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起小蛋最佩服的两个人,当然是自己的三叔和四叔。
他二人,天不怕地不怕,便是被爷奶拿着棍子撵,亦敢叫板,不像自己,天天被爹娘训,只有受着的份。
说起来今天也是倒了大霉,一大早发现自己的金刚岭竟被两个来路不明的小妖占了去。本想与他们理论一二,没成想他们不由分说,就把三叔赐给自己的那把三尖宝叉弄坏了。
看来这二妖颇有道行,好在,自己的狮吼功已炼至化境,呵跑了他们,不然今日这金刚岭怕是要易主了。
哎,只可惜功夫再高,也有那么两座“大山”压着。
邪门的是,晚前去河道巡守的时候,怎么又撞见了那两个小妖,难道是霸占金刚岭不成,转而要霸占这金沙河?
且看他二人姿态诡异,其中一个小妖正在吸另一个妖精的精气,果真是怪物……
莫非,是想吸了同伴的精气,从而修炼成大妖?那自己的狮吼功可不好打得过她了。
得赶紧打断他们!看我,一啸震天!
“爹!有人耍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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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大蛋和他爹娘的关系很尴尬是吗?”
“是啊是啊。”
老婆婆去灶台旁舀碗米粥的功夫,回头见桌上那盆满满当当的煮花生已经空空如也。
再看桌旁的小姑娘,仍是一副垂目思考的模样,而她旁边的小伙子则将手中仅剩的一荚煮花生轻轻一捏,挑出颗豆来,又用指尖掐住豆尖儿上的豆衣,慢条斯理地一点点剥开。
待圆白饱满的豆儿整个脱出,他托在手心,忽然伸着手朝向老婆婆,满面笑魇:“婆婆,你吃。”
小伙子牙倒是挺白,可那一盆煮花生哪去了?
老婆婆左右弯了弯腰,见二人身上松垮,也没个能藏的地方,再看地上,也不见有荚壳和豆衣。
“婆婆找什么呢?”风途一边将手中的荚壳放在桌上,一边埋下头随着老婆婆的目光往地上寻找,什么也没看见,又抬起头笑咪咪看向婆婆。
老婆婆问:“我盆里的煮花生呢?”
风途仍摊着手心,“就在这里,正好有三颗,婆婆您一颗,阿妹一颗我一颗。”
“可我记得……有一盆啊。”
风途也是一脸疑惑,“是不是您记错了,我只见到一荚。”他扶着婆婆坐下,将剥好的那粒花生豆放到婆婆面前,又从开始剥下一颗,“这颗是给阿妹的。”
明月还在想老婆婆之前说的事,“可是大蛋分家不分地,怎么营生呢?”
“所以矛盾哪,”老婆婆一搭茬,将煮花生离奇失踪案抛在了脑后,捧着碗哧溜一口米粥,继续说:“三蛋四蛋俩二流子又不到地里干活,他们夫妻俩只能拿地吊着大蛋一家,毕竟以后养老指望得上三蛋四蛋?”婆婆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哦~”明月似有所悟的点点头,“那既然如此,大蛋何不彻底分出来,找块好地方开荒呢?”
老婆婆哼哧笑了一声,“开荒哪是容易的事,好点的地方早有主了。就算现在能找到个地方,地又不能直接种,接下来要翻土,要挑杂草树根石头块,要平田整地,除虫,还得挖水沟。既要有牛,又要制备干活的农具,总不能空空靠两手挖吧。”
“再说,家里几口人,劳力够吗?好不容易花上三年五载开了地种上粮食,生地不长,只抽空穗怎么办,地里闹虫害怎么办,这几年下来一家子人吃什么用什么?”
“所以开荒前还得借钱吧?等地开好了要账的都来了几波,种下来的那点还不够交税,拿啥还账?难道再把开下的田地抵了账?不还账人家不闹事?”
一听,俩人都不吱声了。这虽是在说大蛋他们家,可听着也是在说他们二人。
老婆婆又说:“这小蛋虽说是不需要人看着了,可也还小又不能下地,他们夫妻俩连头牛也没有,要开荒这几年日子咋过,所以,开不了~”她弓眉抿嘴,一脸你品品的模样。
明月又问:“那就不能租地或者买吗?”
老婆婆笑着摇摇头,“都知道开荒不易,谁舍得卖祖宗的地。何况再怎么说也要叫一声爹娘,向那些个官家老爷租地能比种自己家的更容易吗?”
“啊~”风途听得一脸愁容,“这么麻烦。”
老婆婆继续说:“所以啊,开荒那是给后辈准备的。”
据老婆婆说,老蛋夫妇成亲七八年没孩子,喝了两年药调理也不见效,这才多方打听,抱养了一个孩子,没想过了几年,蛋婶怀上了,一下子举家欣喜。
只是生下来的是个姑娘,不过紧接着第二年就又怀上了,生了三蛋出来,这下可是风风光光在家门口摆了宴,就是有头驴从家门口路过都得塞个煮鸡蛋。
又一年生了四蛋,惹得人人羡慕。但谁想到,这俩人长大是这样的。
显然,老蛋夫妇盼着这俩亲儿子养老是没指望,只能盼着大蛋这个过继来的长子操持,可偏偏家底只愿意留给这俩亲生的,大蛋反倒像个在蛋家包吃包住的长工。
风途拿着花生递到她面前,“阿妹,伸手。”
明月下意识伸开手,接到一粒煮花生放进口中咀嚼。
“好吃吗?”风途边问她,边把剩下那颗也吃了。
她仍在想着什么,轻轻点了点头。
风途知道,她其实没注意自己说什么,转而看向老婆婆:“婆婆,你煮的花生真好吃,还有吗?我想再吃一颗。”
“看把娃说得可怜的。”老婆婆喜笑颜开,站起身向灶房走去,“有呢,吃一盆都行,我给你拿去。诶呀,我这家里啊,就我一个人,煮了一锅都吃不完。”
“婆婆的家人呢?”
提起家人,老婆婆有些落寞,“我丈夫走的早,他走的时候,我们家小萝卜才八岁。”她说着,眼中泛起泪花,“他走之前拉着我的手说,一定要我家小萝卜上学堂,做个读书人。”
一说到小萝卜,老婆婆又喜上心头骄傲起来,将刚盛的一盆煮花生递给风途,坐下来继续说:“我家小萝卜从小就聪明,这十里八乡可就出了我家小萝卜一个秀才,后来在镇上买了院子娶了媳妇,又生了两个孙子,教书呢。”
她说着,双手搓了搓膝盖,脸上溢满幸福,
“那可真是出息。”风途紧接着又问:“那他怎么没接您一起去镇上生活?”
“我想陪着我丈夫,而且这房子总得有人看着不是。”她环看着屋子,怀念起往日,“当年穷的时候,差点把这屋子都卖了,可这是我丈夫留下的,舍不得啊。”
花生吃完了,也到了要走的时候,老婆婆让他们常来坐坐。
“欸对,大蛋媳妇就是你们村养羊的那户,叫……”
“槐子?”
“对。槐子家的大姑娘。”
离开婆婆家,两人没精打采地往回走。
天色逐渐发黑,如墨汁在水中漾开,逐渐浸透了霞光。
风途忽然挺起背,浑身抖了抖,手心出现几颗花生,兴高采烈地捧给明月:“还饿不?”
明月错愕,“你从哪里掏出来的?”
风途将手里的花生放到她手心,又抖了抖身子变戏法似地变出些来。
明月看着二人手中的花生,叹了口气,“若我吃了,算是鼓励你偷窃么。”她掏出个小布袋装了进去,继续往前走。
听她这么一说,风途的高兴劲儿也没了,着急冲着她的背影喊:“只是盆花生!不值钱的!”
明月没有停驻,“那也是人家的。”
又值不了几个钱呐。风途看着手中之物,觉得被她说得自己犯了天大的罪,忽而耍性道:“那便不要了,扔了吧。”抬手便要丢出去。
“风途!”明月回头看着他,问:“白白浪费掉,便心安理得不算偷了吗?”
“那我要如何?”
“你自己想。”
风途想了想,道:“下不为例。”
“你为你自己做决定。”
若当真是杀了头羊,再怎么着人身上也会有点痕迹,最少也有些腥膻血气,若当真在他们二人身上寻到点蛛丝马迹,这事也算真正有了眉目。
二人要重新去一次蛋家。
夜深人静之时,二人悄悄翻进蛋家,各自潜入一间偏房。
房间内鼾声大震,明月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悄悄靠近床头。
床上之人的模样看不大清,但体格不小,壮实。衣服就在床头撂着,她悄悄拿起,又见旁边柜子上还有件衣物,一并拿了出来。
风途也出了屋子,两人对着月色将那些衣物都翻开来看,除了一股子汗臭什么也没有。
“恶心。”风途恨恨嘟囔一声,忙扔到了一边。
“风途。”明月指着院里晾衣杆上挂着的,走去拿了件来,一对比,一般大小。
这几件衣物颜色都是差不多的棕褐色,只是有的深些,有的浅些。
“你昨天见他们回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出是哪个颜色?”
风途仔细看了看,摇摇头,“天这么黑,我又不能趴在他们身上看。”
“你鹰一样的眼睛呢?”
风途幽幽抱怨:“你可别再调侃我了。”
此时明月有些后悔:早知道昨晚就该检查的。
看着她烦心的模样,风途拿过那件干净的就要撕,明月忙拦住了他,“你做什么?”
“蒙脸,逼问他羊的下落。”
明月有些犹豫,“万一不是呢?”
“那也算了了你的心思,我的银子不要了,就当我……买开心。”
“不行,就算你蒙上脸,他一打听就知道羊是咱们弄丢的,那还能不知道是咱们逼问他吗?”
“我怕他?”
“怕的不是他,是以后没有安生日子。”
风途知道她说得对,两人好不容易找到个安稳的地方,新生活才刚刚开始,若就这么被搅乱了也着实不忍。
他还在犹豫,就见明月将晾衣杆上的床单拿过来撕开个洞。
“你要做什么?”
“他们能找咱们,难道还能去找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