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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生与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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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宋学儒皱眉,又回到了他那严肃正经的样子,“不可以。”

“有什么不可以的呢,明竹兄,”肖太子表示疑惑,“据我推测,你此次去灵岩山找的飞升者,应该是位太子殿下,而这位太子殿下,你们应该认识,而且与我的脸几乎一模一样。”

除了宋学儒以外的两人倒吸一口冷气。

“可你们许久没有见到这位太子殿下了,所以不敢肯定他不是我,只能把我送回府中观察观察,所以才会发现我非人非神非鬼的样子。”

“真殿下你们现在应该找不到,毕竟我那天走遍了灵岩山,也没有找到飞升的人,不过嘛——”

肖太子拉长尾音,“真狸猫倒是有一位,明竹兄你把我送上天,我再带着那赤青厉鬼,待着帝君发现我不是太子就自然会放我回来了。”

“而且说不定会因为认错而心生内疚,答应吧赤青厉鬼和那老婆子送给我呢。”

“你要赤青厉鬼作甚?”宋学儒问。

“我看那厉鬼着实可怜,而且不像是天生凶险,要是能感化他变成一只好鬼王,岂不是那一片都可以得到安宁的生活啦。而那老婆子,只是赤青厉鬼的一个分身罢了。”

对于后面这一点,宋学儒和胜收表示早就看出来了,不过赫暄因为认为自己活了这么久早见多识广,所以轻敌了。

“那你打算怎么感化他?”宋学儒觉得这样一个鬼王被放在太子殿下身边,实在是危险。

“嗯……每天给他诵诵经文吧。”

……此事先不论。

宋学儒脑袋里弹出了太子殿下敲木鱼的样子。

“带我去交差吧明竹兄,我还没有见过真正的帝君长什么样子呢?”

“不行。”

“那你怎么去交差,空手吗?”

“且不论在你们天界空手交差,在我们人界,将军若是空手回去,那肯定是要被皇上骂的,不仅要被骂,还要被打,这样说——你要是空手回去,岂不是五雷劈万雷斩?”

“这倒不是,”宋学儒仔细思索了一下,“天上的雷神是个温柔性子。”

赫暄:两小儿辩论。

胜收:两无语小儿辩论。

但太子殿下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然后不知道靠近宋学儒耳边说了什么,反正那呼出的热气让宋学儒红了耳尖。

最后一句赫暄和胜收都听到了,太子殿下说的是:“信我。”

信我,我从来,不骗人。

赫暄和胜收不知道堂堂宋将军被灌了什么迷魂汤,居然答应了带这个太子殿下去天界。

只不过现在有一个问题,带活人或者鬼怪(先姑且不论他是什么东西)去天庭是要先交互上报给帝君的。

若没有上报就将人或鬼带去天庭,那只能从远在千里之外的泉水山上找到天界与人界的入口进去。

看宋学儒这德行,定然是不会给帝君发个交互说什么这次没有飞升的神但是我带了个奇怪的东西来的,所以他们只能——徒步去泉水山!

“救命!这样一下来要多久!泉水山这么远,我可不想一天到晚在马车上度过!”

若让人不听声音,只看这段文字,那么他一定能猜出来此句的主人是正在抱怨的赫暄,因为第一,宋学儒不会说这种话,第二,胜收只会说:

“无语啊——”

“宋兄,你们怎么不用传送门过去。”

“百里维地,”宋学儒答道。

“天界各神官受帝君监管,主攻的法力不同,私自不能修行与本职无关的法术,虽然说百里维地之术是入界必修之术,但我们也只能学之皮毛,此术使用一次就十分消耗法力。”

“且消耗法力量与其所载人数,所传送距离成一定关系,所以就算是主修瞬移术的法师,也不一定能做到在不消耗自身法力太多的情况下随意使用百里维地之术。”

“那这样说,你们天界就跟我们人间一样,分下去谁管什么谁又管什么啥的,其他人不能过多过问无关自己的事儿,以便于加强皇权。”

肖太子半蹲下来看着这水仙花,“这水仙花生的倒是可爱。”

水仙听了便主动伸长枝茎,想去触碰太子殿下。

“这也是个有灵识的可爱小家伙呢!”

“嗯,”宋学儒答道,“太子殿下,劳累了一天,你不饿吗?”

说到这儿,侍女们便端来蔬果饭菜置于石桌上,宋学儒又说道:“我看着花园景色甚好,要不大家就在这里用餐吧。”

不得不说,这花园靠着神仙的灵气养着,种类和艳丽程度也比普通花朵不知好了个几倍。

此时肖太子正坐在以往宋学儒常坐的位置上,看见了在渐暗的天色下闪着星光的牡丹。

“这牡丹生的好生漂亮啊!”饱满却不庸俗,像是有一种在盛世之下的国泰民安的美。

“你喜欢?”宋学儒笑问,“那我便送你了。”

“将军可莫要折煞我了,我一介粗人,”太子殿下本想说连自己都是苟活着过的,却又变了个说法,“每天粗心马虎的,照顾不好这漂亮牡丹的。”

“这你可说对了,”赫暄接话道,”宋将军宝贝这牡丹宝贝得要紧,连媳妇都没见一个呢!”

“赫东风!”宋学儒夹走他那块还没碰上边的牛肉,放进了太子殿下碗里,“好好吃你的饭。”

太子殿下:诶!给我啦!那我不客气啦!

胜收:吃饭时不适合憋笑。

等着四人吃完饭,宋学儒本想着大家就各自歇息时,太子殿下提出要回家。

“回家?为何?”宋学儒问。

“回家睡觉呗,明天早上我再来就可以了,顺带收拾一下衣物啥的。”

“我陪你去收拾,回来后你还是在这儿歇息可好?”

“不用不用,我习惯睡自己的床,而且,”太子殿下又作一态调戏人的模样,靠近了宋学儒说道,“我要睡在你府上,你睡哪儿,客房?况且你还有两个朋友也要安置。”

看来太子殿下早发现了自己前几天休息的那间是将军的“主卧”了。

“我府可大,既然容得下他们,也自然容得下你。”比起被这样一位玩世不恭的太子殿下调戏,宋学儒还不如红着脸化主动为被动。

“走吧,你家在哪里,还得靠你带路。”宋学儒别过头,不去看那双眼睛,脸上泛着红始终没下来。

赫暄和胜收当是消食,也一道去了。

路上。

宋学儒等脸上的红微微下去几分之后,问:“你不说说,你叫什么吗?”

夏天,野草,蝉鸣,燥热的天气下是安静的四个人。

“我不知道,”他抬起头来,“你们叫我肖兄,便是肖兄,你们叫我太子殿下,便是太子殿下咯。”

他这一“咯”倒是轻松,可宋学儒的心却沉重起来。

道间有路过的农民拉着黄牛回家,宋学儒却无心避让。

“小心喂宋将军,”他将无心之人拉过来,看他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而面色凝重,想着拿自己的经历当个笑话,解开这气氛,“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在很久很久以前,真的是很久很久以前,他从山野里醒来。

他很饿,也很累,双手抱住树干当作支撑,站了起来,他发现自己右膝很疼,揭开裤子一看,是一道深深的疤。

但他没有力气去处理,只想着绕走到一户农家里面,可当他真正到了那点着烛火的农家时,他躲在草丛后面,右膝因为伤口拉扯又开始流血。

他透过草丛看见那户人家,有娃,有牛羊,也有鸡鸭,娃的父母在吵架,牛羊鸡鸭也迈着老态龙钟的步伐,烛火已经燃到末尾,整个草房子在大风吹下掀起屋顶。

于是他又走啊,走啊,走啊,他来到一户田家。

小麦高高种起,杏子高高挂起,地里长满西瓜。

他学着别人的样子,祈求在敲门的时候有人应答,可谁料右膝伤口更加。

屋主人对他团团骂,仆人们用脚踢他。他不知犯了什么错,又不知被冠了什么名。

他睡了一觉,醒来时又回到了山林。乌鸦绕着他的脑袋飞,喜鹊见了他直扭头。

他的右膝在作痛,他的双眼已昏花。饿过的狼群瞧见他,扭动的黑蛇爬过他。

他想,死吧,死吧。

在很久很久以前,真的是很久很久以前,他从石洞里醒来。

年轻的打猎人救了他,年老的父亲抱住他。他们不认识他,他也没祈求他们,他们救了他。

于是他走啊,走啊,走啊。

他想,活着吧。

他翻过高山,跃过丛林,来到这里。他住过牛棚,睡过大街,滚倒在草地里。

他望着天上的繁星,又翻过身来看水里的鱼,他看见了自己的倒影,开始努力回想自己的名字。

他站起来,说,走吧。

他偷窃过,打劫过,骂过人斗过殴。

他失败过,流泪过,想过山崖想过江海。

他想,死吧,死吧,死吧。

花丛的蝴蝶拖住他,从悬崖上,房梁边。溪边的青蛙叫醒他,在江河里,湖水里。

他想,活吧,活吧,活吧。

可他真的活了很久很久很久,很久很久很久。

“你说我还是幸运的吧!”他说,“不然我这尸骨早就不知道埋到哪里去——”

宋学儒突然在他身上点了俩下封住了他的哑穴,他本想说“太子殿下,我拿你什么好”,可突然又不知道怎么说话。

赫暄和胜收也不说话,因为他们好像看见了那个五百年前的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带军队打过仗,和百姓下过地,坐过自己的太子椅,也坐过农家的矮板凳。

百姓们将他高高托举,百姓们欢呼家国荣幸。

可太子突然谋反,变得残忍暴戾,百姓们紧关大门,宝座上落满灰尘。

刚刚他说的这故事,若是反过来,可不就一模一样?

他倒是不知道这三个人在想什么,只能拉着宋学儒的衣袖让他蹲在田边,从地里捡一根树枝枝丫用力写道:“给我解开!!!我要生气啦!!!”

宋学儒只好给他解开:“你给自己取个名字吧,”他又顿了一下,“以后不要把不吉利的话挂在嘴边。”

随后宋学儒又“呸呸呸”几句,让他也学着。

他本来是以为宋学儒说他的故事不吉利,又突然想起自己说“尸骨”两字的时候宋学儒沉下来的脸,于是道:“好幼稚啊宋明竹。”

他看宋学儒眼神认真,自己也正经起来:“呸呸呸!呸呸呸!”

“取个名字吧。”宋学儒随他进了他的“家”,他应该是才来这里不久所以没有找到住处,如今住在一山崖下的洞里。而他口中说的床,应该就是这泛着青苔的石板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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