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
最后一根烟抽完,刘盛凌重新回到室内。
他开了台灯,轻手轻脚地上床,朝陈心念那边挪了挪。
隔着半寸的距离,他支起头看她。
陈心念仍在熟睡,连睡姿都未能变化多少——
整个人被薄被裹得严严实实,身体几乎绷成一条直线。
是充满防御的毫无安全感的姿态。
陈心念的额上生了些薄汗,被汗糯湿的发紧紧贴着她的后颈和脸颊。
刘盛凌伸手,轻轻地将那些湿发撩开。她便皱起了眉,将他的手推开,嘴里不知嘟囔些什么。
总归不是什么好话。
即便在睡梦中,她都如此抵触他的亲近,看来他这两天够惹她厌得了。可他既已下定决心要同她在一起,便不能由着她遮住眼睛骗自己,把他只当作“弟弟”了。他必须得让她意识到,他是男人。
刘盛凌往床边挪了挪,刚刚将空调温度调低,挨着她那侧的手臂便被她握住。
刘盛凌回头,陈心念干脆抱住他的手:“别乱跑。”
这声音轻软又绵长。
撩人心弦。
刘盛凌重新在陈心念身旁睡下,见她双眼紧闭,似梦非醒。
想了想,选择闭口不言。
陈心念皱起鼻子:“别抽烟,对肺不好。”
虽抽过烟后漱过口,但到底是抽了好几根烟,难免身上染了些烟味。刘盛凌欲起床去换衣,整个手臂被陈心念往怀里一塞。
手上的触感令刘盛凌呼吸一滞。
陈心念嘟嘟囔囔:“乖,别跑。”
刘盛凌不再乱动,轻声说:“姐姐,这可是你说的。那我这辈子都不会跑,会一直赖着你。”
陈心念嗯了声,脸贴在他臂弯,不再说话。
刘盛凌望着天花板,轻轻地吁出一口气。
李叔所言皆来自大伯,而大伯所知源自于听到他父亲和陈青萝争吵声的左邻右舍,这世上大多数人都是看别人热闹不嫌事大,将寻常吵闹添油加醋成出轨纷争也未可知。
大伯刘越峰向来疑心重且睚眦必报。若是陈青萝真被他查到了确切的出轨前夫的证据,怎可能只是授意李叔小小地为难一下陈青萝?
依他所见,大伯这么做,大概率是为了通过拿捏陈青萝,来为自己得到陈心念开路。只是李叔向来和他父亲刘越岭交好,又对陈青萝一直印象不佳,便另生了私怨。
况且,以他个人对他父亲的了解,他父亲并不爱陈青萝,否则怎会这么多年,名利皆是吝啬相予。能引得他父亲动怒的,不如说是发现陈青萝待女儿陈心念极为刻薄更可信。
万一真有这么回事。买醉后作死开车的是他父亲,陈青萝是陈青萝,她是她。再怎么怪,也不能怪到她身上。
待陈心念深眠,刘盛凌小心翼翼地将发麻的手臂抽出。刚摆了个舒服点儿的睡觉姿势,陈心念就靠过来,一头扎进他怀里。
刘盛凌愣了下,唇角翘起。他扯了薄被隔在两人之间,将她搂紧:“姐姐,你爱我胜过爱你妈,是不是?”
连父母之爱都稀缺的他从没想过,陈心念能懒理她母亲,奔向他。
……
陈心念没想到自己能睡这么沉,沉到刘盛凌紧紧地搂着她,她都毫无察觉。
醒来后的陈心念因被硌到而吓了一跳。她本想将刘盛凌骂醒,踹下床,很快意识到这是男性正常的生理现象。
陈心念咽下憋闷,从刘盛凌怀里缓慢地挣脱出来,爬下床。刘盛凌翻身平躺,继续呼呼大睡。
陈心念张大嘴,呆若木鸡。
更……更傲人了……
刘盛凌又翻了个身,陈心念如梦初醒,赶紧拍了拍脑袋,默念着非礼勿视,溜进浴室,开了水龙头,用冷水冲脸。
陈心念刷牙时,刘盛凌顶着一头乱发,睡眼朦胧地进了浴室。
“姐姐……”刘盛凌拖着长音喊她,下巴搁在她肩膀,整个人贴在她身上。
竟蠢蠢欲动……
陈心念企图逃脱,背后的人跟牛皮糖似的,牢牢地粘着她,甚至一只手握住她的腰,将她圈的更紧:“我们做.爱吧。”
陈心念差点被漱口水呛到,色厉内荏地斥责:“一大早的,你能不能想点正事?”
刘盛凌立时道:“那我们去和大伯商量订婚的事吧。”
陈心念装傻:“你不是和大伯已经说过了吗?”
刘盛凌抱着陈心念晃悠:“我的傻姐姐,订婚不是嘴上说说就行,是要办的。”
他牵起她的手:“订婚戒指得要吧,订婚服得做吧,亲朋好友要告知吧,酒席得定吧,还有下聘……”
陈心念听得头大,忍不住打断:“我不要。”
刘盛凌瞬时垮下脸:“姐姐又不肯要我了?”
陈心念无奈建议:“就请家里人吃顿饭罢,何必搞得这么复杂。”
刘盛凌振振有词:“我还没到结婚年龄,民政局不能为我做主,让姐姐给我名份,我当然得昭告全世界,让大家都知道姐姐给了我名份。这样一来,我正房的身份就做实了。”
陈心念:“……”
半晌刘盛凌也没吭声,陈心念隔着镜子偷瞄刘盛凌,却发现他也在通过镜子看她。
两人目光一撞上,不约而同笑出声来。
如今她不指望刘盛凌的“孤苦无依”能帮他在刘家人那儿攒同情分了。她的确需要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来和刘盛凌进行利益绑定,好帮他处理遗产。这些遗产颇丰,刘家人又虎视眈眈,她左不过得耽误两年在他身上。
算了,就由着他吧。
陈心念胳膊肘拐了下刘盛凌:“是你想要订婚,你自己去和大伯说去,你们怎么安排我怎么参与就行了。”
刘盛凌赶紧顺阶而下,提出他的想法:“那我今天去找大伯把订婚的事情敲定好,你去李叔那儿解决你妈的问题。”
刘盛凌已用一千万填了她母亲的窟窿,事情已解决,哪儿还需要她操心。他如今这样说,无非是在抚慰她的自尊。陈心念点头应和,将浴室留给刘盛凌洗漱,自己进衣帽间换了颇为正式的软呢套装,半长的发扎起来,用发夹固定住。
前些日子和祁宇轩约会那天,陈心念本准备去校企工作室看看,奈何瞧上去太颓了,如丧家之犬,怕影响士气故而没去;没曾想,工作室合伙人柯明途的女友万千娇昨日竟找她谈拆伙的事情,现下刘盛凌安顿好了,母亲那边问题不大,她得先去找柯明途谈一谈。
陈心念化妆时,刘盛凌推着行李箱进了衣帽间,见她精心打扮,面带思虑,安慰道:“李叔这人随和,我和他打过招呼,不会为难你妈,你放心好了。”
陈心念一边描眉一边随口找理由:“李叔不在典当行,小鬼难缠。那几个店员爱看人下菜,我得注意点。”
刘盛凌连忙附和:“还是姐姐心细。”
陈心念透过镜子看刘盛凌开了行李箱,将自己的衣物摆进他的衣帽间,按耐不住问:“你还打算长住啊,不上学了?”
刘盛凌淡然说:“订婚办完再走不迟,现在课业不重。”
陈心念一阵心慌,放下才拿起的口红,忙乱地拨动口红盒:“订婚既要惊动长辈们,又要准备一堆东西,哪儿能这么快就办好?课业不重,也不能翘课啊?”
说话间,刘盛凌走到陈心念身后。
如今刘盛凌一近陈心念的身,她就紧张无措,深怕他按耐不住要做那事儿。毕竟他现在年纪轻轻,火旺的很。陈心念胡乱取出一只口红:“我还要准备毕业论文答辩,毕业之前,我一直都会很忙。”
刘盛凌双手扶上陈心念的肩:“姐姐说的有道理。”
陈心念正要松口气,刘盛凌单手握住她的下巴,迫她扭头,低下脸去碰她的唇角。她下意识想躲,却被他强势地摁握着,无法动弹。
陈心念绷紧嘴唇,闭上眼。
刘盛凌干脆将陈心念紧紧圈在自己怀里,双唇在她唇上来回地碾磨,间或轻舔。
他的呼吸、他的体温、他的身体越来越紧密无隙环绕她。
为了让自己减轻抵触,陈心念把刘盛凌想象成一只和她示好的大狗。
她抬起手,抚摸他毛茸茸的“狗头”。
胸前陡然吃痛,陈心念猛地睁开眼,恼怒地拍开刘盛凌的手:“你流.氓!”
刘盛凌理直气壮:“是姐姐先石更的。”
陈心念低头看了眼,慌乱地将胸衣肩带扯正,扣子重新扣上。
很快地,他双手再次扶上她的肩,她条件反射地拍开,立时见他一脸受伤的表情。
陈心念别过头:“我暂时还不想,你先别碰我。”
刘盛凌冷冷道:“我不管你想不想,人和名份,你至少得给我一样,我才能安心出国。不然我就退学,寸步不离的缠着你。”
陈心念愣了愣,恼火道:“这书你爱念不念!你念书是为了自己,又不是为了我!”
刘盛凌兀自往外走。
陈心念喊住刘盛凌,无奈又气恼:“你又要跑哪儿去?”
刘盛凌没好气说:“下楼做早餐。”
他走出衣帽间,整个人消失在她面前,又怒气冲冲加上一句:“我说真的,你别以为我只是吓唬你。”
刘盛凌的行李箱躺在衣帽间的地板上,里面还有一半的衣服没能挂上衣柜。陈心念走到行李箱前,行李箱里躺着一个往内扣的打开了的钱夹。
陈心念拾起钱夹,顿时愣住。钱夹里放着一张照片,竟是那幅挂在别墅楼梯间墙上的四人家庭合影。照片中陈母的脸被划的模糊,她的脸完好无损。
陈心念看了良久,将钱夹合上,又将刘盛凌那些衣服拿出来,挂上衣柜。拿里裤时,陈心念用两根手指夹住,手伸远了点。
叠成小豆腐块的里裤被展开。
陈心念瞥了眼,瞬时又感到一阵幻痛。她赶紧将那团某处明显鼓起的布料扔进衣柜,一边甩手一边往浴室去。
洗完手还是不适,陈心念拉开洗手台下的抽屉。
原本放在这儿的香烟盒已空。
陈心念将香烟盒扔进垃圾桶,来到浴室外的露台,露台栏杆上的烟灰缸里不知何时已攒满烟头。
陈心念来回走了几圈,便听见室内传来刘盛凌的声音:“吃早餐了。”
陈心念回到室内,刘盛凌已不在楼上。
陈心念下楼,只见餐桌上摆着丰盛的早餐,蛋奶肉蔬果,一应具全。她爱吃的煎蛋被刘盛凌一如既往用煎蛋模具做成了爱心形状。
往常她没觉得有什么,现在怎么看怎么不自在。
不待陈心念开口说话,刘盛凌拿着一盒牛奶,往外去。
陈心念问刘盛凌:“不吃了?”
刘盛凌说:“吃过了。”
吃过了还拿牛奶?陈心念将爱心形状的煎蛋用筷子分割的四分五裂,叮嘱道:“别抽烟了,就算心肺好,抽烟也有害健康。”
刘盛凌说:“你不也抽?”
陈心念道:“我只是偶尔心烦才抽,哪像你一个晚上能抽完一包?”
刘盛凌在客厅茶几旁停住脚步:“可见我昨晚有多心烦。”
陈心念将煎蛋塞进嘴里,垂眼不看刘盛凌,含糊道:“男女之间的这种事,得有感觉才能行。”
话音刚落,刘盛凌那边传来哗啦的声响。
陈心念抬起眼,顿时面红耳赤。
刘盛凌开了她用来装那些玩意儿的茶几抽屉,并俯下身去拿。
陈心念拉开椅子冲上前,刘盛凌已将某根玩具拿在手中。
陈心念跳起来去夺,刘盛凌敏捷地躲开。
事已至此,陈心念咬咬牙,干脆后退一步,仰起脖子高声道:“我也是成年人了,有生理需求正常的很。”
虽如此说着,陈心念脸上却不争气的升温。
刘盛凌倒是很淡定,竟还大剌剌不要脸地说:“我不比玩具好使?不用加热还比这个大更能让你.爽。”
陈心念脱口而出:“你以为越大就越好吗?你能让我疼死送医,死了还贻笑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