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
没带伞。
“我其实蛮想在雨天散步的。”喝着奶茶的陆晶莹想。
“嗯。”
黄玉楠带了一把伞。
“你怎么知道会下雨,哇我们有救了!”陆晶莹故意说的夸张。
“我内风湿。”黄玉楠指指自己的膝盖关节处,老毛病了,好像是家族遗传。
但以后遗传不下去了。
“一定很疼吧。”陆晶莹眉头微皱,眼光看向她的腿。皱眉。
黄玉楠怔了怔。
“走吧。”
雨不大,伞不小。
俩人身高没差多少,都很高,陆晶莹举着伞。
“说不定这样子可以让你的关节舒服一点。”
但其实黄玉楠膝盖关节处贴了一片关节止痛膏,现在正“灼烧”着。
如果她想,那就行吧。黄玉楠想。
人行道红灯停。
“你喜欢晴天还是雨天,楠楠。”
“晴天。”
“你这样很没有腔调诶。”
黄玉楠比陆晶莹高半个脑袋,就那样看着她。
“你应该说‘我喜欢有你在的每一天’。”
好土,这是黄玉楠隔了两秒的答复。
“这是台湾爱情剧里的情趣诶”她又说。
“你不觉得我们俩很想台湾那种电影里面的少女嘛?”陆晶莹的嘴像机关炮。
“那种少女一般在电影里死的最快。”
“呸呸呸。”陆晶莹捂住黄玉楠的嘴巴,一秒钟,黄玉楠摆头,皱眉。
“你不要说这些不吉祥的话。”陆晶莹没看见黄玉楠的微表情,还在说着。
很漫长的红灯。
好多人,有些人成对,有些人独行,看手机,聊天,哈哈哈的声音很大,小情侣,挨得很近,你侬我侬的样子很清春。还有雨声,淅淅沥沥,很吵。
有声音,很微妙,灿烂的,盛大的,悸动的。
是心跳声,黄玉楠明白过来,是自己的心跳声。
对面公园里的垂丝海棠正在吐蕊,颜粉色白,慢慢在开。
人行道绿灯行
黄玉楠走的很快,陆晶莹不太跟得上,回过神来时,俩人都有被淋湿,黄玉楠是完全在雨中走,陆晶莹小跑着要把伞递上黄玉楠头上。
“都怪你,走这么快干嘛,都淋湿了。”
“你下次,别……少碰我。”黄玉楠说的很艰难。
“怎么啦,害羞啦,96哦不02年的大姐姐?”
“是的。”
“?你这时候不应该嘴硬然后我继续刺激你,最后你脸红承认吗,中间这些环节呢。”
黄玉楠睨了她一眼。
“我来撑伞。”黄玉楠拿过伞。
“其实你也没多高。”
“我没说因为我高。”
“……”她真的很“幽默”或者说很直接。
是一种很特别的社交体验,陆晶莹想。
“我很讨厌雨天,我和你一样喜欢晴天。”
“因为雨天所有东西都是发霉的味道,我不喜欢那种味道。”陆晶莹自顾自的说。
其实你送我玫瑰花那天就淋的很湿。但黄玉楠没说出口。
提走一块石头,踩碎一片叶子。
陆晶莹走路不安分。
黄玉楠撑伞很安稳。
“那以后也可以约你来逛街吗?”陆晶莹问。
滴,门禁。
“嗯,偶尔。“其实她想说不可以,但话到嘴边说不出口。
“可以在下面再转一会吗?”陆晶莹看着黄玉楠。
她们在对视,黄玉楠先收回目光。
“嗯。”
亭子里。
默契的,两个人拿出烟盒点跟烟。
格调。
但黄玉楠的打火机好像找不到了,可能单纯没带,黄玉楠想。
陆晶莹看她叼着烟却不点,“没带火机嘛,我的给你。”
她递了过去,但黄玉楠一手夹着伞不好接。
陆晶莹干脆直接给她点烟。
侧头,侧头。
她在看烟。
陆晶莹在看她。
美,很美,眼角有颗痣,泪痣。
陆晶莹觉得黄玉楠就像小王子的玫瑰花,美丽有刺,但并不伤人。
有对母子从单元门出来。儿子在逃窜,母亲在追赶。
“说,那三百块钱是不是你拿的,你胆子不小啊,现在就学会偷家里的钱了,长大了是不是要抢银行的钱啊。”母亲拿着一根木棍,儿子一直哭,再闪躲。
她们目视着这件事情,抽烟,烟长时短。
“钱不是他偷的。”罕见的,抛出话题的是黄玉楠。
“你怎么知道?”陆晶莹也一愣。
“我只是猜测,我想不会的。”黄玉楠低头,抽出第二根烟,“火。”
这次是黄玉楠自己点燃。
“你会把自己的猜想作为结论吗?”
“不会。”
“但是你说那个男孩时很笃定。”陆晶莹疑惑。
“如果就算是,又怎么样呢?”黄玉楠弹烟灰。
“是的话,母亲的教育可能有点过,但确实是一个不正确的行为啊。”
黄玉楠静默了好一会一直在吸烟吐烟,陆晶莹就这样看着她,小区里的山茶花开着,好美。
不只是花。
“每个人都是自私的,推卸责任都是每个人的一种天性,也包括你我。大人们总爱把责任推给小孩子,敏感和共情力从来不是天生的,而是人为的,假如这个男孩真的没拿那些钱,只是钱被别人拿走或者放在别处没找到,这也只会给他一个印象,你干了。”
很长的一段话,原来黄玉楠也会有说话这么多的时候,那先前的吸烟吐烟是不是在酝酿,有点好笑。
陆晶莹没有发表评论。
母子还在追赶,儿子哭泣。
他们累了,母亲告诉儿子,要坦白,坦率一点。
“所谓的坦率,其实就是暴力。”黄玉楠抽完最后一口烟。
“我也听过这句话!在一本书里,但我忘了是哪本。”
“太宰治的《候鸟》。”
是吗?
或许是吧,陆晶莹想。
叮,电梯到了。
三楼和六楼同时亮起。
“今天你会给我发晚安吗楠楠。”陆晶莹用楚楚可怜的眼神望着黄玉楠,和她在学校笑带春风的形象完全相反。
陆晶莹眼看没回应,要去拉黄玉楠的手。
躲开,叮,出门。
薄情寡义的女人,陆晶莹心里又在小小的哭泣。
黄玉楠没找到火机,在家里没有,会不会落在别处,今天点烟也只有晚上,晚上就发现打火机不见了。
烦躁,突然很烦躁,药。
接水,吃药。
黄玉楠看着玻璃杯子,里面的水在晃,为什么会晃。
杯子从黄玉楠手里掉到地上,水一地,碎一地。
烦躁,特别的烦躁,用一次性火机点了一根烟,是风吗?烟在抖,不,是手。
手抖。黄玉楠突然开始哭泣,烟落到地上,熄灭,黄玉楠蹲下,从无声到有声。
苍白的文字显现不出她的悲伤,但黄玉楠胳膊上的血可以。
玻璃碎了一直很锋利。
陆晶莹也在抽烟,如果说自己是因为追求黄玉楠这件事情有趣而缠着她,那现在或许有些改变。
她看见她的泪痣,她钦慕她。
她和她的聊天,她欣赏她。
她听见她那一段长话,那是思想。
她喜欢她。
悸动,心慌,像是少女心思被老师发现。
害羞,期待,烟灰好长好长,微风。
她回过头,要洗个澡了。
她总觉得自己的身体气温在升高,冷水澡。
她需要安静一下,自己所有的情绪。
环形灯,音响播放音乐。
“琴弦流淌着,岁月暗哑,想带着你南下,感受四季的变化。”
很舒缓的歌,是陆晶莹爱听的。
没吹头发,盘起来用浴巾。
阳台很温暖,《南下》。
睡前最后一根烟,烟完歌完。
“微笑都变成最美的情话。”
再吹头发,微信没有消息。
失望。
凌晨一点半,熟睡的陆晶莹手指一抽。
微信刚好在此刻闪了一下,备注楠楠发来的一句,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