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玄还在那里长篇大论，她有些控制不住翻涌而上的情绪。

“世界并不总是随我们所愿，但依然有很多美丽的地方，因为痛苦就忽视幸福是不对的，别当个胆小鬼，勇敢去面对——”

方玄还要继续说，但被薛展打断。

“胆小鬼！”薛展冷笑一声，“谁是胆小鬼？方玄，你才是。”

方玄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强克罗坐直了身体，观察局势。

“此时此刻，有多少兽人在为兽类争取权益而付出？有多少兽人日复一日承受着巨大的生活压力和精神压力？”

薛展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钉，钉入方玄的心脏，

“而你呢？你在干什么？你躲在这所学校里，享受着前人为兽人争取来的权利——能在军校任职，能在联邦政府工作的权利。你站在这里，站着说话不腰疼，轻飘飘地告诉我要开心地活着？”

方玄的眼神变了，从惊讶转为愤怒：“薛展，你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清清楚楚，”薛展冷冷地说，

“为什么不开心地活着？为什么不快乐地活着？为什么不干脆忘记所有看到的痛苦，拿着工资逍遥快活？别太多管闲事了，你只能决定自己的生活方式！”

方玄猛地站起身，毛发因愤怒而炸起：“你太过分了！你根本不了解我，不了解我过去做过什么，承受过什么！”

薛展知道他听懂了她的指桑骂槐，但并不清楚她是在拿他与水澜、鸡哥对比。

“我做了什么？我没有权利感到幸福吗？”方玄的声音因愤怒而微微颤抖，

“出去！给我滚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你！”

强克罗终于站了起来，试图平息局势：“冷静点，两位。我们可以坐下来理性地——”

“不必了，跟胆小鬼”薛展看了他一眼，说，“和关系户没什么好谈的。”

她转身欲走，方玄的声音又在她身后响起：“站住，你给我回来！”

薛展没有回头。这一次，她是真的离开了。

刚走出心理咨询室大楼，薛展就听到一阵熟悉的呼喊声。

“展展！”

一道人影向她飞奔而来，后面跟着一大群速度惊人的保洁机器人，如同一支小型机械军队。

叶敏的黑发在阳光下飞扬，脸上的笑容比薛展记忆中更加灿烂。

“展展！你回来了！”

不等薛展反应，叶敏已经猛地扑向她，力道之大使两人都摔倒在柔软的草地上。

“你究竟去哪出差了？为什么不回我信息！距离上次你回来，我给你发了至少五百条消息！我以为你被卡尔文那些乌鸦绑架了！或者你被派去了什么新的鬼地方，被迫做些危险实验！”

叶敏的话语如同机关枪般射出，根本不给薛展回答的机会。

面对这样的热情，再加上方才与方玄的不愉快，薛展突然感到一阵情绪涌上心头。这种感觉来得如此突然，她甚至来不及压抑。

薛展坐起身，抱住叶敏，埋头在她肩膀上，开始低声抽噎。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

叶敏原本还在絮絮叨叨，感受到肩膀的湿意和薛展颤抖的身体，顿时慌了神。

“展展？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是方玄吗？我去找他算账！”

见薛展哭得更厉害，叶敏手足无措，开始指挥周围的机器人：“东！快去找纸巾！南！去食堂弄点果汁，蓝莓味的！西！通知宿管阿姨准备温暖床铺！……”

机器人们听到指令，立刻乱成一团。东快速滑出十米，忽然绊了一下，天线撞在路灯杆上，发出清脆的“当”声，不知为何启动了紧急警戒系统，浑身的灯光闪烁不停，发出尖锐的警报声，吓得路过的学生惊叫连连。

薛展破涕为笑。

“我没事，”她擦了擦眼泪，“就是有点累了。别担心。”

叶敏显然不信，但见薛展不想多说，也没有追问，只是拉着她的手站起来：“走，回保洁办公室。今天刚好有部新剧要播出，我们一起看。”

保洁办公室里，叶敏已经调好了全息投影，屏幕上显示着一部新热播剧的标题：《边界之外：机械、毛发与皮肤》。

“这剧超级火的，”叶敏兴奋地说，“讲的是三个种族——机器人、兽人和人类联手抵抗外星入侵者的故事。那些外星生物长得超可怕，像是虫子和植物的混合体。”

薛展心头一震，不由想到虫族。但她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点点头，坐在了叶敏旁边的沙发上。

机器人们也按照各自喜欢的方式找好位置。

东靠在沙发旁的地板上，摆出稳定的三角支撑姿势，南悬浮在空中的椅子上，西躺在地板上，轮子朝天，这是它最舒适的观剧姿势，北则正襟危坐在一把直背椅上，完全是一副要为肥皂剧做笔记的姿态。

……

“这剧情还挺合理的，”叶敏边看边评论，“虽然机器人、兽人和人类平时互相看不顺眼，但面对外来威胁，肯定会携手共度难关嘛！”

机器人们也有自己的见解。

“从算法角度看，联合才是最优解，”北一本正经地说，“单独行动成功率仅为7.8%，联合后提高至83.6%。”

“我就喜欢那个机器人角色，”西兴奋地说，“他那句我们没有情感，但我们有选择简直帅爆了！”

一整天，机器人们都没有去工作，但是，学校并没有因此陷入混乱。

事实上，因为方玄被薛展气得够呛，一直在办公室里生闷气，没来找他们麻烦。

看完两集后，叶敏突然提议：“今天我家人都从各个星球回来了，他们说想见见我的朋友。要不要一起去我家吃晚饭？大家一起来！”

薛展有些惊讶：“你家人？”

“对啊！难得他们都有空！”叶敏眼睛亮晶晶的，“他们说很想见见我在学校里交的朋友。”

见薛展犹豫，叶敏撒娇道：“就去嘛！难得大家都有空！而且我家的厨房机器人做饭超级好吃的！”

在叶敏的软磨硬泡下，薛展最终点头同意。

一行人打了飞的前往叶敏家。出乎意料的是，飞的驾驶员居然是她初到原木星时遇到的那位白鸽兽人。

“嘿！我记得你！”白鸽兽人惊喜地说，转过头来，羽毛因兴奋而微微抖动，“去年春天，从转星场来的那位女士，对吧？”

薛展也很惊讶：“是的，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当然记得！我可从来不会忘记乘客的脸。”白鸽兽人笑着说，熟练地操纵着飞行器升空，“你们是要去哪儿？”

叶敏报了地址，然后也加入了谈话：“你们认识啊？”

“去年乘坐过这位先生的飞的，”薛展解释道，“那时候我刚到原木星。”

三人聊起来，气氛轻松愉快。白鸽兽人提到，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做这份工作了。

“怎么了？”薛展关切地问。

“好消息！”白鸽兽人快活地说，“在兽人权益协会的推动下，联邦通过了新法案。公司不得不撤销我们这个部门，改为全自动驾驶。不过他们会给我一大笔赔偿金，虽然没有工作几十年那么多，但足够我降低预期，前往四级星球开个小店了。”

他的眼睛里满是期待：“其实这样更好。我当初签合同时忘考虑自己的寿命问题了。鸽族平均只活80岁，那份合同要做到65岁退休。如果按原计划工作，等我退休了，按自己心意生活的日子就太短了。”

薛展和叶敏都为他感到高兴。叶敏拿出光脑，记下了他未来小店的地址，承诺有机会一定去捧场。

二十分钟后，飞行器抵达了目的地。薛展第一次见到叶敏的家，不禁被眼前的景象震撼。

那是一座悬浮在空中的建筑群，形如空中云阁，通体采用透明材质和流线型设计，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几条瀑布从建筑的不同层级倾泻而下，水流在半空中形成螺旋形状，然后汇入下方的人工湖中。

整个建筑周围环绕着私人能量场，既能阻挡风雨，又不影响阳光的照射。

叶敏带着薛展和机器人们穿过一条透明的走廊，进入主宅。走廊两侧是茂密的室内花园，各类植物在特制的生态系统中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