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旦前的京都,大雪纷飞,路上湿滑,萧安然只能窝在府里收拾之前留下的一堆烂摊子。
把那天让阿福晾晒的家具,按照之前他外婆雕刻时,处理那些旧艺术品的方式,把之前的腐烂的皮刨掉,打磨,在后山找到油桐树做了天然漆重新给之前的家具上了漆。
终于在正旦前把李图的家具都还了,李图阴沉得像黑炭。
正旦夜宴。
宴会这天,天阴沉沉的,冷得萧安然骨头发麻。
他今天穿的是低等丝绸做的礼服,衣服上的云纹,简朴雅致,虽寒酸却也有股书卷气。
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炼,他信心满满地穿上礼服出门,结果却被啪啪打脸。
原身娇贵的肉身,适应不了这种偏硬的衣袍,穿上身后没走多少路,手腕,脖子等处就被磨红了。
他以为他学打铁这段时间,皮肤变得粗糙了些,因为手掌经常被磨出水泡,然后结痂,然后磨烂,然后结痂,他就像自虐似得坚持了一个多月,结果,其他地方依然娇嫩。
萧安然轻叹了口气,忍着不适上了马车。
为了做到衣衫整洁,他提着腰板坐在马车上,一路颠簸,没走多久就又开始眼冒金星,熟悉的晕马车之感,再次汹涌而来。
幸而这次在马车上放了个木桶,这才不至于像上次一样趴在马车窗格上吐,边吐还得边看有没有人注意到他,一路狼狈不堪。
此刻他好怀念有橡胶的时代,有水泥沥青的大路,就在他颠得四肢无力之时,马车停下了。
阿福掀帘伸手进来扶他,他抬眼看了眼古朴巍峨的宫门,深吸一口气,颤颤巍巍地下马车,一起身就打了个嗝,酸水开始往上涌,他死死捂住嘴巴,不让吐出来,结果一个没站稳,向前一头栽了下去。
阿福眼疾手快,快速托住了他。
呕~
阿福看着呕吐完的自家王爷脸色发白,甚至有些虚脱的迹象,焦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阿福扶着他往一旁没人的地方去,让萧安然缓着喘了几口气,一个太监捂着嘴巴走了过来,斜眼骂道:“大胆!什么人敢在宫门口吐污秽之物!”
阿福赶紧塞了几个小银馃子给这引路太监,太监啐了一口,不耐烦道:“你赶紧找个东西清理干净,别再吐了。”
阿福只得回到马车上拿块布擦地,引路太监见他们唯唯诺诺的,阴阳怪气道:“比宫里的主子还身娇肉贵,一会别吐在宴席上了。”
萧安然见阿福又伸手紧了怀里,踉跄着靠到阿福身上,乖巧道:“谢谢公公提醒,多谢公公了,我这是出门遇上贵人了。”
他不动声色地对阿福摇了摇头,不让他在把钱花在这些狗眼看人低的奴才身上,忍着不适,颤颤巍巍地跟着引路太监往宫里走去。
从宫门口一路到深宫处,每隔50米左右,就有一个穿着铠甲的侍卫,手里拿着枪或刀,擦得锃亮,看来这小皇帝也怕别人乘次机会作乱,防备森严。
他不合时宜地想起阿福说顾清浅还抓过老虎,耍得一手好枪,不知道对上李图需要几招才能拿下?
他略略数了下人数,一路走到太和殿,路上的士兵,估计就不下万人,各个入口都有人盘查,看着士兵们手上拿着闪闪发亮的兵器,他忽儿想起自己是个冒牌货。
萧安然紧张得后背一阵发凉,他咽了咽干涩的喉咙,打起精神来应对,不敢有一丝一毫的侥幸。
进入大殿后,他压低身形,低着头跟着太监的引导,乖乖坐到他的位置上。
嘶~
手腕和脖子上皮肤已经被磨烂,脚底也起了泡,火辣辣地钻心地疼,后背的汗出了一场又一场,幸而殿内靠着火暖融融的,不然他就得感冒一场。
他偷偷瞟了眼四周,慢慢地用披风遮住鞋子,偷偷察看脚底,这才知道已经脚趾上的泡已经磨破了皮。
……
身娇肉贵已经说累了。
他重新整理好鞋袜,额头上的汗珠已悄悄滑落在眼角,他眯着眼伸进怀中掏帕子,刚摸到帕子,头顶就被一个身影压了过来。
他略一抬眸,瞥见一张雪白如玉的帕子,一看就是顶级丝绸做的,被一个小麦色的强健有力的手捏着,摆在他面前,鼻翼间传来一股熟悉的男人味,是李图身上的古龙香水味。
……
真是冤家路窄!
萧安然深吐了口气,忍着不适抬起头,对上一个穿着豹纹补子的男人,正轻佻地睨着他,似是在看猎物似的。
……
李图整体皮肤偏黑,粗如毛毛虫般的黑色眉毛,搭在像狼一样的眼皮上方,显得异常凶狠,让他联想起那天被人追的情景。
萧安然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之前见李图的时候没穿官服,今天见他人模狗样的打扮,笑得一脸温和,他忽觉得一阵恶心。
萧安然忽然很纳闷,原身是怎么忍受李图身上如此浓的体味的?而且这人阴暗狠厉,眼里只有权利二字,也不知道他图什么。
他心里默默吐槽作者的品味奇特,忽然想起书中的描述原身曾跟小梅说过一句话:“小李将军,是个很有男人味的男人!”
……
确实!
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找到有谁,比这李图更有味道的男人了!
萧安然扬了扬他手中的手帕,假装咳嗽一下,长长吐了口气,淡淡出声,
“谢谢!我有,就不麻烦您了!”
李图被人当众人拒绝,楞了一下。
他可是先皇亲封的麒麟卫副都督,从三品的武将,他父亲又是战功赫赫的骠骑大将军,满朝文武百官,巴结他家的人,都可以从城东排到城西了,就连当今太后,都在拉拢他们家。
闲王现在是场面功夫都不给了?
李图眼眸暗了暗,忽而明亮起来,亮晶晶的黑眸中透着某股热忱,萧安然看他变幻莫测的表情顿感不妙。
李图勾了勾意味深长的唇角:“闲王的病好全了吗?”
“已无碍。”
萧安然边说边偷偷瞥了下周边,见没人注意到他们,他便不再搭理李图,眼神四处瞟着,顺带记着大殿的摆设。
李图嘴角的弧度瞬间淡了下去,黑着脸问道:“闲王找谁呢?”
萧安然不想搭理他,可李图一副你不理我,我就不走的架势,已经招来了一些眼光。
两人一坐一站,僵持不下,那执着劲让萧安然气打不一处来,他只能就着强驴下坡,
“没找谁,我随便看看。”
“这是第一次来太和殿赴宴?”李图热心道。
“嗯。”萧安然敷衍着道。
“这种宴会我参加过不少,闲王如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这里没有一处是我不熟悉的。”
李图看着他带着些许防备的眼神,像只小鹿一样很是可爱,一个多月未见,他还是狠不下心来放弃他。
微微向上翘的桃花眼妖而不艳,白皙的脸颊因为出些的薄汗,晶莹如玉,美得不可方物。
李图暗暗心里感叹一句:‘好一个祸国殃民的男人!’
他的几个姐姐和妹妹,都没有一个像他这样白的,吹破可弹的肌肤,像个婴儿一样嫩滑,如果咬一口的话一定很可口。
闲王被李图盯着很不自在,一抬头就对上他越来越猥琐的打量,眼皮乱跳,这在现代,算性骚扰吧?
正当他慌乱之际,看到坐在他斜后方的顾清浅,正向他望了过来,视线在空中交汇,电光火石间,萧安然对着他微微笑了笑,颔了颔首。
顾清浅似是有些震惊,审视地看着萧安然,萧安然被看得一凛,收了笑容,双手合十向他告饶。
顾清浅清冷地端着。
萧安然见状只得做哭诉状,毕竟当日他也没跟他说什么,不与王启说是怕连累他,顾清浅的清冷转向面无表情的傲娇脸,萧安然赔笑地对着他作了作揖,一抬头又笑得人畜无害。
李图看着他与顾清浅在打情骂俏,气咬得牙齿,双拳紧握咯咯响,但很快他又冷静下来。
他狭长的眼眸阴冷地看向顾清浅,嘴角勾着笑,得体地问道,
“小顾将军,那么快巡逻完了?”
顾清浅淡淡地扫他一眼,不理他。
萧安然压了压要上翘的嘴角,幸灾乐祸:“哈哈哈,好酷!”
萧安然乜斜了眼李图,只见他攥紧了拳头,憋得满脸通红,一看就是心里不爽,又不敢发作的表情。
萧安然又压了又压嘴角,看向另一旁,眼角余光瞟到上首位置来了个跟他长得有几分像的男人。
“哈哈,小李将军今天可真有闲情逸致,我远远地就看见你送手帕了,像这样的风花雪月的事情,你不是一向不屑于做的吗?怎么,被我六弟的美貌折服了?”
李图被打趣的有些不好意思,恭敬地行礼,干巴巴地解释道,
“端王好!我这不是见闲王走得满身汗,好心帮忙,您知道我们行伍之人,从来都不懂得什么弯弯绕绕,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的。”
端王没再为难他,转头深深看了一眼萧安然,眼神中的诧异一闪而过,转过头来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李图,一脸的看破不说破。
这时候,端王身后挤过来两个人,看到萧安然的一瞬间,具是楞了一下,个子小的男孩喃喃自语,
“秀气清瘦的小脸,清晰的下颚线,流畅的线条轮廓,眼睛是比我们兄弟几个小了些,不过多了几分妩媚,这是妖艳又清冷的完美集合啊。
妙哉!妙哉!犹如画中霞姿月韵的仙子一般。”
另一个也忍不住咂舌,
“是啊!老六分府后,日子过得不错啊,以前父皇好吃好喝地待着你,你却骨瘦如柴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受了虐待呢!
现在完全变了个样,越来越标致了,水灵水灵的,如果穿个女装,满京城的小女娘,估计都要被你比下去呢!”
……
这是既挑拨了他与先皇的关系又内涵了他长得娘娘腔啊!
你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