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敏拖着薛展来到宿舍，一路上滔滔不绝地讲述着薛展离开期间发生的各种八卦。

走廊拐角处被地板打蜡机绊倒的数学老师、食堂新来的厨师炸飞了三个锅、隔壁系的学生半夜偷偷在校园湖里养了一群会发光的鱼——叶敏的消息总是如此丰富多彩，真真假假难以分辨。

推开宿舍门，薛展愣在了原地。

整个宿舍简直像是被凯特的周边商品轰炸过一样：立牌、海报、玩偶、限量版光脑贴纸、签名CD、甚至还有一件明显超出叶敏尺寸的演出同款裙子。最显眼的是床头柜上放着的一个信封，看起来像是支票。

“这都是什么？”薛展四下环顾，有些哭笑不得。

“都是凯特演唱会事故的补偿品啊！”叶敏得意洋洋地说，

“我帮你保管着呢！这些东西现在可值钱了，尤其是——”

她的声音突然低落下来，“尤其是在凯特宣布退圈之后。”

“退圈？”薛展一愣，想起乌鸦城堡中那段关于凯特身份的对话。

“是啊，”叶敏坐在床边，脸上掠过一丝悲伤，“两周前的新闻了。凯特决定彻底退出娱乐圈，还说要把她名下所有财产都分给粉丝。”

“所有财产？”

“对，但因为粉丝实在太多，分到每个人手上其实不多，”叶敏指了指那个信封，

“那是你的那份，一千联邦币，因为你能算作粉丝行为的也就那场演唱会了。”

“她为什么突然要这么做？”薛展回想着卡尔文三长老关于凯特身份的透露。

叶敏叹了口气，打开自己的光脑，调出一段视频：“你自己看吧，这是她的退圈发布会。”

全息投影在空中展开，凯特的形象出现在薛展面前。

和上次演唱会上那个光彩夺目的明星相比，眼前的凯特瘦了不少，脸颊凹陷。服装和妆容依然完美，但遮掩不住她眼下的青黑和嘴角不自然的紧绷。

她的双手紧紧攥着话筒。

“各位媒体朋友，各位一直支持我的粉丝，”

凯特的声音温柔却疲惫，“很抱歉以这种方式和大家见面。今天，我要宣布我将退出娱乐圈，结束我的歌手生涯。”

台下顿时一片哗然。

“我知道这个决定可能让很多人失望，但请相信，这是我深思熟虑后的选择。”

凯特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我的身体状况不允许我继续高强度的工作，而我也想用剩下的时间，做一些我一直想做事情。”

“很多人可能知道，我有着不太寻常的成长经历。我曾是实验室的动物，研究课题是不同动物融合实验。我这个转基因猫，身体里带着蛇的特点——有毒的獠牙，可以变成坚硬鳞片的皮毛。”

说到这里，她轻轻撩开领口，露出锁骨附近一小片闪着冷光的鳞片。台下的记者们疯狂按动着快门。

“但这种非自然的融合带来了致命的缺陷，”

凯特继续说道，声音中透着久未痊愈的痛苦，“每半个月，旧的鳞片会撕落，新的鳞片从皮下生长出来。那种剧痛……”

她微微闭眼，“让我不得不依赖药物来缓解。”

台下响起一片同情的低语。

“多年来，我以为名誉、财富和掌声能填补我内心的空洞，但我错了。”

凯特的声音越来越轻，“我的一生没有什么意义，唯有粉丝对我的爱，这是我不配得到又幸运拥有的。”

台下不少粉丝已经泪流满面。

凯特深吸一口气：“所以，作为我最后的告别，我决定将我的全部财产分给那些爱我的人。不是为了买断你们的感情，而是希望这些物质上的回馈能让你们的生活更美好一些，能够真正享受当下的每一刻。”

“也请务必享受当下的每一刻。“

“虽然这个世界有时候很不公平、也很让人想不明白。但是我很庆幸，庆幸我活在了戳破谎言的时候，而不是当我踏入深渊，最后被告知这是谎言。”

说完，凯特深深鞠了一躬，在闪光灯和记者呼喊声中缓缓退场，留下一片哗然的现场和无数猜测纷飞的粉丝。

视频结束，叶敏已经泪流满面：“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有人说她去了偏远星球疗养，也有人说她其实病得很重，甚至已经……”她说不下去了。

薛展沉默不语。

“为什么没人问我怎么样了？”叶敏忽然抽泣道，眼泪流得更凶了，“说实话，我真的觉得我们要开始关心这个世界了，不如就从关心我开始。”

这突如其来的自怜自艾让薛展忍不住笑出声来：“好吧，叶女士，您最近过得怎么样？”

叶敏破涕为笑，眼泪还挂在脸上：“其实也就那样，想你想得要命，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你盼回来了！”

薛展无奈的摇摇头，心中却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

仔细想想，自己根本不了解她，见面的次数也屈指可数，自己的秘密她一清二楚，而她呢？她想要什么？拉夫猫与蛇族是一伙的，所以她也想要在虫族血洗后的联邦政权中分一杯羹吗？那双蓝灰色的深邃眼眸，在那双蓝灰色的深邃眼眸里，我又算什么呢。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叶敏推了推她。

“没什么，”薛展摇摇头，“就是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小丑。”

“胡说！”叶敏跳起来，“你在我眼里可是最厉害的！走，带你去看看学校的新景观，保证能让你心情好起来！”

原木星的黄昏依然美得让人心醉。

暖橙色的阳光穿过半透明的树冠，在地面上投射出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木质与花香的混合气息，令人心旷神怡。

叶敏拉着薛展来到校园中心的花园，骄傲地指着一片新修建的花坛：

“看！这是学校最近引进的新品种——小花仙！”

薛展好奇地看去，只见花坛中绽放着一种从未见过的花朵。

它们看起来像是普通的郁金香与铃兰的杂交体，粉色花瓣，随风轻轻摇曳，仿佛在向访客点头致意。

“这有什么特别的？”薛展凑近观察，同时嗅了嗅空气中的香气。

“它们是智慧花！”叶敏兴奋地解释，“拥有思想和主动性！虽然外形还是很自然的花朵，但它们拥有和我们类似的意识，能够思考和交流！”

薛展怀疑地挑眉：“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叶敏保证道，“不过只有人类能够感受到它们的思想，因为它们的交流是通过特殊的脑电波完成的。你可以靠近闻闻看！”

薛展将信将疑，但还是俯下身去，靠近那些摇曳的花朵。就在她的鼻子几乎要碰到花瓣的瞬间——

啪！

一片锋利的叶子毫不留情地抽在她脸上，力道不小，打得她猝不及防。

“什么——”薛展猛地后退，一脸茫然。

那朵花更加剧烈地摇晃起来，仿佛在表达什么强烈的情绪。

叶敏的表情从震惊迅速变成愤怒：“你怎么能这么说！这样很没礼貌！”

薛展更加困惑了：“什么？你在跟谁说话？”

“这朵花！”叶敏指着那朵刚刚抽了薛展的花，

“它说你的头发看起来像是从排水沟里捞出来的死老鼠，而且你身上的味道比被雨淋湿的猪还要难闻！”

薛展目瞪口呆：“啊？”

叶敏继续与花朵交流，表情越来越气愤：“我要投诉你！你们这的花主管是哪朵？”

然后转向薛展，“它说你的眼睛像两颗发霉的豆子，还说你走路的样子像一只踩了自己尾巴的蟑螂。”

薛展哭笑不得：“所以这朵花是个骂人专家？”

叶敏严肃地点点头：“它们确实以直言不讳闻名。但这朵特别暴躁，因为昨天被一个学生踩了一下，那个学生和你长得有点像。”

小花仙似乎又说了什么，叶敏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你——我现在不仅要投诉你，我还要举报你！”

“它又说什么了？”薛展好奇地问。

叶敏支支吾吾：“它...它说...算了，太难听了，我不想重复。”

小花仙继续摇摆，仿佛在挑衅。

“不是这样的！”叶敏突然激动起来，似乎在回应花朵的某些言论，“她是我的同事，我有义务——”

花朵的叶子再次抖动，似乎在反驳什么。

“就算花朵是你的生殖器，但是生殖器暴露在空气中本来就是不文明的行为，不小心碰到也无可厚非吧。而且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常识的。”叶敏气愤地说。

花朵再次剧烈摇摆，似乎在挑战叶敏。

“那她的嘴也暴露在空气中，难道你可以随便亲吗。”叶敏重复着花朵的“话”，然后像是被激怒了一样，抬起下巴：“当然了！”

薛展困惑不解：“什么当然了？”

叶敏没有回答，而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前倾身，双手捧住薛展的脸，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瞬间，轻轻印上了一个吻。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静止。

只有两个人，和一群脾气暴躁的智慧花。

一触即分。

叶敏退开后，表情从茫然迅速转变为强装的镇定，然后是突如其来的自信：

“看到没！我说到做到！”她得意洋洋地对着花朵喊道，仿佛刚刚完成了什么伟大壮举。

薛展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呆呆地看着叶敏和那朵花继续她们的“争论”。

叶敏的自信似乎终于压倒了小花仙，她挺起胸膛：“怎么样？还有什么话说？”

薛展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我...叶敏...这是怎么回事？”

叶敏转过身，脸上依然洋溢着胜利的喜悦：“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教训一下这朵没礼貌的花！”

薛展眨了眨眼，觉得自己像是误入了荒诞剧场。

叶敏理直气壮地说，“我可不能让一朵花质疑我的勇气和论点！”

薛展无言以对，只能摇头失笑。

在那一刻，她忽然意识到，无论宇宙阴谋多么复杂，生活中的小事有时候同样难以捉摸。

“要不，我们去吃晚饭吧？”薛展试图谈论其它话题。

叶敏如蒙大赦：“好啊好啊！食堂新来了个厨师，手艺特别好！”

两人沿着铺满落叶的小路向食堂走去，身后那朵挑事的小花仙依然骄傲地摇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