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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牡丹夜游(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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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宵躲在衣橱里,有些呼吸不畅。她心里翻来覆去想一个问题:神秘人是谁?如果神秘人不是隐年,那可真是大糟特糟,想把这个人找出来,简直是海底捞针。

她思忖片刻,觉得不如就此现身,与隐年对峙。实在不行,劫持牡丹做人质,定要隐年吐出个只言片语来。

她的脑子已然彻底乱成浆糊,只是事关生死,她必须抓住每一个机会。

没有时间布局了,机会转瞬即逝。只要隐年停下来听她好好说,她有信心说服他,毕竟还有沈国公这张底牌。

沈国公,二人共同的父亲,隐年也不得不忌惮的存在。

可凭她的身手,恐怕捉到隐年的衣角也难。她不禁有些后悔,当年在上清山整日斗鸡走狗、不学无术,白白虚掷时光,到如今只身入江湖,生死一线的危急关头,竟无力自保。

犹豫再三之间,隐年已与牡丹话别,两人俯首帖耳说了几句话,听也听不见。隐年潇洒地翻窗而走,她眼巴巴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心沉了又沉。

牡丹喟叹着,在窗前金盆内洗了一把手,十指纤纤,素手调起香来。少顷,香气更浓郁了几分。

玉宵昏昏欲睡,正想找个牡丹更衣的时机翻窗遁走,不想这时敲门声响起来。

长三声,短三声,某种暗号似的。

牡丹整理出一番笑颜,欢天喜地开了门。

玉宵撇了撇嘴,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她可不想留在这里听风观月,少不得要长针眼。

牡丹娇媚的声音拖长了语调:“花公子——”

等等,花公子?玉宵多看了一眼,吃了一惊,来人竟是花锦官。冒领他们除掉白狐公子之功的花锦官。

牡丹扑进花锦官怀里,搂住他的脖子,花锦官抱着她转了一圈。二人痴缠一番,耳鬓厮磨,好不亲热。

花锦官道:“这屋子里的香气好清幽啊,刚刚送走谁啊?让我猜猜,是不是长安来的贵公子?”

“哎呀,你小点声。”牡丹埋怨道。

“怕什么,这屋子又没别人。我说啊,那沈家二公子可给你什么好处了?人人都传他要赎你的身。”

“哎哟,花公子,瞧您说的,我跟那位贵人可是清清白白的,我只等着你带我走呢。”

“唉,那可说好了,明天夜里子时,玉人桥上,不见不散。”

“知道了知道了,都说了三个月了,耳朵都听出茧子了。”牡丹捶捶他的胸口。

“爷这不是对你上心嘛,生怕你被旁人抢了去。”

牡丹伏在他肩上,轻声细语道:“玩归玩,闹归闹,那位贵人的身份你可别往外说,得罪了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花锦官懒洋洋道:“怕什么,这江湖和朝堂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任他什么天王老子,到了这瀚州,都得按咱们江湖规矩来。这些天你在他身边,可打听出什么门道了?”

牡丹贴着他的耳朵窃窃私语了几句,花锦官的脸色变了又变。

“什么?你是说兵变?朝廷要染指江湖之事?”花锦官刚说了几句,就被牡丹捂住嘴巴道:“隔墙有耳。”

花锦官擦擦额上的冷汗:“这确实是个大消息,我得立刻传书于帮主。”

“哎……你……花公子,你可别忘了我的事啊……带我走……”牡丹依依不舍,不肯撒手。

花锦官临走前向她飞吻:“不会忘的,可我也得向帮主尽忠啊,明晚我们就离开瀚州城,我带你去庐州城。”

据玉宵的了解,威远镖局就在庐州城,难道花锦官是威远镖局的人?

她越想越困,越想越困,久而久之竟然睡着了。

醒来竟在高床暖枕之上,再一看,这房间有些熟悉,可不就是牡丹的香闺吗?

她猛的坐起来,睡意全消。

牡丹娉娉婷婷走进来,递给她一把拧干的帕子,温言道:“三小姐,擦把脸吧。”

玉宵没有接,惊疑不定地看了她一会,到底也算镇定,道:“啊,打扰了,牡丹姑娘,我哥哥刚走?”

随即笑了起来:“脚踏两只船的滋味如何啊?”

牡丹也笑:“瞧您说的,不止两家呢,做我们这一行的,吃的是百家饭。”

倒是个妙人,玉宵心想,不禁对她青眼几分。

玉宵揉揉睛穴:“好久没睡这么沉实了,您这香里,加了什么灵丹妙药啊?”

“这个嘛,是我独家的秘方,不能外传哦。”她大方承认加了迷香。

“你们瀚州城的人,倒是都挺会用香的。”玉宵苦笑,“多谢你高抬贵手了,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早发现了……这到底是我自己的屋子,多个人少个人我还是知道的。”

“莫不是我的衣角露在外面了吧。”

“那倒没有,您还不至于这么不小心。”

“那我二哥?他知道吗?”

牡丹掩唇一笑:“这就不知道了,反正我呢,是没有告诉他的。更重要的是,在打开衣橱之前,我也不知道是您在里面。”

玉宵稍稍放心,看来刚刚隐年所言非虚,并不是演给自己看的。只不过,这位牡丹姑娘的话也半真半假的,不可轻信。二人演一出戏给自己看也不无可能。

“既如此,我先告辞了。”玉宵一掀被子,翻身下床。

“哎,等等。”牡丹拦住她。

“怎么?”玉宵瞟她一眼。

“我有一事相求。”

“有事你跟我二哥说啊,你们俩这关系。”

“我们是主仆关系,不是您想的那样,我自己的私事,就不叨扰他了。”

“私事?”玉宵竖起耳朵,“说来听听。”

“您在衣橱里看得真切,我与我这情郎,明日就要逃离此地了。”

玉宵失笑:“当然,当然,我不会告诉二哥的,你大可放心。”

“我担心的不是二公子,是我那情郎花锦官,我总觉得他这几日心猿意马的,对我也是虚情假意居多,我怀疑他有了别人。”

“不是吧?”玉宵笑得眉眼弯弯,“你都要跟他私奔了,现在说这个,是不是有点太晚了?”

“不晚不晚,这不刚好撞上您了,我正一筹莫展呢,您就天降神兵了。”

“说吧,想让我做什么?”玉宵倒也爽快。

“你去帮我探探,他大半夜在哪儿流离。这几日都不在我这儿过夜,不知跑哪儿厮混去了。”

“他不是说了嘛,干正事去了。”

“不就是修书一封,飞鸽传书嘛,用得着离开我这万花楼吗?肯定是宿在别人那里。”

“那你有什么头绪?”

牡丹朝她招招手,轻声道:“这条花街我熟,肯定不在这儿。城南还有一条花街,叫烟陌街,他应该是跑那儿去了。”

玉宵笑了:“有意思,他若有了别的情人,怎会答应带了你私奔。”

牡丹笑得很沧桑:“小姑娘,你还是太天真,男人永远不会嫌情人少。骗了我,也不耽误骗别人。”

玉宵抱臂一笑:“那倒是。得了,我这就去。不过呢,我帮了你,有什么好处?”

“你想要什么?”

玉宵凑近了,狡黠一笑:“帮我暗算隐年?”

牡丹严词拒绝:“这不可能,别太为难我了。”

“好吧……”玉宵悻悻地说,“给我钱吧。”

牡丹疑心自己听错:“啊?您缺钱?”

“谁会嫌钱多?少废话。”

牡丹扔了一袋金子在桌上,沉甸甸的,砸得桌子咚咚响。

玉宵眼睛都直了:“这么多?你这么有钱啊?”

牡丹无奈地笑:“都是血肉钱。”

玉宵翻窗而出,只留下一句“等我回来。”

玉宵在房顶间飞檐走壁,夜风温凉,吹得衣角猎猎作响。她看着脚下熙熙攘攘的人群,更觉自己像天际飞翔的鸟儿,欢愉之情油然而生。

江湖,江湖,最自由也最危险。这种今日生明日死的感觉,真让人着迷啊。

不一会儿,她便到了烟陌巷,这里相较万花楼所在的花街要冷清一些,人烟明显稀少下来。

夜越来越深沉了,花楼前的红灯笼渐次点亮,暖融融的一片。玉宵紧盯着巷子里穿行的男子,寻找花锦官的身影。

她回忆着花锦官的模样:他的背影瘦削却不挺拔,有些纨绔气质,却有几分小白脸的姿色。

找到他并不难,虽然他并不像青棠那样美得惊天地泣鬼神,但在茫茫人潮里还是出挑的。

这个时候,站在屋顶上反而显眼,还不如隐入人流。

玉宵不远不近地跟着他,要么贴着墙,要么躲在三四个人后面,只从缝隙中看他,他也没有起疑。受牡丹的迷香影响,他的脚步有些迟滞。他毕竟没有像玉宵那样小憩了一觉,精神略显萎靡。

只走了一小会,他闪身进了翠羽阁。玉宵在门口看了一会,见他上了二楼。

玉宵依然是老规矩,翻墙进院子。不得不说,翠羽阁的墙比万花楼好翻多了,把守也不那么严密,她不必费心找个后门。

进来就是个楼梯,她轻轻松松上了二楼,一进走廊,就看见花锦官的后脑勺在那儿晃悠。

这下得来全不费工夫,连他进哪间房都清清楚楚。

趁走廊静无一人,她捅穿窗户纸,贴在门外听房里的动静。

花锦官怀里坐着一位黄衫女子,那女子柔柔弱弱的,双目无神,面相很有些孤苦。

花锦官在她面前却很温柔服帖,全无在牡丹面前的油腔滑调。

“柔薇,明日亥时我来接你,行李收拾好了吗?”

那女子无声地点头。

花锦官长叹一声:“都怪我不好!前些年家里遭了灾,我来不及归家,害你被山匪掳去,沦落至此。如今好了,我这就接你回去,咱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那女子流出了眼泪:“可是……可是……我的身子已经脏了……”

“这不重要……柔儿,你活着就好。”

听到这里,玉宵觉得可以收网了,当即一脚踢开房门,冷笑道:“一家人?你把牡丹姑娘当什么?”

花锦官愣住了:“你……你是谁?”

玉宵豪气干云道:“我是谁不重要,你只要知道,你的把柄可不止这一桩。白狐公子的事,你也有必要跟我解释一下。”

这时几个膀大腰圆的龟公闯进来,恶狠狠道:“这位……姑娘,请你出去。”

花锦官脸色苍白,道:“你们出去,这里没你们的事,把门带上。”

待几个龟公出去后,他客客气气道:“姑娘,你误会了。虽然不知道你的身份,但我和柔薇是清白的。”

“清白?你当我瞎啊,她坐在你怀里呢。”

“她是我表妹,年纪尚小,这些年过得凄苦,我少不得安慰稍许。”

“好了,好了。”玉宵扶额,“这些话就留着跟牡丹说去吧。白狐公子的事……”

花锦官激动得站起来:“共得白银犒赏三千两,我已兑成银票,双手奉上。”

这下轮到玉宵措手不及:“啊?我不是……等等,三千两?白狐公子这么值钱啊……”

她忙不迭将银票塞进怀里。

花锦官一揖到底:“姑娘,此事还请姑娘不要对任何人说起,特别是牡丹。”

他拉着玉宵出了房间,寻了个无人角落,低声道:“刚才那番话做不得真,我自知骗不过姑娘。”

玉宵皱眉道:“那实情是?”

“那柔薇是黑鹰帮的奸细,潜伏在这烟花柳巷之中,我骗她不过为了套取情报。”

玉宵不死心道:“那你到底是不是她表哥?”

“当然不是!”

“那你约她明晚亥时是……?”

花锦官作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杀人灭口?”玉宵龇牙咧嘴道,“你这也太狠了。”

“我们两帮交恶已久,这里的故旧,一两句说不清。总之,请姑娘保密。”

“好吧。”玉宵满口答应,“你放心,我谁也不说,特别是牡丹。”

两刻钟后,万花楼中。

玉宵道:“牡丹姑娘,你受骗了啊!明天亥时,花锦官要带他表妹私奔!”

她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讲给牡丹听,然后心安理得将一袋金子塞进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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