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我可以去你家住吗?”
眼睛湿漉漉的女孩站在写字楼门外,像只无家可归的红毛小狗。
左晓叹了口气:“离家出走?”
庄静好摇头,又点头。左晓无奈地笑笑,牵起她的手:“那走吧。”
左晓带庄静好在家门口吃了碗牛肉面,问出离家出走的原因。好吧,庄昱安还是认出了她,兄妹俩因此大吵一架……而令她感动的是,小可爱的伤心难过不仅来自于哥哥的斥责,更因为担心她因此丢掉工作。
“哥哥不答应放过你,我就不回家!”小可爱吸着鼻子说。
左晓见她情绪低落,灵机一动,笑道:“想不想去蹦迪?”
小狗眼睛“刷”地亮了:“想!”
四十分钟后,陈立卿走进面馆,人还没坐下就开始叨叨:“今天什么日子?工作日晚上去蹦迪?左晓你是玩得越来越开了啊……”
“你不想去可以不去。”左晓嫌他啰嗦。要不是缺个保镖,她才懒得叫他呢。
“嗨……”小可爱主动挥手和陈立卿打招呼。他转头看她:“嗨。庄静好是吧?”
“嗯嗯!”小可爱一脸兴奋,“你是陈立卿对不?晓晓北鼻说起过你。”
“哦?”陈立卿来了兴致,“她怎么说我的?”
“她说你是免费保镖,人形盾牌,人形ATM机,人形……”
“行了行了。”左晓及时干预,再说下去陈立卿又要啰嗦她了,“你吃了吗?没吃赶紧吃两口。”
陈立卿要了碗面,加了二两牛肉,三下五除二吃完了,然后开着大G载上两个姑娘去夜店。
三人要了个卡座。庄静好放不开,龟缩在座位上不肯进舞池。
陈立卿问:“小妹妹第一次来夜店啊?”她答:“大四去过一次。”转头附在左晓耳边说,“是我求路飞哥带我去的,结果我哥直接炸毛,把路飞哥骂了一顿……所以今天的事,一定不能让他知道了……”
左晓不屑,笑她:“你都离家出走了,还怕你哥知道你来夜店?”她支支吾吾,看来离家出走已是她与兄长对抗的极限。
左晓也不着急,等她一杯酒下肚,拉起手腕便往舞池拽。
没过多久,庄静好已经忘了自己是谁,蹦得满脸通红,出了一身汗。她眼前灯光闪烁,耳畔隆隆作响,脑中飞舞着无数快活小鸟。
回到卡座,她仰着喉咙又灌下一杯酒,嚷嚷着要与左晓和陈立卿合照,纪念宝贵的人生第二次蹦迪。
左晓和陈立卿也嗨了,同她脸贴脸合照,还扯着嗓子说了些有的没的,反正说完就不记得了。
十点多,陈立卿左手一个右手一个,搀着两个女孩走出夜店。寒气袭来,酒气顿时散了一半。
“回家吗?”左晓的脸被霓虹灯染上绮丽色彩。庄静好醉眼朦胧地看着她:“不回不回……”
“我还没玩够呢!下一趴去哪里?”她脚步虚浮,憨态可掬,忽然脑袋一歪,靠在陈立卿怀里。
陈立卿眉毛一拧,嫌弃地看着怀里的一丛红毛:“上车上车,送你们回去!没喝够回家再喝,我明早还有会呢!”
三人刚走到门口,便听到动次打次的摇滚乐。左晓开了门,只见Eric穿着花裤衩和无袖白背心独自坐在桌边。桌上有两罐啤酒、一碟花生米。
“嚯,一个人开趴呢?”左晓笑道,“早知道刚才蹦迪叫上你了。”
“早说啊!马后炮……”Eric视线落在一头红毛上,接着又瞄向正搀扶着庄静好的小鲜肉,“一起来吗?冰箱里还有酒。”
左晓看了看庄静好,后者激动得像小猫闻到了小鱼干。
“来!”左晓一屁股坐到餐椅上,“我点个夜宵,你们想吃什么?”
陈立卿一脸敌意地打量Eric,思忖片刻后道:“算我一个。”说着走到桌边把庄静好放下,自己在左晓身边坐下了。
左晓用手机点了些烧烤和凉拌菜,然后夺走蓝牙音响控制权。片刻后,音乐声响起,她扯着嗓子跟唱起来:
“借我那把枪吧,你说你用不上那玩意去杀谁……”
“噗”一声,是陈立卿拉开一罐啤酒,狂放地灌下一大口,旋即摇头晃脑地跟着唱起来:“莫非有人把情爱都已看厌……”
马上,Eric也加入进来:“借我那把枪吧,或者借我五毛钱,我要搭上北方的快车,头也不回……”
庄静好兴奋地听着他们的三重唱,啪啪鼓掌:“你们唱得好难听!但是好好听!嘿嘿嘿……”
左晓把一罐冰啤酒塞她手里,搂着她肩膀说:“这是左小诅咒代表作,下礼拜就是他演出,你好好预习一下,不然回头不带你。”
单曲重复播放两遍之后,庄静好也会了,起身用空罐子当麦克风,扯着小细嗓和他们一起放声大唱:
“杀了诚实吧,或者杀了爱情吧,在北风吹起的时候加入我们的队伍……”
正唱得起劲,拍门声响:“大半夜吵什么吵!再吵报警了啊!”
“嘘……”左晓把食指放唇上,“一会儿警察叔叔把你们都抓起来!”说完噗嗤一笑,众人旋即笑作一团。
笑归笑,终归还是调低了音量,也不再跟唱。过一会儿烧烤到了,Eric不知从哪摸出一副骰子,四人玩炸金花,输了喝酒。后来演变成喝醋、喝酱油、学鸭子扭屁股……庄静好疯得眼泪都飙出来了。
下半夜,Eric醉倒在桌上,陈立卿躺沙发上不省人事。左晓搀着庄静好回到房间,跟她一块倒在床上。
“好开心啊……”庄静好眼睛眯成一道缝,醉醺醺说着胡话,“要天天这么开心就好了……啊,谁给我一把枪,把我脑瓜子崩了吧,我要上天啦……”说着说着又唱起来,“借我那把枪吧……biubiubiubiu……”
左晓还没喝到顶,好笑地看她发着酒疯,觉得她滑稽,屈起手指给她个脑瓜崩:“就你这点胆子,借你枪你会用嘛你……”
“这还不容易?”小醉鬼举起右手,比出手枪造型,“biubiu”冲天花板放了两枪。
左晓抓住她手摁床上:“别biubiu了,姐姐我要睡觉,乖乖的别吵啊……”
“哦……”小醉鬼乖乖的,把脸埋进她胸口,猛地想起什么,升高音量,“诶?我哥怎么不查岗了?哥……哥?”
左晓这才想起还有查岗这事。
完蛋!庄静好似乎一晚上都没碰手机,那个变态妹控找不到人,不会已经报警了吧?回头告她个拐卖妇女儿童罪?
“你手机呢?”准嫌犯在受害人身上摸索,“手机拿出来,快……”
摸半天没摸着,倒是把小可爱摸笑了,以为姐姐挠她痒痒玩,伸手反挠回去。左晓赶紧跳下床——还有正事要干呢!
她在记忆中搜寻庄静好手机去处,蓦地想起:她进门时两手空空,手机或许落在陈立卿车上了。
啊,真是叫人头疼……
左晓想了想,拿出自己手机,从通话记录中翻找。
那晚庄昱安给她打电话约架……哦不,是约谈,她没有存他号码,但来电记录里肯定还有。
找到了!
她点开那个号码,给对方发短信:
“你妹在我这里。”
手指悬停在发送键上方,片刻后,逐字删掉。
不行,这样说虽然很酷,但怎么看都像绑架勒索标准话术。
想了想,重新输入:“你妹离家出走,投靠我了。”
行,就这样吧。发送。
半分钟不到,手机骤然震响,把她吓了一跳。反射性地想要挂断电话,转念一想:我又没犯罪,为什么要怂?
摁下接听键。
“……”
听筒中寂静无声。庄昱安看一眼手机屏幕,电话已经接通。
此刻,他正坐在一楼沙发上。从前半夜9点到现在——接近凌晨3点,他给妹妹打了不下一百通电话,听到的都是“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性,其中就包括妹妹被绑架,或者出了其它意外。根据法律规定,成年人失联超过24小时可以报警。昨天傍晚6点整,妹妹在公司留下打卡记录,也就是说,至少要等到今天傍晚6点才能满足报警要求。除非,他把妹妹下班打卡记录抹掉,如此只需要等到早上9点,他就可以报警了。
理智告诉他,妹妹的失踪更大可能性是离家出走。那样的话,就算他挨个给她朋友打电话也无济于事,还不如静静等待早晨的到来。
话虽如此,心却始终无法平静,脑子也不受控制地冒出各种糟糕的可能性。他焦虑得根本睡不着,只能坐等天明。
就在他最煎熬的时刻,收到一条意料之外的短信。只有轻飘飘一句“你妹离家出走,投靠我了。”
他难掩怒意,更无暇与左晓比拼谁更沉得住气,直截了当地问:“我妹在哪?”
“在我家里。”
“叫她听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片刻,嚣张道:“你有没有搞错?好心收留你妹的是我,好心给你报平安的也是我,你这是对待恩人的态度?”
庄昱安顿时被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强行镇定下来,说:“你怂恿我妹妹离家出走、夜不归宿,我还得感谢你了?”
“是她主动投靠、求我收留好吧!”左晓纠正,“要不是我好心报信,你到现在还不知道她在哪个犄角旮旯呢!行了,懒得跟你啰嗦!明天早上她会去上班的,就这样。”
电话被粗暴挂断,庄昱安气得扔了手机。整理好情绪再拨过去的时候,已经无法接通了。
第二天早上,左晓被闹钟叫醒,粗暴地把庄静好拍醒,接着又去客厅拍醒两个还在呼呼大睡的男人。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像只老母鸡,手底下小鸡没一只让她省心。
众人兵分三路,头昏脑胀去上班。两个女孩是踩点进的办公室,脸上带着熬夜宿醉后的菜色与黑眼圈。庄静好比左晓要矮半个头,骨架也更娇小些,穿着左晓衣服像个未成年少女。
过了一会儿,詹嘉欣在三人小群里说:“你俩昨晚肯定干坏事了,而且是很坏的事……”片刻后又说,“早上庄总来了两趟,看静好工位上没人又走了。”
临近午休,詹嘉欣又在群里问:“中午去哪吃?”庄静好说:“我想换个口味,不吃麻辣烫了好不好?”
隔了一会儿,左晓回复:“你们去吃吧,我中午约人了。”
12点15分,她来到附近茶馆,被服务员领着穿过走廊,来到尽头一扇宋式格栅移门前。
服务员在门框上叩了两下,门里一个低沉男音说:“进来。”
移门被推开,左晓走进充满中式禅意的房间。穿着浅灰衬衫的男人端坐在古朴木桌的一边,他身后是一扇圆形仿窗,朦胧月下,竹影疏寥。
左晓在他对面坐下。出于设计师的惯性,她不动声色打造周遭:嗯,环境不错。宋韵悠悠,禅意袅袅,的确适合品茗。
只可惜,她饿得快晕了。
更可惜的是,对面坐了个不知好歹的狗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