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就这样在山洞里待了一夜,陈会安不忍心宋学儒穿着湿哒哒的衣裳过夜,于是用着不熟练的法术替他烘干。
俩人就这样在山洞里待了一夜,东西陪着神仙一夜未眠。
第二天陈会安醒来的时候宋学儒已经离开山洞了,等着他去瞧身边的婴孩时,突然发出一声惊讶——莲月?!
“莲月?莲月?”他微微摇着那小孩,却像是想到什么了一样,“你等一下!”他咬开自己的手指,挤出血来,想着就要滴在小孩的身体上——
“会安?”宋学儒回来了,他手里拎着一个布袋,“你醒了?”
“宋……宋兄……你!你去哪儿了!”陈会安把血擦在自己衣衫上,站起来去看他,“你……你没事吧?”
“嗯,”宋学儒点头,嗓子哑着,眼睛肿着,“我去集市买了些馒头,你……饿吗?”
一副无事人的样子,明明很容易就能让人感受出他的悲伤。
“会安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宋学儒没看他,“你去哪儿?我用百里维地带你过去。”
陈会安摇摇头,现下将军府被烧,宋学儒失去了站立行三个侍从朋友,莲月不明不白地出现在将军府,这几件事串在一起都不能让陈会安下定决定再离开宋学儒:“宋兄之后有什么打算?查出真凶?重建将军府?我都陪着你吧!”
他站起来把手在衣衫上拍了拍,准备把宋学儒拉起来,“反正我之后也没什么事儿,就待在你身边吧……”
“会安,”宋学儒没借着他的力站起来,“谢谢你。”
他抬起头来,看见陈会安的身影被山洞外透出的光照耀着,他像是一个伟大的圣人,把手伸向宋学儒,想要把这个失魂落魄的神仙拉起来。
“不过,”宋学儒又低下头来,“我暂时还不需要。”
我们就此分别吧,我想静一静。
宋学儒抱着婴孩回到了将军府,他蹲下来查看那些灰烬——是被法术灼烧过留下的。
“行……”对了,他不在,宋学儒也只能自己去比对这是哪个神仙的法术气息。
他唤出百神集,将灰烬搓开撒在集册上——不是神仙留下的。
难不成是鬼怪?
不是。宋学儒心中摇头,如此大规模的灼烧将军府,除开赤青那种阶级的地域鬼王外没有谁做到,但自己早在将军府方圆百里都设下了结界,如果有鬼踏入他早应该察觉到。
那是谁呢?
宋学儒低头看向这个安稳熟睡的婴孩,两指一挥破开结界,让他变回十七八岁的孩子体——也就在这变化的一瞬间,这小孩使出了吃奶的劲儿站起来远离他跑开。
“站住!”法术绳牵引住了小孩,“你跑什么?小哑巴?”这人虽说脸看上去有十七八,但身形小小一个,完全站起来连宋学儒肩膀都没到,估计比陈会安还矮半个头。
小孩转过身来“扑通”一下跪下,连忙给宋学儒磕头。
“你叫什么?”法术绳圈在他的脖颈上,宋学儒一拉绳子,让他的脸向着自己——平平无奇的长相,可谓是落了灰的白馒头粘上了两颗芝麻粒——小小的眼睛因为过大的眼眶凹陷进去,脸颊两处像是因为长时间饥饿凹陷下去。此时这个骨瘦如柴的人惊恐不已地看着自己,眼泪在地上汇聚成小小的池子。
如果没有人闯入将军府,那说明起火出自将军府内部。
宋学儒眯了眯眼,手上的法术球越来越大:“火是你放的吧?”
哑巴说不出话,只能一个劲儿摇头,求求这个人放过自己。
“不是?”宋学儒不顾这人还跪在地上,他轻轻一拉,拖行着这个小孩到自己跟前——他现在似乎很享受这种居高临下的感觉,一脚踩上男孩的膝头,“那为什么这座将军府就你一个人好好的?”
肖太子的灵识在他这个普通人身上,如果这人想做些什么,岂不是简单一学就轻而易举?或者说不用学,单靠意念控制?
宋学儒正在怒火中,他之前在陈会安身边时忍住了伤心这么久,现在离开了陈会安,自己终于可以好好发火了。
“我之前留你,是因为还有一些事情没有查清楚,比如说——你这太子灵光怎么来的?你的婴孩结界为什么不能一次破开?不过现在应该不重要了,毕竟你烧了我的府邸,还有我的侍从!”宋学儒想起那团黑色的被烧成焦炭的行就流下泪来,“我不管你身上的东西是怎么来的!只要你毁了我的东西,你就一定会付出代价!”
“剥出灵识的感觉你已经尝过了,还不错吧?”宋学儒笑起来,“再来一次怎么样?”
身下的男孩疯狂摇头,却激不起这位伟大的神仙的一点怜惜。
宋学儒用手指在他眉心出画一个金光圈,意味着待会儿太子殿下的灵识会从这里出来。
“头会疼一点没关系的,我会保证你死不了——毕竟如果以死谢罪,对于你来说是不是太简单了?”
若是现在有人在旁边,一定会惊讶原来众人信奉的宋武神如此冲动,但或许也有人会理解他的做法,毕竟谁犯错谁承担。
血开始从男孩的脑袋里溢出。
“宋学儒!”陈会安从灌木丛里蹿出,他刚刚看宋学儒的感觉就不太对劲,便只是口头答应离开,“你别太冲动!”
“会安?”宋学儒脸微微一斜,皱眉道,“你怎么回来了?”
“宋……宋兄……”陈会安慢慢靠近,“你……听我说……别太……”剥出灵识的法术波及实在是太大,陈会安每一步靠近都很艰难,“你先……冷静一下好吗?”
“我的事不用你管!”宋学儒侧回来脸不去看他,“你该去哪儿去哪儿!”
跪在地上的男孩似乎承受不住这样的痛苦,发不出声音的嗓子咕哧咕哧叫着。
“宋兄!”陈会安忍着被法术波及的疼痛,“你听我这一次好吗?你先……放开那个小孩!”
宋学儒不吱声,他仿佛从这种折磨中得到了快感。也对,这世界上有什么比自己亲自手刃杀人者更快乐的事情呢?
“明竹!”陈会安叫道,“就算我求你了好吗!先……先放开莲月吧!”他施法去阻断,可惜这样的法力对于宋学儒来说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况且这些法术还是宋学儒传给他的。
“莲月?”宋学儒冷静下来,“你认识他?”
“我……我认识!”
“宋兄你先……”
宋学儒猛地一收,陈会安没支撑物,猛地向后倒去。
四周安静,仅剩下冷冽的空气。
宋学儒疑惑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莲月!”陈会安撑起身跑过去,一下子跪在那昏倒的小孩面前,“你没事吧?”一番检查之后他放下心来,却发觉宋学儒早已成戒备姿势后退两步,“宋……兄……要不我们回洞穴再聊?”
一种不被信任的感觉萦绕在陈会安周围,只能说他错怪了宋学儒的举止——因为此时的宋学儒就好像解开了一道千年谜题般震惊,那种无端又有理的猜测像沉睡在海底的失落困兽,在无数次拍打囚笼得不到回应时黯然失神,却又在阳光透过时,游鱼经过时如临大敌,最后小心翼翼地从喉咙管里发出呜咽之声,提醒着前来寻宝的人儿。
“你真的是陈会安吗?”宋学儒突然兴奋起来,心中大胆猜想道:既然换脸之术都能大有收获,那么移除灵识呢?
可怜陈会安不懂他的猜想,只能不解地看着这个人从嘴角上扬到开始无声地大笑。
肖太子的灵识,肖太子的容貌……相加起来等于……
不对?宋学儒摇头,在心中狠狠地打了自己一拳,时隔五百年,他依然能记得两人的性情之差,除开所有人都会相似的部分,其余的可谓是天差地别。
可如果陈会安就是肖太子呢?宋学儒想象了一下这种结果,说实话,他有些恐惧——这时候他多么希望两人是两人,一个是自己前些日子才吐露真心的爱慕之人,一个是……
他该怎么定义肖太子?以前他觉得的,似乎在这些日子与陈会安相处之后被击破了不少。
“宋兄……”陈会安只得将宋学儒这种无声的癫狂状态定义为失去所爱之后的发疯,可他也不得不去回答自己已经回答了无数遍的问题,“我不是他。”
我不是他。
陈会安不是肖太子。
“对!”宋学儒突然惊醒,这才真正高兴起来,“你当然不是他!”他笑着冲陈会安伸出手道:“走吧,我们去讲讲这孩子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