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我不能说话,笔录做的十分艰难,其间我一直能感觉到身后有两道若隐若现的视线在我身上停留了许久。
我一把视线往后瞥,其中一道视线便消失了,只能知道那个叫柯南的小孩一直在关注我。
淅淅沥沥的雨水混合着黏腻潮湿的空气,阴沉沉的天空像是化不开的污渍,给人心头蒙上了一层沉重的阴影。
当天气没有放晴的时候,人的心情就格外地易于压抑,尤其是身处于钢筋混凝土的城市之中时。
“时间差不多了。”面前的人整理着桌面的资料。
时间?
重回记忆深处,我发现记忆已成流年中的一张便利贴,虽然泛黄,但依旧在令人无法忘却。
“时间差不多了!”我记忆深处的朋友起身站上了树枝。
冷风乍起,树叶在风中嘶吼,树影如舞者般轻盈地在空中跃动,它们舞动的影子在月光下投射在金色的发梢上。
高空的风卷起他的衣服,被吹乱的发丝挡不住他熠熠发亮的眼眸,简直像是魔法一样。将朋友的话语都淹没在枝叶喧哗的沙响里。
他站在狭窄的树枝如同走在平地上,笑着正对我,张大双手像在展示什么,连声音也像被注入了活力的高昂,他大声地朝着我说道:
“听!风的声音!”
他放飞了手上的纸飞机,像一只鸟,而那只鸟是纸飞机的形状,伴风就可直上云霄。
朋友身后的树上纸飞机都飞了出来,我这才意识到他将纸飞机放在了树枝上,然后借了一场风,把天空装满了色彩。
像一片海。
由纸飞机制作的海。
我当时愣在了原地。
我看着朋友低头盯着钟表,嘴里念念有词好像是在倒计时。
“五、四、三、二、一!”
时间到了。
周围依旧是一片安静,在太阳柔和昏黄的灯光下,朋友将脸上带着笑容,两眼熠熠生辉。
在之前我一直觉得“笑容”是人类最难看的表情,因为笑容需要牵动的脸部肌肉实在是太多了,整张脸被神经扯动,再娇俏的脸都变得如同酒后发病,难看至极。
老实说,以前的我理解不了,我在生活里从未对这个表情有如此夸张的反应
“生日快乐!”
没有任何物理意义上的礼物,没有蝉鸣,没有烈阳,就像我们佛腾滚烫浪漫破碎又没有结局的花样年华。
唯一能确定的是当年的惊讶和喜悦不是虚假。
其实我讨厌的东西有很多,我讨厌做梦,讨厌分别,讨厌父亲,讨厌绘画等等,其中我也讨厌纸飞机。
就像是生日放飞的那些纸飞机一样,飞远了,飞到了我永远找不到的地方,又在我看不见的地方狠狠坠落,又在我看不见的地方被雨水打湿。
朋友张开嘴,我记得这个时候他喊了我的名字。
“ziyuu!”
“胡萝卜先生?”有人喊了我的名字,“呃……胡萝卜土豆?”
我这才回过神来,也不知道对方叫了我多久,这应该不能怪我,我的真名又不叫胡萝卜土豆,反应不过来也是正常的。
「抱歉。」
“不不不,”对方连忙摆了摆手,“这已经是你第二十一次向我道歉了。”
我听了这个下意识地又写道:「对不起!」
甚至加了个感叹号来表达我的诚意。
“这是第二十二次……”他很无奈地扶额。
他虽面露无奈,却贴心地递给我一杯热腾腾的水,
“小心点,有点烫。”
我乖乖地抱着热水坐在椅子上,在下雨天抱着热乎乎的东西应该是十分温暖的,只不过我是无法感受到了。
我吹了吹水的表面,它泛起一片波动。
喝水是不能喝的,我要真喝下去,这水又不能消化,要一直在我肺里腐烂掉。
我只是将水在唇上沾了沾,让它的颜色不那么像个死人罢了。
“小孩子不要上前添乱!”
随着毛利的一声叫喊,柯南被他一把揪住后领丢了出去。
柯南身形一晃,跌跌撞撞地往后退去,跌倒在了我的身边,恰好撞上我手中的杯子。
热水直接洒在了我的身上,好在杯子没有碎。
“啊,抱歉抱歉,这孩子不是故意的。”毛利小姐连忙按着柯南的头向我道歉。
我摇头表示没事。
“啊,是当时的那个人。”她抬起头才发现我很面熟,只是没有想到这么有缘。
一般来说仅一面之缘的人是记不住的,奈何我的行为和外貌太过特别,见过一欢就怎么也忘不了。
「好巧。」虽然见面的时机都不太对。
柯南先是一愣,眼神瞥向一旁的金发男性,一副呆呆的样子干笑两声:“哈哈,好巧,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江户川柯南哦!”他露出灿烂的笑容。
江户川柯南……哇,居然是他。
我完全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只听过江户川乱步和柯南·道尔,难不成是因为他父母都是推理迷才给他取的这个名字。
包涵父母的爱所取的名字啊,稍微有点点羡慕呢。
毛利小姐见状也介绍了一下:“你好,我是毛利兰,帝丹高中高二的一名学生。”
帝丹高中?
日本有所大学叫帝丹大学。
日本社会中私立学校是一贯制的,可是帝丹大学是公立学校,按理来说不应该出现帝丹高中才对。
所以果然是梦才会这样吧。
我坦然地接受突然冒出一个没有的学校。
「你们可以叫我胡萝卜土豆。」
他们略微歪头,共同地露出和目暮警官相似的表情,江户川柯南眨着豆豆眼问了一句:“真的吗?”
我肯定。
“这是正常人的名字吗……”他小声吐槽。
「我就是正常人啊。」目前不算个人的我严肃地反驳。
“胡……胡萝卜哥哥的字写得好好看哦!”被偷听到了吐槽的江户川柯南尴尬地转移话题。
我的字写得非常优美,笔锋婉转,轻重得宜——来自我朋友的赞叹。
“真的唉,胡萝……卜先生有练过字吗?”
「没有。」
字与其说是我写出来的,不如说是我画出来的,当然,我是不可能这么说的。
「人长大后写的字自然而然就会越来越好看的,对了,毛利小姐想要长大吗?」
“长大?”
「就是有想要长大后自由自在能做小孩子不敢做的事。」
“这个么……”
「我可以教你一个变成熟的魔法。」
经过她的同意,我在她的手背上写上「大人」两个字,再抱上手帕。
“这是?”
一只大手把我的衣领揪了起来,面对我的脸既惊讶,又愤怒:“喂!你这白毛小子对我家小兰做什么!?”
“爸爸,他没有做什么啊。”
“咦,那是什么啊?”毛利注意到毛利兰手上的手帕才把我放下,瞪着手帕感觉疑惑。
毛利兰解释:“这个吗,这是一种魔法。”
“什么嘛,又不是小孩子。”
“我就是小孩子嘛,信一信也无妨啦。”
我打断了他们俩的对话:「这位是?」
“啊,这是我的爸爸,毛利小五郎。”
我又顺势问:「我记得还有一位和你们一起进来的人,他叫什么名字?」
这一次是江户川柯南说的:“你是说安室哥哥吗?”
.
我从毛利兰口中得知他叫安室透,和毛利小五郎一样是私家侦探,现在还是后者的徒弟。
我们的聊天在我的便利贴用完后才停止。
我看见安安透好像有事情在忙,也就没有去找他聊天,在警方确定我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和不可能犯罪之后,便很快放我回去。
外面还在下雨,下雨的时候最痛苦的就是没有带伞。
我待在小区的门口,静静站着,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停,仅仅是站着。
反正酒店也没有人等我回去,也不需要吃饭,也不会着凉,干脆就这样一直站着好了。
不知过了多久。
“胡萝卜先生?”有人叫住了我的名字。
我遇上了我意想不到的人——安室透。
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是从别人那里得知的吗?
安室透的身后被微弱的暖光映照,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宽松的衬衫随性贴合身体,泛着淡淡的洗衣液气味。
“是没带伞吗,拿上吧。”说着他递过来一把折叠伞。
一借一还,一来一回就会增加许多不必要的接触。
我下意识把手放进口袋,想要拿出便利贴,在摸到空时才反应过来它已经用完了。
我无法用语言向他表示感谢,就试图用现创手语和他交流。
在和天上自来交流过后,我不再对有人能马上看懂抱有希望。
令我没想到的是——
他对我微微一笑:“不用谢,要是想还的话去毛利侦探事务所楼下的波洛咖啡厅就行了。”
我打算再比划一遍的动作一顿。
本以为那抽象的手语安室透要好长一段时间才能明白。
我呆愣地接过雨伞,向他鞠躬感谢,然后打开雨伞走进了雨里。
背后的视线在拐弯处才消失。
我不担心安室透会不打伞跑回去,他有朋友在,没有伞可以和别人共撑一把伞回去。
也就只有我朋友会想跑过雨,那是毫无意义的事情,大概,也只有他这种人才会做。
夏日的下午,雷阵雨来临前,黑沉沉的乌云会追逐白色的云层,而朋友会开始奔跑,为了逃离黑色的乌云。
我想着,快步往前走,鞋底和污水接触,再抬起时,沾在鞋底的水落下。
仿佛一条断掉的项链。
.
在回酒店的路上,我感受到脸上的丝丝凉意,阴沉沉的天并着灰扑扑的街道映入眼帘。
走了短暂的路程,我抖了又抖,似乎出现头晕的症状,晕沉沉的,看着红绿灯的眼睛也有点模糊不清。
越过人群,我的脑子只有一个想法——我得快点找个地方。
如果倒霉晕倒在路上,说不定被路过的好心人背到医院,醒来后我就会成医学奇迹报道在各大电视台上。
我不知不觉这样想。
面前电话亭就矗立在道路中间。
我自然而然地晃悠进电话亭,在这里待一会总比一直待在湿润的空气中好一些。
为了让我不显得可疑,我向里面投了钱币。
“咔咔——”
一时前,我拿着话筒的手紧紧地握着,不知道要打给谁,凭着肌肉记忆按出一串电话号码。
记忆似乎变得空白,内心犹如空荡的画布,等待着以颜色重新描绘出过去。
拨打出的电话“嘟嘟嘟”的回音混进我的脑海,在打通的一瞬间,我立马把电话给挂了。
好险,吓死我了,我捂着脸懊恼,万一不是朋友,我会很伤心的,但现在不面对伤心的时候。
我又重新拨打了一个号码,这次是一个空号,电话上一直有红灯在闪烁,一闪一闪的。
我拿着话筒,听着里面的提示音,假装自己正在打电话,等雨小了一些后才重新启程。
路好走了起来,眼睛看见的景物也渐渐变得清楚。
这个梦境真的好漫长真实。
产生这样的想法的我接下一束花。
那不是重要的事情,重要的事情是面前的人和小女孩太像了,一般来说陌生地方遇上熟悉的人会忍不住靠近对方,不知怎么,看见正在卖花的她时我特别想离她远点,越远越好。
莫名其妙的想法。
为了探究想法的理由,我鬼使神差地缓缓走近她。
发现我走过来,她立刻临上笑脸,笑得两个小酒窝,微微举起手中的花篮:“大哥哥要买一束花吗?
我点点头,递上钱——天上自来的。
“它很漂亮,”我低头看着花,轻轻抚摸着花瓣,“山谷中蓝色的蝴蝶,连翅膀都在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