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时节,晨雾缭绕,宛如轻纱般笼罩着四苑后山。微凉的秋风拂过,带着些许湿润的气息,将树叶染成金黄,也为这片土地披上了一层丰收的外衣。后山之上,四苑弟子们正热火朝天地准备着收获,等待掌教张不成来验收成果。
卯时三刻,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掌教张不成便已身着素色院袍,带着几名随行弟子沿着蜿蜒的山道朝后山走去。他步伐稳健,眼神中透着几分期待与审视,时不时与身旁的弟子交谈几句,询问四苑近期的情况。几名弟子毕恭毕敬地跟在他身后,或回答问题,或指着远处田地汇报。
行至半山腰,便远远望见北苑的田地。成片的红薯藤蔓在秋风中摇曳,虽然经过了一整个生长季的风雨洗礼,却依旧显得生机勃勃。田垄间,北苑弟子们早已忙碌开来,他们挽起衣袖,拿着锄头,小心翼翼地刨开泥土,将一个圆润饱满的红薯从地下挖出,每挖出一个,都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喜的赞叹。
张不成加快脚步来到田边,俯身拾起一个红薯仔细端详。他轻轻掂了掂手中的红薯,满意地点点头:“北苑的红薯长势着实不错。”身旁负责记录的弟子连忙翻开账本,开始汇报:“启禀掌教,经过初步估算,北苑红薯亩产约六十斤,乃是四苑之中产量最高的。”
张不成听后,脸色露出欣慰的笑容:“好,好!北苑众弟子平日里悉心照料,深耕细作,方能有此佳绩。”
离开北苑后,张不成一行人又朝着南苑走去。南苑的猪栏中,时不时传来阵阵猪的哼叫声。还未走近,便看到南苑弟子们正忙着给成猪称重,场面热闹非凡。
南苑猪栏此时正腾起尘烟。楼容璟浅金长袍下摆掖在腰间,入世剑鞘拍打着石槽:“大花,再拱翻食槽,明日就拿你试禅心印!”被他点名的花斑猪头顶还挂着半截衣衫,正是三日前某个倒霉弟子遗失的苑袍。
“南苑的成猪看起来不错,虽然数量比不上北苑,但每一头都养得极好,这体格,怕是比寻常人家的耕牛还要壮实几分。”张不长目光一扫,只见栏中的成猪个个膘肥体壮,皮毛油亮,四蹄稳健。
潼眠暗自感叹,这可不多亏了阿熎,虽说她擅长炼毒,但这猪饲料的配比与毒药有异曲同工之处,其他苑哪有这种人才。
此时,负责记录的弟子也完成了统计:“掌教,南苑的成猪存活量比北苑的虽然要少,但按照肉质和体格评判,当数四苑中最优。”
张不成微微颔首:“存活数固然重要,但品质是根本。”
弟子们纷纷抱拳行礼,齐声回应:“谨遵掌教教诲!”
“验收和评级已结束,每苑的红薯和成猪可由先生们自由支配处置。”张不成合上账本,递给一旁的弟子说道。
潼眠一想到南苑地窖堆了四五十斤红薯就头疼,做成红薯片还勉强能当零嘴吃,若是再顿顿吃蒸红薯,她怕是连夜就离开广陵学院了。
暮色漫过广陵山飞檐时,膳棠赤铜吊灯次第亮起,灯影将青玉案上的珍馐镀上一层鎏金。北苑的红薯垒成薯塔,蒸腾的热气裹着蜜香,与南苑成猪炙烤的焦香在梁间围绕,惊得檐角铜铃叮当乱颤。执勺弟子敲响青铜食鼎,声浪撞碎最后一丝暮色:“开——宴——”
香蝉子半光着膀子撞开门帘。铁盘上卧着金黄油亮的烤乳猪,猪腹剖开的缝隙里溢出紫苏红薯泥的馥郁。他跃上青玉长案:“接稳喽!”乳猪凌空飞旋,猪皮爆出百声脆响,蜜糖混着莳熎特调的香粉簌簌洒落。
灭花的银蛇鞭卷起三颗肉丸,猪肉裹着红薯淀粉的韧劲竟将鞭梢银钩出划痕。
“花花,这丸子得用筷子!”忆影的布偶丝线缠住糖醋排骨,玩偶童子们抬着鎏金食盒穿梭桌案。一具玩偶被醉醺醺的弟子撞散架,布偶手臂仍执着地举着椒盐猪蹄。
楼容璟的入世剑此刻成了切肉刀,剑气扫过处,烤猪乐肋排均匀分成百份。
“夫人尝尝这道‘金甲赤心’。”他剑尖挑着片红薯脆皮猪腩肉,“北苑的红薯,南苑的猪,倒是绝配。”
潼眠抬掌使出雪魄掌推向冰碟:“入世切肉,暴殄天物。”碟里的猪腩肉瞬间腾起白雾,成了冰镇。
茉霜同情的眼光看了看碟里的猪肉,一筷子夹过去大口吃起来:“你们俩也太可恨了,多好的猪,被你们又烤又削又冰冻的,我先吃为敬。”
楼容璟脸色沉了几分,指着瞬间一空的冰碟:“那可是我专门为夫人切的……”
“那不是还有百来份吗,你再拿一份来吧阿容。”潼眠浅笑着收掌道,“可需要冰镇一下?”
西窗忽起喧哗,云霏的清魂玉箫插在红薯蜜坛中,正将《广陵曲》吹成劝酒令。醉倒的弟子们以筷子敲击着杯盏,听剑诀的剑气在琉璃盏上刻出歪扭的“肉”字。泱絮的雪魄掌冻住泼洒的酒液,冰雕酒盏在吊灯下流转虹光。
赤铜灯在剑气激荡中乱晃,潼眠指尖勾着的白玉盏里还剩半汪琥珀光,她倚着青玉案轻笑,颊边飞霞竟比司马炿月的红袍更艳三分:“这酒倒是喝着暖……”
“糟了,那是五毒……”酒字还未说出口,潼眠已仰颈饮尽残酒。
吊灯剧烈颤动,映出她眸底腾起的赤金色——那分明是碎天境才有的业火。
楠木门轰然洞开,南苑猪王大花哼唧着冲去膳堂,径直撞向蜜薯塔。
楼容璟旋身拦猪,入世剑鞘拍在猪臀,花猪吃痛暴起撞翻几坛封缸酒。琥珀色酒河漫过青砖,浸泡着卧醉的弟子。香蝉子轻跃到椅子上:“苦海无涯,肉作舟楫!”
潼眠广袖翻卷如浴火凤翼,破山河出鞘的龙吟裹着酒气,剑锋未至,膳堂的铜灯已熔成金雨。众人只见赤金剑气化作展翅朱雀,所过之处冰鉴汽化、酒河沸腾。
“夫人醉了。”楼容璟入世剑横栏,却在触及烈焰时被震回来。他眼睁睁看着那道焚天剑气穿透猪王眉心,大花壮如山的身躯竟在奔跑中自燃——鬃毛化作流火,獠牙熔作赤浆,待冲到潼眠跟前时,整头猪已外焦里嫩,飘出炙烤的异香。
潼眠剑尖挑起块焦脆猪皮,醉眼映着熊熊火光:“这火候……可比灶房强多了……”
楼容璟咽了咽口水,收起了入世剑往后退到司马炿月身后:“好了,以后要是得罪夫人那就得遭受冰火两重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