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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牡丹夜游(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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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魁的队伍继续向前,人们没有注意到这小小的骚动和插曲。人群过分拥挤,玉宵心事重重地隐在人海里,被人潮推挤得七荤八素。

她想起那个长安的夜,如今时今日一般喧闹,只是心境已然大相径庭。

尽管身处芸芸众生之中,她心中的寂寞一如幽幽降临的凉夜。一杯解寒的冷酒,自斟自饮罢了。

谁能明白她的心情?那恍如隔世的长安,那回不去的故乡。

也许她就要葬送在这里了,为这一腔热血,为这满腹愁肠。

生平第一次,她能感受到自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她能重生,就能复死。

对面客栈楼上的幡旗旁,顾君琪在对她招手。她想,他是不是看见了自己?那么多人呢,他怎么一眼认出我的?

好容易找到一个宽松角落,她提气跳跃,借力楼牌,来到顾君琪身边。

顾君琪道:“你没事吧?我看你猛的冲出去了,是看见你二哥了?”

她点头:“他藏在花魁巡游的车里了,我得去万花楼埋伏他。”

“我跟你一起去。”他关切道。

“不了。”她拒绝道,“你沿路看着花车,如果有人从车里出来,你就逮住他。”

“好,那你小心。”

两人作别后,玉宵便上了房顶,这几日在江湖行走,她的轻功娴熟了不少,果然勤能补拙,更何况她并不拙。

到得青楼时,她在门口徘徊了一番,觉得硬闯不合时宜。

门口站着几个膀大腰圆的打手,想来有几下三脚猫的功夫,可惜她并不想闹出动静,只好在周遭逡巡起来。

后门烟气缭绕,小厨房的门虚掩着。那一重重青森森的烟,混杂着酒气,颇有阴曹地府的意味。

她猫着腰过去,轻轻挑开门栓,将小厨房的布局一览无余。

她想,隐年进了花魁的车子,花魁却不声张,要么是被隐年威胁了,要么是隐年的老相识。

既然车子的的动向顾君琪已经在盯了,她只要潜入花魁的房间,守株待兔就好。

她蹲伏在水缸后,听厨娘和一个小丫鬟说话。

“团子啊,把这盘八宝鸭送到牡丹的房间。她点名要的,从小到大,就好这一口。快端去,再晚就凉了。”

团子嘟囔道:“哪能呢,这里多热啊,我都出汗了。八宝鸭……我也喜欢吃……嘻嘻……”

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

厨娘转了转肥圆的脑袋,在团子头上一个暴栗:“你还小呢,别惦记你家小姐的吃食,等你大了,自有去处。”

团子揉揉毛茸茸的脑袋,委屈道:“什么去处?无非也就是接客嘛……”

她越说越小声,最后几个字都快听不见。

厨娘柔声道:“你要是做了花魁,也能像你家小姐一样,日进斗金,赚得盆满钵满,赚足了钱,把自己赎出去……”

说到这里,她低下头,与团子窃窃私语:“不是说有位来自长安的贵公子要为她赎身吗?那公子神秘得不得了,来无影去无踪,无人识得真面目。要不是留下的金银珠宝是货真价实的,我都觉得这个人根本不存在。”

团子从灶里顺了块鸡腿肉,大口吞咽道:“唉,说起这位公子,连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可那些金银细软倒是真的,我这个贴身丫鬟也摸不着头脑。别的不敢说,他肯定是位武林高手,深夜翻窗而入,天不亮又翻窗而出,神不知鬼不觉的。”

“那个时候你在干嘛啊?”

“我在睡觉啊!”团子吃得嘴角油亮。

“你啊!”厨娘忍不住又砸她一个暴栗。

团子眼泪汪汪的,嘴上一点不得闲。

玉宵心想,这下好办,只要跟着团子,就能找到花魁的房间,真乃天助我也。

团子提着食盒走了出去,趁着厨娘转身,她一个闪身出了房间,轻声轻脚,像只摸进厨房偷吃的野猫。

一路尾随,她这身妆扮倒也不扎眼,无人在意,更无人起疑。

穿过金屋华堂花鼓台,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梭几回,上了三楼,方才有一丝宁静。

不愧是花魁的居所,典雅而幽深。

走廊两旁有两扇对门,只是此刻门扉紧闭,团子进了其中一间,还未及关门,玉宵就掩了她的嘴击晕了她,将她搂在怀里。

玉宵单手将门合上,又将团子藏在衣柜里,心下稍稍安定。

这间房古雅清幽,青玉地砖,光可鉴人,紫纱蹁跹,沉水袅袅,颇有广寒锁嫦娥的意境。

玉宵的唇角勾起一抹轻笑,她似乎知道那位长安来的贵公子是谁了。

沉水香,又名伽南香,隐年最爱的香。

这样一铢千金的香,普天之下有几个能用得起呢。

她想,看来隐年是这里的老恩客了。来无影去无踪是吗,这么害怕被发现?

伤春悲秋之情一扫而空,事态越来越有趣了。

正当沉思之际,门外传来轻悄的脚步声,她忙找了个衣橱藏身。

掀开一丝缝隙,她眯着眼睛往外看。

果见一男一女,大大方方走了进来。

她无声地笑,看来隐年这次没有爬窗,可喜可贺。

牡丹对隐年颇为恭敬,言行举止不像他的情人,倒像他的侍从。

她殷勤侍奉,就差为他扫洒净面了。

隐年一掀衣裾坐下来,喝了口茶,叹道:“好浓郁的沉水香。”

牡丹立刻道:“奴家这就去卷帘。”

隐年扬手:“不必,刚刚好,沉水香最能安神静心。”

牡丹为他奉茶道:“公子何必多虑?不过是一个稚气未脱的女娃娃……还是头一次,您竟在我的花车里藏了那么久,忌惮至此么?直到进了内院,你才找了个无人的死角下车。虽知您爱惜羽毛,可也不必避讳至此……难道说,她是您的夫人?这位小姐,莫不是来捉奸的?”

“你呀你……”隐年也不恼,只是笑着轻点牡丹俏丽的鼻尖,“是我妹妹,回头她到父亲面前告一状,包我半个月下不了床。”

“您这妹妹,竟凶悍至此吗?如此不敬兄长?”

“何止是不敬,她简直杀我而后快呢,你没见她看我的眼神,仿佛下一瞬就要把我撕成碎片了。不过这也不怪她,我跟她之间,确有不共戴天之仇。”说起玉宵,他竟面带微笑,犹如春风拂面。

“她只是一介女流,又是你的妹妹,怎会和您结下梁子?”

隐年笑意渐浓,捏着杯子的手拿起又放下:“这就说来话长了。”

玉宵在心中冷哼,我这样对你不是很正常吗?你是怎么对我的?不过此番潜伏,倒是捏住了隐年的把柄,可谓不虚此行。

“不说她了。”隐年挥挥袖,像要驱散晦气,“荧惑的事,你可打探到什么眉目了?掌门人可真死了?”

牡丹垂目,面有惭色道:“牡丹无能,此事实在扑朔迷离,饶是万花楼耳目灵通,所得消息却是众说纷纭。”

隐年挥手道:“不怪你,蜃烟山连我都不敢上。既然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多半是没死。只是城北的青蛟山,此时可是乱作一团了。白狐公子一死,闲杂人等也就有了可乘之机。”

“牡丹不明白,公子您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呢。”

“我是朝廷命官,自当忠于圣上,瀚州这趟浑水,我是无论如何也要来搅一搅的。我那三妹也是好兴致,一路跟着三皇子,千里迢迢地来了,我倒要看看,她能闯出什么名堂来。”他摇晃着茶杯,似在看茶叶的残渣,“别到时候阴沟里翻了船,这就怪不得为兄了。”

玉宵冷笑,若不是你,我怎么会翻船呢?

牡丹道:“您看,白狐公子死了,瀚洲城的瘟疫却未解,真不知如何是好。”

“我正是为此事来的,本来捉个活口,此疫犹尚可解。也不知谁办事这么糙,把白狐公子给打死了。”

“可是……白狐公子的迷香应该跟瘟疫无关。”

“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白狐公子脱不了干系。不过依我看,这瘟疫确实难解,要么直捣黄龙,杀到蜘蛛娘娘老巢去,要么就上蜃烟山,找到那传说中可解百毒的清霄玉露丸。”

玉宵的心狂跳起来,从这番对话看来,隐年并不知道是她杀了白狐公子,那也就是说,隐年不是神秘人?也没对她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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