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要你插手！”坏凌二还在那边恶吼。

凌二稀里糊涂地醒过来，便看到坏凌二搂着清秋的肩膀，两个人痴痴缠缠地滚落下去，空气都烧灼着一股桃色的气味。他就觉得，还不如继续昏死过去。

“没事吧？”坏凌二掌着清秋的侧脸，他双眼冒火，不知道在埋怨什么：“你怎么这么蠢，自己不知道拐个弯吗？”

清秋这时候已经抖得说不出话来，刚刚他真的被吓到了。

“很奇怪，小兔子，我梦到过和你在一起，你还记得吗？”坏凌二接着用哄小孩的语调凑近私语。

“对不起，我只是想让你回想起来……你有没有想起什么？”

“……我想起来了。”清秋抱膝，边抖边哭，他抬头看着坏凌二这张和本体一模一样的脸，却无论如何想不起更多。

“只依稀记得，很久以前，你踢过我一脚……把我从马上踢下去……又这样揪回来。”清秋眼神迷茫，试探地问，“有这回事吗？”

坏凌二不明所以。

不对，这不是他们的经历。

“有这种事？”他只好悄悄问头顶漂浮的另一个自己。

“……是。”隔了很久，另一个他才传音过来，那声音听来竟然有一点虚弱，有一点祈求的意思，“很久之前，那时的我就和你一样……你哄哄他吧，快让他别再哭了。”

“哼。”坏凌二怀疑，他要是不照做，另一个他也要哭了。

该死，他要的是小兔子。

“算了算了，是我过火了。”坏凌二像宠小狗那样，轻叹着拿手背沾了沾清秋的前额发梢，“小兔子……以后不会了，别哭别哭。”

清秋摇了摇头，想解释一下他不是什么“小兔子”。砰一声，那个满身凤翎，用橙火驱逐他们的白袍男人，又从天上跳了下来。

“怎么还来？”坏凌二嘟囔一声，回身挥出一掌，再次拎着清秋择路而逃。

不想那人紧追不舍，坏凌二疾速飞了一刻钟，愣是没把小尾巴甩掉。

“你到底是谁？”坏凌二不耐烦了，他顿在半空中，抹去前一个凌二留在嘴角的血，回过头问道。

“驱逐。”

男人睁着空白瞳孔，语气冰冷，再次酝酿起攻势。

“等下，小白脸。”就在这时，一道无端的声音从虚空中飘来。

白袍判官的攻势也应声停了下来。

虚空中打开一道无形的门缝，一张魅惑的巨大兔脸幻影，蓦然浮现在白袍判官头顶。而那张脸，虽然略做了幻化，却不难看出，和凌二依旧有九分相似。

半身的幻化人影，正将指节捏得咔咔作响，略带狎昵地盯着坏凌二。

“你又是谁……？为什么幻化成我的样子？”

坏凌二愣了愣：“……爷爷？”

“嗯？”来人掏了掏耳朵，不解地皱眉，“你叫我什么？”

“我……”坏凌二不知道怎么解释了，“是说我们那儿要是觉得一个人很厉害，就会情不自禁叫对方爷爷。”

“这样啊。”来人垂头，显然并不当真，对下方的白袍判官努了努唇，笑道：“小白脸，原来他也是个傻子呢。”

小白判官此刻看来威风全无，如同一只蔫了的小鸡崽，整个人都安静了不少，他抬头呆呆问：“爸爸，你说谁是傻子啊？”

“我说对面那个，跟你一样都是傻子。”来人用能让在场所有人听到的声音说道，“你自己睁眼看看就知道了。”

“哦。”判官表情乖戾地撅了下嘴，转头，无神双瞳转到坏凌二身上，随后，两只银白的眼珠子从眼眶上方哐一下“掉”下来。

“……爸爸？”小白判官盯着坏凌二，好一会儿，才低叹道：“爸爸……他长得和你好像啊！”

坏凌二：……

就不可思议地盯着眼前这一幕。

“对了。”来人抱臂打量一眼坏凌二，接着问，“你还没回答，为什么扮成我的样子？”

坏凌二说不出所以然来，总不能说“爷爷我是你孙子”吧！于是只轻嗯了一声，点头道：

“我听说他们用你的血开门，好奇到底是什么血……便幻化成你的样子，引你来见一面。”

他又假意好奇：“所以到底是什么情况？……我还以为你被人抓去开门，血都被人放干了。”

“看来你得到的消息晚了很多。”来人没有怀疑，只往他身后的清秋扫了一眼，笑道：“怎么，你们也是来夺宝藏的？”

“什么宝藏？”坏凌二继续装傻充愣。

“看样子不是啊。”来人一只脚踏出虚空门，用靴尖踢了踢白袍判官的脑袋：“不是就行，乖儿子，你跟他解释一下。”

“哦。”白袍判官揉了揉没睡醒的眼睛，道：“下面的剑冢里有宝藏，非常多，只有爸爸的血脉传人可以继承。他们找到了这个人，就是爸爸自己。我很感谢他们，所以允许他们每人拿走一件宝物，但爸爸说‘一人一件未免太给他们脸了，应该让他们互相争夺’，所以这一届联赛会设置很高的难度，要风雷电火水土毒全都来攻击他们，最后让他们得到一个屁。‘屁’……是爸爸的原话，我是有传承和原则的法神，不会这么随意贬低别人。”

凌离火揉了揉太阳穴：“乖儿子，我让你勾引他去下去夺宝，你说这么清楚干什么？”

坏凌二闻言，默默掂量了一下先前所得的一百零五个赦魂符。

……看来爷爷是担心自己夺他的造化。没关系，自己懂事就好。

“你放心，我不是进来争夺宝藏的。”他想到这里，赶忙示好，“我受师父所托，被迫参赛，此来只为历练，如有需要，我可以提前退出。”

听意思，已是浑然将圣女的吩咐抛到了脑后。

“赦魂符没用完，不可以提前退出，你不知道吗？”凌离火叉臂，得意地笑了笑，“不过你们要是后续不打算夺宝，可以待在清水镇 ，那里会是唯一安全的地方。”

凌离火说完，抛来一份指引舆图。

坏凌二眼睛亮了亮，听起来爷爷要干一番大事，那些人一早就设计他，借此反杀倒也情有可原……

他想到这里，指了指小白判官，“你能让他别追杀我了吗？”

凌离火很爽快：“儿子，他能和你打平手，还挺厉害。要不就这么算了？也不是大事。等下影响我们的计划就不好了。”

小白判官皱眉：“可以是可以，只是爸爸，怎么确定他们不会在最后叛变？毕竟布阵要耗费不少精神力，到时我压制不了他，他又打宝藏的主意，那就麻烦了。”

“有道理。”凌离火拿靴尖赞赏地磨了磨小白判官的头顶，重新看向他们，“所以你们有没有别的什么理由呆在这里？没有的话，那就只能……”

坏凌二飞快解开乾坤袋抛过去。

“你我总都要出去吧，此物你代为保管，等出去了，你再还我便是。”

乾坤袋是解开的，凌离火粗略扫了下，“哈，还挺有诚意。”

说完便咕噜噜便把他们从圣女那薅来的法宝神器统统装进自己的乾坤袋里。

做完这一切，凌离火又瞥向清秋。

“啧，这些可以……但还不够。”

“拿去。”清秋也解下乾坤袋扔过去。

“他是你的扈从吧？”凌离火抬眉，“你让他留在我这儿，我便彻底放心了。”

“这个不行。”坏凌二皱眉，没想到爷爷这么大胃口，拿了乾坤袋还要扣人，转念便道，“我可以帮你布法阵，如何？”

“啧啧。”凌离火叹了叹，“也行，跟我来。”说完便指挥小白判官带他们去布阵点了。

*

一路上小白判官和凌离火都在前面蛐蛐他们。

凌离火说：“儿子，我们先跟他们处好关系，等利用完再想办法把他们赶出去。”

小白判官说：“爸爸，你能不能小声点，被人听到了会觉得我们爱嚼人舌根。”

凌离火愤愤地用虚影踢了下小白判官的后脑勺，接着说：“我在教你怎么在修真界立足，傻孩子，你这样出去了要被人利用到死的。”

“哈哈，我才不是傻子呢。”白袍判官摸头嘻嘻笑，“反正我就在这里陪爸爸，哪里都不去的。”

凌离火哀叹，“哎傻孩子。”

“奇怪，没有看到呢！”坏凌二则一边走，一边心思奇异地询问头顶另一个自己，“他的寂兮剑在哪？”

“那不重要。”凌二一直将过程看在眼里，闻言定了定神，传音道，“如果他没有那把剑，我们也无法出生。我们要做的，就是不干涉任何因果。”

那剑是他们的血脉至亲。

凌二虽然私心里并不想继承那把剑，可是他不敢改变，怕时空因此错节，那他此生所有的经历，都会被另一个命格、际遇与他相似的人代替。

他不允许。

很快，他们跟随凌离火来到布阵点前。

七大法阵，对应风雷电火水土毒七大灾殃。小白判官果然没有骗他们。凌二光看其中纹路，便知这法阵耗能巨大，动辄可瞬杀渡劫期修士，威力堪比天劫。

坏凌二以自身神力勾勒完最后一道阵纹。

小白判官这时候来到他身后，面无表情地说道：“……已经很久没见过能弄懂这种阵法的人了。”

坏凌二还记着刚才被他满场追杀的仇，因此只冷哼一声算作回答。

“他也是个杂灵根呢，看不出修为深浅。”头顶的凌二发现了异常之处，传音道：“问他，很久是有多久。”

坏凌二只好照做，不耐烦地探究下去：“很久吗？是有多久？”

“可能……大概……几千万年……”

坏凌二纳闷：“你活了有那么久？”

“不对，是几百个那个久。”小白判官擦了擦脸侧的痒痒，“……大概吧。”

“问他，什么办法能活得那么久？”头顶凌二接着指挥，“修士成仙寿元仍有尽时，问他到底是什么人。”

坏凌二照做：“你怎么能活这么久？你到底是什么人？”

“……不死不生之人。”小白判官愣了愣，“你不也是吗？哦不对，你应该还没去过那棵树……但是我为什么能闻到那种腐败的气息……若有若无的。刚才你接我招的时候就闻到了……后面又没有了。”

坏凌二发现他听不懂这人说的话了。果然是个傻子，咕咕叨叨的。

“你渡过天劫吗？”坏凌二转念又问，“这些阵的威力都堪比天劫了。”

“天劫?”小白判官垂头环视了一圈，“哦，我平时不布置这些东西，是爸爸要我给他们设置成高难度才布置的……”

“所以你渡过劫吗？”渡劫过后，便不应该留在此界……看话题又跑远，坏凌二飞快将话头拉了回来。

“虽然我没渡过，但渡劫这种东西，是某些人强行设定的规则吧？”小白判官傻傻的，问什么就答什么，“在我们那儿，从来没有什么具体的规则。”

“你们那儿？”坏凌二好心提示:“咳，你说的某些人，准确说是某种天地法则吧？”

“法则？没有法则。”小白判官低喃：“我们每个人都可以自己制定规则。我们就是法则。”

“是吗？”坏凌二试图推翻他的想法。

“这种说法还是第一次听，你先前说，你有传承，自称法神，也就是说，你身处某类神族谱系，需遵守一定的教条和规则，一定有某种无形的力量约束你。譬如生老病死，春夏秋冬，循环不变，这，就是天地法则。”

坏凌二也不知怎么跟一个看起来年龄不大的小屁孩论起道来了。

“如果你需要，也可以反着来啊，冬、秋、夏、春。死、病、老、生。”小白判官摇了下头，接着说道，“只是这样顺序就乱套了，正序的在进行，你可以找个地方猫着，困在倒序的角落里不死不生，但那样你会离正序界越来越远，最后就永远无法回去了。这样是没有意义的。”

“所以你认可一定的规则。”坏凌二点点头，正打算继续下去。

“走了。”两人鸡同鸭讲了一会儿，凌离火踢了踢小白判官的脑袋，“一会阵法启动，儿子，我们真要找个地方猫着了。”

小白判官果断听令走了，一句话都不待和坏凌二说完。

坏凌二赶忙拉着清秋追了上去。

“等等，我们也要找个地方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