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这烂俗剧本的主角是自己最好的朋友，顾岚无法再置身事外。

她紧紧握住宋素素冰凉的手，仿佛想传递一点力量，又像是抓住一点同病相怜的慰藉。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艰难地开口，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素素……这样的关系，你……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啊？”

“岚岚，开始我只是崇拜他，看他站在台上太着迷了，就想找他请教……后来，次数多了，我自己也分不清是崇拜还是喜欢。有段时间，我觉得这样不对，不道德……我刻意躲着他。可他……他跑到学校来找我，等了我一下午。我一看到他，就……就全完了——”宋素素说着，声音带上了哽咽。

顾岚伸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宋素素顺势靠进顾岚怀里，压抑的抽泣声渐渐变大。

“岚岚，这是我第一次喜欢一个人……我终于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了。就是……我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图，就是想对他好，看见他我就开心得要命。”

“你知道吗？有次开会，他在台上，光芒万丈，所有人都在夸他……我坐在下面，心里就在想：这个闪闪发光的男人，他是我的！那一刻，我的虚荣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宋素素断断续续地倾诉着她的爱慕。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有时候特别开心，觉得和他在一起的每一秒都幸福得要死。可他太忙了，我有时候十天半个月才能见他一面……有时候又委屈得要命，为什么我不能光明正大地站在他身边？”

“放假前，导师带我去参加他们公司的年会……在那儿，我看到了他夫人。很普通的一个中年女人，四十多岁，脸上有皱纹，还有点胖。可他牵着他的手，走过来跟我们敬酒……”

“我一点也不想喝，我难受，难受得快死了！可导师把我拉起来，让我跟着一起喝……”

“顾岚，你知道吗？他看到我，就像看一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而我像个傻子一样，看着他们夫妻恩爱……你说，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站在他身边的人不能是我？”宋素素的声音支离破碎，充满了痛苦和不解。

“顾岚，你知道吗？那次以后，我就发誓再也不见他了。我拉黑了他的微信，跑回了家。可是……他追到我老家来了……来了好几天，一直给我打电话……我没接……”宋素素继续说道。

顾岚再次被震惊击中。

她本以为不过是俗套的中年男人收割无知少女的青春和崇拜，本想劝宋素素彻底放手，就当一场荒唐梦。谁知，那男人竟会追到老家来！

顾岚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劝解。

她想了想，试探着问：“那你……打算去见他吗？”

宋素素低着头，眼眶红肿，眼神迷茫，过了好一会儿才喃喃道：“我……我不知道。这几天我以为自己能忍住，都快忍住了……他突然这么一来……我……我没主意了。”

顾岚沉默了。私心里，她不想看宋素素这么痛苦。那种无法自控的情感，她也经历过。

她想起和周一乐确定关系前，无数个辗转反侧的夜晚，她也曾那样挣扎、纠结、试图克制。她也告诫过自己不要产生不该有的念头……可后来，她还是没能忍住。

爱欲一旦呼之欲出，怎么掩饰都是徒劳。

可理智上，她实在无法认同宋素素明知对方有家室还要飞蛾扑火。即使宋素素没有直接伤害那位夫人，但当她选择投入这段关系的那一刻，伤害就已经造成了。这段感情，于情于理，都注定没有出路。

可她又该如何劝？她自己不也深陷在一段无法言说的感情里吗？

宋素素还能向她哭诉，因为这份感情虽违背道德，却还在世俗能理解的框架里。而她顾岚呢？她和周一乐的感情，又能向谁诉说？

即使她们感情浓烈，她能真切感受到周一乐的用心，也体会到自己在这段关系里的变化……可这一切，也只能是她们两个人的秘密。

她无处分享喜悦，也无处倾吐痛苦。

多少个夜里，她醒来看到周一乐躺在身边，瞬间涌起的巨大幸福感，下一秒就会被更深的恐惧淹没。

此刻，看着脆弱的宋素素，顾岚仿佛穿透了表象，触碰到她心底同样的痛苦、爱恋、悸动、无奈和挣扎。

在爱情面前，谁又能比谁更理智清醒呢？

顾岚没有说话。她轻扶着宋素素，让她靠回沙发背。

两人就这么互相倚靠着，任由沉默在客厅里蔓延。直到暮色悄悄爬上窗棂，一点点吞噬着室内的光线。

当最后一丝天光消失，宋素素在顾岚身边轻轻动了动。

黑暗中，她清晰地说：

“岚岚，我想好了，我要见他。”

第二天，顾岚离开了宋素素家。

宋素素有没有去见那个男人？如果见了，他们会如何抉择？是继续纠缠，还是就此了断？那个男人的家人，又是否知情？顾岚心里盘旋着无数疑问。

宋素素没有联系她。

顾岚也默契地没有追问。

她甚至不知该如何开口。

以前的宋素素，什么都和她分享。仅仅四个月未见，那个没心没肺的姑娘，竟已成了为情所困的痴人。

太多事，猝不及防地变了。

顾岚心里堵着许多话，却一句也吐不出来，仿佛只要拖着、避着，那些沉重的问题就能自行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