵说要置办席面,为何今早离府前崔池那般叮嘱,为何见她抱琴而来,崔池又会露出这样欣喜的神色。

原来今日是他的生辰。

岑青云轻咳了两声,面上有些挂不住,崔池却并未注意到她的异样,只顾着低头瞧着那把琴。

岑青云见他腰间挂着她送的那枚同心佩,便道:“库房里有一把九霄环佩,以千年梧桐与杉木制成,是我阿父赠与阿母的定情之物。你若是喜欢,明日我差人给你送来。”

崔池却低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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