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裘琛进店门的时候，正巧看到萧楚在招揽生意。
“要来买点什么？本店新推出独家特有产品……”
少年看似懒散悠闲的语调里却显得颇具人情味，轻松就和顾客套上了话，整个人也不端什么架子，俨然是把自己当成了店铺老板。
戴眼镜的女人似乎是有什么要紧事要做，频频低头看腕上的表，对萧楚笑了笑，说：”抱歉，改天吧，这些我就直接装包里了，塑料袋……”
“不收多的，本店虽小，但绝对是童叟无欺。”萧楚麻溜地把东西装好打了个结递过去，好像有所察觉，抬头对宋裘琛眨了眨眼，比了个口型。
是一串话，有一点长。
宋裘琛只来得及翻译出”心有灵犀”这四个字，剩下的感觉对不上。但凭借直觉，应该是心有灵犀一点通，我就知道……
萧楚把戴眼镜的女人送出了店门，转头自来熟地接过宋裘琛的包，一手搭上他的肩，装腔作势地叹了口气，道：“唉，我那句话你有没有听到？我感觉你来了，一抬头真就是你，所以是心有灵犀一点通，我就知道肯定是你。”
宋裘琛还想把包拿回来，萧楚提腕稍一翻转就藏在了背后，像猫抓老鼠似的，宋裘琛想拿也拿不回来。
萧楚拉长了音带了些许疑惑地”嗯？”了一声。
宋裘琛怎么听也觉得像装出来的，莫名还有点挑衅和得意的即视感，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出声说话。手段要说是幼稚也谈不上，莫名其妙还有点诡异的可爱。
可爱？
……可爱？
宋裘琛头脑风暴了几秒，勒令自己禁止想东想西，生涩开口道：”我自己提就好。”
萧楚只当是充耳未闻，堪称是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带着宋裘琛就往自己家的方向走，边走边闲扯着最近几天发生了什么事。
“我跟你说，就我回家那几天，我妈她一直絮絮叨叨你，度一日好像度一年。就是在餐桌上也不放过一点机会提起你，给我爹都听得起茧子了，不过我英勇地上前一个闪身，就制止住了他！”
“……你是怎么制止的？”
“这还不简单？就这样一下，再那样一下，易如反掌啊，简直是易如反掌。虽然话不多，但杀伤力那是十足。”
宋裘琛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忍住没问萧靖的感受，微微侧了头感到好像有什么人在跟梢，下意识站定脚步。
萧楚对一直黏在他们身后的人并没什么兴趣，虽然早有觉察，但估算应该也就是个女生，不过为防不虞之患还是挡在宋裘琛的身前，悠然道：”这是个不怎么好的习惯啊，同志。对人身安全造成困扰的话，我们是有合理的由头报警，毕竟我对这个小区了如指掌，我爹就是做警卫工作……”
“不不不不不不，萧学长，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想打个招呼！对不起萧学长！给你和你的朋友造成烦扰了！”
那个身穿四中校服的女生急得涨红了脸，连连摇摆手，扯着映在校服上的校徽，说：”学长，学长！我也是四中的！我在很久之前就听闻你的事迹，然后把你当成榜样，刻苦勉励自己好好读书，然后也考进来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在四中没再见过学长，听他们说学长转学了，但我没有停止向上走，我说这么多只是没想到，没想到家里租房租到这里，居然能碰上学长！我特别谢谢学长！学长在四中报刊上的经典语录我都……”
萧楚蜷指捏拳，抵在唇边干干咳嗽了一下，不忍但想到自己早年说的那些话，还是觉得很有必要地打断道：”那个，同志啊……”
女生颤抖地敬了个礼，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有点尴尬，找补说：”对不起萧学长！我只是对学长充满敬意，所以敬礼！”
难能看到这么个场景，这么个画面。宋裘琛压着笑，不露声色在旁边退了几步，打算看一出戏。
萧楚震惊地看了宋裘琛一眼，口型是”丧尽天良啊，你居然就这么退后了，不帮我一把”。
宋裘琛顿了顿，把口罩往下稍稍拽了拽，无声地回”真的帮不了”。
于是萧楚横扫自己，做回自己，努力很正经地对这位学妹同志回道：”啊……啊……我觉得……”
女生很捧场地道：”学长你是要准备朗诵了吗？学长请！”
萧楚没控制好，又”啊”了一声，对一旁看好戏的宋某人递了个眼神，道：”不是朗诵啊，不是朗诵，我是在组织语言。首先，我没再在四中学下去，也是我自己的选择。你把我当成榜样，你很有品，但是你没有停止向前走，是因为你自己想要向前，而不是因为我。是你自己给了你自己动力，坚持了下去，这才是很可贵的地方。偶像也好啊，榜样也好，我个人啊，就我个人的观点，不代表所有人。我个人觉得他们说的话能不能让你停下原地踏步，取决于你自己，他们起到的，就是一个正向作用，仅此而已。学妹同志，你真正要谢谢的人不是我，而是你自己。是日夜挑灯读书的你，是没有放弃每一个机遇可能的你，是没有因为挫折而跌倒不前的你。”
“学长我呢，暂且啊暂且，算是半个过来人，马上也要成年了。一个人成长的路上避免不了的事情有很多，特别多，你会面临一次一次的别离，还有那种学到歇斯底里的痛苦和孤独，也是你需要承受的。为什么我这么说，是因为随着年龄阶段不停变换，你会发现学无止境，工作也是学习，学习本身也是学习，而没有一位出现在你人生里的老师能陪伴你走到尽头。但至少你明确你的方向，你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尽管会迷茫，会有数不清的黑夜，不过那些优秀的品质让你已经很可贵了，而且能够在很多人里脱颖而出了。”
宋裘琛对上萧楚的目光，迟疑地略一颔首，肯定了他所说的话，却还是出声补充道：”没有人能在学习之路上一直陪伴你，但每一个曾陪伴你的老师或严厉，或宽松，只要是向上的引导，他们都值得被记取和感谢。”
萧楚附和着道：”是啊，是啊，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们也是见证了你的蜕变的老师。成长这条路远远的，但只要你是up不是down，那就是好的。”
女生点点头，激动地擦了擦眼角的泪珠，从身后书包里掏出了一张白纸和笔。
萧楚揶揄地说道：”学妹同志，你这还真是漫漫追星路啊？是不是要学长我给你签名？可惜我不是娱乐公司的偶像，也不是什么出道的大明星，不然我龙飞凤舞的签名指不定能转手给你创造财富。”
女生很郑重地看向萧楚，说：”我将来有一天会自己创造属于我的财富，谢谢萧学长和另一位学长对我的话，你们都是我的老师，我会记住的。所以这个签名可不可以请另一位学长也签一下，就当是同学录，或者对我这个学妹的寄语吧！我的纸只留了一张，所以得麻烦两位学长挤一挤，一起写了。”
萧楚捏笔接过，一边笑眯眯地说着不挤不挤，位置正好，一边揣摩给她签个什么好。想来想去，还是利落地留言：祝学妹前程似锦，轻舟已过万重山，奔赴属于自己的未来，最好的未来。我们正值青春，有大把时光做很多事，只管前行就是了，不管身后纷纷扰扰，先爱自己，再爱学习，爱一个正面的航向。
女生收好了纸，有点不好意思凑近走几步，把笔递给了宋裘琛，说：”这位学长，我感觉你很帅，你和萧学长都很帅，虽然你带了口罩，但我觉得你肯定也是学神。因为你刚才对我说的话，和萧学长说的有一种重合感，你们一定是关系特别好的朋友吧？你们真的很契合，我还没听人说过萧学长在四中给哪个朋友拎过包，只有一起打球数不胜数。”
宋裘琛僵硬地接过，有点不大好意思又有点社交恐惧的感觉袭来，他咬了一下舌尖，强硬逼着自己回话道：”谢谢。”
女生双手背后，往后面退了几步，又退了几步，说：”我听说一个人写效率会更高一些，麻烦这位学长了！谢谢这位学长！”
宋裘琛方微微松了口气，思索片刻，写下留言：祝学妹步步高升，找到适合自己的节奏，登顶顺利。
还没想好下一句写什么，宋裘琛就听萧楚在那边跟女生寒暄道：”学妹同志，打招呼和要签名都很好啊，你要到我跟他的签名，哈哈，你是真的赚到了！但是一码归一码啊同志，下回你遇到感觉熟悉的人，你可以直接出击，这样跟在人身后真让人误会啊。”
女生低头道：”是这样的学长！因为，因为如果我认错了人，我会觉得很尴尬，我会很想原地遁走的！”
萧楚立刻道：”那也不能这样阴暗蛐蛐走行啊，这多让人误会跟害怕啊。今天还好我跟宋同学一起，再加上他跟我勇气过人，都不怕的。那换成别人，你想想，你想想……”
女生再度涨红了脸：”对不起学长！我保证下次不会了！我一定秉持四中优良的传统！礼貌地跟人打招呼！”
“哎，这就是对了。”萧楚点了点头，道：”你看也马上是新的一年了……”
新的一年……
宋裘琛抬笔在留言寄语续写道：旧岁除，将至新年，提前祝颂学妹万事顺意，心想事成。
然后就想不出别的什么了。在后面为了不让纸整张看起来有留白部分过多，宋裘琛补上了自己的名字。
被萧楚敏捷注意到后，也是从善如流地取走了笔，把自己的名字写到挨近宋裘琛名字旁边，又借了学妹同志红笔添上几只红色的蝴蝶。
蝴蝶的翅膀是心形，振翅而飞的动作搭配上萧楚的大名，看起来张扬又肆意，好像是某种感情宣泄。
女生把白纸仔细收起来放进文件夹里，也没找萧楚和宋裘琛要什么联系方式，认认真真鞠了一躬，就挥手道了别。她离去的脚步轻盈雀跃，就像是一个得到了心爱玩具的孩子。
萧楚和宋裘琛也挥手作别，也许是真的心有灵犀，又或许是别的原因，两人道别抬手的动作处在了同一频率上，仿佛是商量好了似的。
萧楚把包背得更紧了点，揽着宋裘琛道：”走，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