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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牡丹夜游(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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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大亮,玉宵走出房门,只见中庭花树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顾君琪,早啊。”沈玉宵心情大好,和他打了个招呼,“我得出门一趟,不用等我吃饭。”

“又有新差事了?”顾君琪含笑应道。

“哪能啊,只是见一个人。”

“昨夜的案子,你有头绪吗?”

“大致了解了,等我见完这个人,就差不多水落石出了。”

“那我静候佳音了。”

二人在客栈门前告别,玉宵转身走入暗巷。

瀚州城也有暗巷,这仿佛是每座城市的下水道,鱼龙混杂,脏污翻涌,但这里往往才是最接近真相的地方。

暗巷深处的拥堵面馆,掌柜苏大娘正用力擦着油腻腻的桌子。地面上铺着一层瓜子壳,还未来得及清理。

玉宵打算去鼎鼎大名的苏记面馆吃个早午饭,更重要的是,她要在这里见一个接头人。如果说阎老板是长安暗巷的顶级接头人,那么王老板在瀚州暗巷的影响力也不容小觑。

此二人在江湖上颇有名号,被合称为“阎王”。

然而,暗巷永远不会消停,帮派间的斗争也不会结束。这不,刚开业没一会,便有小混混来找麻烦。

“老板娘,最近生意不错啊,昨天夜里赚了个盆满钵满。要不是我们帮您看着地头,哪有这样的太平生意可做。”

“哎哎哎……哪里哪里,各位客官,要不先坐下来吃碗面?”苏大娘满面堆笑。

“不了,一会还要收账呢,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把钱交出来。”他的语气很是嚣张,让人听了就火冒三丈。

这时,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子正在角落温吞吃面,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让小混混莫名不爽。

“喂,那边那个死肥猪,别吃了,没见爷忙着呢嘛,快滚。”

中年男子听见“死肥猪”三个字,缓缓抬起头,露出刀锋一般犀利的眼神,小混混有点心虚地退了两步。

他们倚靠着门边,好给自己留个退路。方便随时逃跑。

可是,这个死肥猪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武林高手。

于是继续嘴硬道:“快趴下,不照做的话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正当气氛剑拔弩张到极点的时候,玉宵踏着欢快的脚步,猛的把门一推。

“早!上!好!给我一碗热腾腾的馄饨面,加鸡蛋!”

三个小混混被这排山倒海般的掌法一推,瞬间嵌到了门板后的墙壁里。

苏大娘吓得瑟瑟发抖,面如纸人。

玉宵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哎?你怎么了?”

被称为“死肥猪”的中年男子站了起来,向她一抱拳:“三小姐,鄙姓王。”

“是老王啊。”玉宵亲亲热热地走上去,“是老阎引我来的。坐,坐,吃了没?这顿我请了!早听说苏记面馆的美名了,是百年老店吧?哦,你已经吃过了?再来一碗!”

少顷,苏大娘把面端上来,玉宵疑惑道:“刚刚有什么事吗?”

“没事,没事。”苏大娘连连摆手。

玉宵吸溜吸溜地吃着面,直到喝完最后一滴汤,才心满意足地问:“请您调查的事,有结论了吧?”

老王无声将一张倒扣的纸片推给她,玉宵拿起来看了看,露出满意的笑容。

玉宵风风火火回来时,正看到顾君琪和青棠站在客栈前的海棠树下。

海棠开得热烈,然而二位的美貌更是熠熠生辉,不可逼视。

玉宵停在原地,静静欣赏了一番。

顾君琪向她招手:“你怎么叹气了?有什么不顺利的吗?”

玉宵摇头:“只可惜我不会画画。”

说着便径直走进客栈,从床肚里一块松动的砖下抱出一个小匣子,取出沈氏的徽牌来。

“你们沈家的徽牌长这样?”顾君琪接过来一看,“翡翠镶金的材质,啧啧,皇室中人都没这派头。”

“家中兄弟姐妹,人人都有一块。而且,上面没有名字,款式也是一样的。”

“你想怎么做?”

“我要冒充沈老二。”玉宵眯起眼睛,“他不肯出来是吧?那我要他身败名裂。”

“听起来很妙啊,只不过,有一点儿胆大包天了。”

“放心吧,我有分寸。”玉宵踌躇满志地说。

“现在你可以把真相告诉我了吧?到底是谁杀了花锦官?”

“原本我以为会是牡丹,现在看来是柔薇。”

“柔薇?她不会武功啊。”

“从暗巷回来后,我又潜入了红绡馆,柔薇姑娘果然不在了。你猜怎么着,床下有一小滩血,出血量极少。”

“你是说,那天晚上?”顾君琪睁大了眼睛,“柔薇用一根长簪刺穿了花锦官的喉咙。然后在黑暗中,以最快的速度把他塞到床肚底下?我明白了,正因为是个盲人,她才要把灯熄灭。黑暗蒙蔽了我们的双眼,但对她而言,却有天然的优势。”

“嗯……这么做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引开我们。她早就发现了我们,说不定周边还潜伏着黑鹰帮的人,在我们逃走后,柔薇把尸体交给他们处理了。这两个帮派夙有仇怨,这么做一点也不奇怪。顾君琪,你行走江湖这么久,肯定比我更明白,帮派之间是如何斗争的。像这样杀了人挂在树上示众,其实是一种震慑和挑衅。”

“被你这么一说,好像有点无聊了。”

“真相总是这样,谜底揭晓后,任谁都会觉得索然无味。”

“我懂了。”顾君琪道,“红绡馆背后是黑鹰帮的势力,而万花楼是雷鸣镖局的地盘。其实整个瀚州城从来就是雷鸣镖局一家独大的,近来黑鹰帮和威远镖局都想来开分舵,企图分一杯羹,三个帮派的摩擦越发频繁了。所以我想,那起梦中杀人案也跟帮派斗争有关吧?”

玉宵默默点头。

顾君琪道:“所以这三个人根本不是情人,而是敌人?”

玉宵笑着摇了摇头:“就不能既是情人,又是敌人吗?男女之间的感情是很微妙的,一念天堂,一念地狱。我常常在想,也许花锦官确实是柔薇的表哥,他是真的想带柔薇走。”

“这是王老板告诉你的?”

“没有,其实我问他的是牡丹的事。”

“对,牡丹去哪儿了?柔薇又去哪儿了?”

“也许远走他乡,也许身首异处。”

“这么惨烈?”

这时青棠走进来:“牡丹姑娘回来了。”

“回来了?”玉宵和顾君琪异口同声。

“嗯,不仅如此,明晚她还要开赏花会。”

玉宵与顾君琪面面相觑:“赏花会,那不就是?”

后半句她到底没有宣之于口,众所周知,花魁的赏花会是什么意思。她不知道牡丹之前是什么情况,大抵也不是卖艺不卖身的。但让她惊讶的不是赏花会,而是以她的理解,牡丹是不会回来的。当然,这个案子本来就没完。

她静静呷了一口茶,一个计谋浮上心头。

这可是败坏隐年名声的好机会啊。

下午,玉宵跑马去了城郊湖边,她练了一会秋水剑。

一提到秋水剑,就会想起青棠。

她一直在想,自己到底在沉醉什么?这样一个对她冷漠怠慢的男人,从未亲口说过喜欢她、爱她,但又为她出生入死。

她真的很想问:为什么不看我?为什么不敢直视我的眼睛?这样对我冷淡,偶然却表现出不离不弃的深情,到底是为了什么?

更可笑的是,他越是这样,她就越是沉溺,这是什么欲擒故纵的小把戏?偏偏她还挣脱不了。

正把青棠这个名字在心上默念千百遍之时,本尊出现了。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让她心动,仿佛柳条搅动波心。

他说:“练剑吗?”

短短三个字,就能把她迷成傻子。

一回头看见那个真身,更是如痴如醉。

这该死的美貌。

他是从不刻意修饰的,通常是一身玄衣,束一个低低的半马尾,用一根发带拢住头发,随意而利落。

她冷静下来,半晌才听见自己魂不守舍的声音:“是啊,练剑。”

她悲哀地想到,这也许是他们唯一可以找到的话题。

春风吹起他的头发,他乌沉沉的发丝飘逸地飞舞,他垂下眼睫,显得特别含蓄而温婉。而那微扬的长发,就如同曼舞的黑纱,温柔地罩住了他。

她想象过他们仗剑走江湖的样子,绝不是这样青涩而生硬。

忽尔想起画本里看过的场景,女主从高处坠落,男主抱着女主转圈圈,转了一圈又一圈。

当时她就嗤之以鼻:这太假了,转那么多圈,头不晕吗?

“我来帮你吧。”他的声音温润如暖玉,“来,把我当作你的对手,攻过来吧。”

起初她是心不在焉的,只是一遍遍想起那个风花雪月之夜。秋水剑她舞得很熟练,青棠这个对手让她不能掉以轻心,她也渐入佳境。

他毫无破绽,甚至都未拔剑,就把她防得滴水不漏。

她有些急躁,攻势愈发凌厉起来。一时不察,脚下被树枝一绊,竟毫无征兆地往前扑倒。

她向青棠扑了过去,两人都瞪大了双眼。他想他该抱住她,紧紧地抱住她,不能让她摔倒。

可是,她的手上还有剑。

他偏了偏身子,终是抱住了她,转了好几个圈。

她想,居然真能转这么多圈。

如此浪漫的场景,她居然在想这个。

剑尖惊险地划过他的发丝,挑开了发带,他的长发散落肩背。而她在他怀里,也被那黑缎般的长发笼罩住了。

她埋进他的怀抱,久久没有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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