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若霜终于处理完了所有的事情，返回了神女府，她第一时间就去见了正则。

清芷得到消息，叮嘱正则无论如何在凛若霜面前，一定要遵守礼节。

正则来了这几天，清芷算是摸清了这个人的大概。

正则作息相当规律、饮食方面也是如此，一日三餐从不落下，每天出房门的那一刻就是飞奔去清芷的房间，找她切磋。

开头一两天，清芷还会紧张的应对她，第三天开始清芷就直接开一个防御罩，防御罩始终无法坚持太久，裂缝出现，随着而来的就是不断破裂，最后就是防御罩直接被打破。

清芷已经梳洗打扮好了，正则看到她的那一刻，清芷的剑就已经出鞘了，每天上课前，总是要和正则决斗一场。

“清芷你没有出全力。”正则对于每一次的战斗都是付出全力，只有死亡才能让她停止行动，可是眼前想要决斗的对象，却没有尽力而行。

“我不会出全力的，因为我是神女，神女的责任是保护天下苍生，而不是现在付出生命在这里和你决斗。”清芷对于正则的对话，仿佛就像是大人在教训着说错话的孩子。

“天下苍生和正则有什么关系呢？”正则不能理解清芷的话，她认为只要决斗的两人，都是将一切置之身外的，两人只会享受着战斗本身，而不是去思考别的东西。

“正则，你的心智还是不成熟，我不怪你。自私对于你这个普通人而言，是不被谴责的，而我不同，我是神女，我不可以自私。”清芷严肃的语气，她把正则当成淘气的孩子，当成了她的对立面。

“你不愿意和正则决斗，总有一天，正则会让你心甘情愿的和正则决斗。”正则天真无邪的说道，清芷的话她是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她只固执的坚持自己的想法。

清芷结束了回想，正则就走在她的旁边，她看着这个和她同龄的女孩，她是多么的自由，可以肆无忌惮的说出那句天下苍生和她无关。自私是人恶劣的品质，清芷多么想拥有，可是不可能了，当她被选为神女的那一刻、当她母亲死的那一刻、当她父亲死的那一刻、当她姐姐……

清芷的软弱伴随着这些痛苦的回忆，再次爬进她的身体里，她开始动摇，当她看到凛若霜的时候，她才恢复成了神女的样子。

凛若霜和清芷寒暄了几句，又问了她的功课，感觉满意了之后，才开始打量站在清芷身后的正则。

正则兴趣缺缺的看着插在花瓶中鲜花，注意到凛若霜的视线，才和她对视。

凛若霜的眼睛仿佛要看透正则的所有，正则没有觉得不舒服，只是抿着嘴，看着凛若霜。

正则眼中平静似水，反观凛若霜，明明是她先盯着正则，最后被正则的对视搞得情绪不佳。

仿佛凛若霜才是那个被突然凝视的人。

“见与不见，又有什么差别呢，执念只会更加深而已。”正则突然冷不防的说出这句话。

清芷第一次从凛若霜冷漠的脸上，看到了其他的表情，复杂的、无可言表的，仅仅只是因为陌生人的一句话。

“你……想说什么。”凛若霜竟然意外的回答正则的话，在清芷看到，正则这句话几乎是无厘头的。

“见与不见，又有什么差别呢，执念只会更加深而已。正则只是看到你，就想到这句话而已。”正则再一次重复之前的那一句话，还添加了解释。

凛若霜露出了微笑，不是开心的，而是无奈、自嘲的笑容，“人活在世上，总要有点什么执念，不然人生一眼就能看到尽头，那样人就死了。”

清芷听得云里雾里的，两个人和打哑迷那样。

“回去吧。”凛若霜似乎终于看到清芷还在场，才说了一句，“还有神女大人，我布置的功课，你今日一定要写完。”

“是，老师！”清芷行了礼，就带着正则走了。

清芷对于刚才的事情，还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如果别人主动说出来，她可以去倾听，却绝对不可以主动去打听，对于别人而言，肯定是一件困扰的事情。

正则倒是没有多想，刚才那件事情已经被她抛到脑后，她每日都看到清芷在学习，渐渐的，她也萌生了学习功课的想法。

可是这位内容都是教导神女的，对于外人都是不可以学习的。

清芷想着，索性让正则去学堂，倒是可以学习一些功课，只是正则是日夜山的人，去接触生人是否有些不妥，清芷认为要飞鸽传书给日夜山的师父才行。

清芷就找了一个教书先生，让她在府中教导正则。

最近几天，正则几乎就没有再找清芷了，听侍者说，正则几乎天没亮就醒来，洗漱完了之后，就立刻开始练剑，之后便是背书之类的，学习刻苦。

教书先生也有对清芷汇报正则的情况，正则读书时非常投入。清芷忽然想起她决斗的时候，也是那样的投入，看来正则是只要想做，就会倾尽全力去做事情的人，无论前方的困难有多少，哪怕伤痕累累，也会拼命前行。

清芷每每看到正则，总是忍不住对比，两个人为什么差别这么大呢？正则能随着自己的性子做事，而她只能被囚在这四方之地，身上的责任重大。或许是看到正则的笑容，正则的开朗，清芷的阴暗面不断的被放大，在她的心中不断的扎根长大，而她的养分是正则的一切。

过了几个月后，正则就和清芷说，她不想再念功课了，清芷也如了她的愿，她的心中暗暗窃喜，正则没有再努力，正则选择了放弃，而她还在坚持。

清芷开始学射箭，而正则觉得很有趣，也紧跟其后学了起来。清芷因为功课颇多，学射箭的时间并不多，正则把全部的时间都在学射箭上面，风雨无阻。

正则一开始的进度比清芷慢了很多，后面勤能补拙，反超了清芷。

后面，凛若霜为了测试清芷的射箭能力，提出了让她们来比试一场。

清芷的心惴惴不安，因为她知道她会输，这是她技不如人，不会怪谁，可是一对上凛若霜的眼睛，她的想法就荡然无存，另一个扭曲的想法在她的脑海浮现。

去央求正则，让她同意放水，让她输掉比赛。

清芷摇了摇头，她否定了这个想法。

承认结果，承认技不如人，才能进步，这才是神女。

清芷开始给自己灌输各种想法。

清芷输了。

正则十箭十中，而她做不到这个样子，她输的彻彻底底。

正则开心的笑容，让她觉得无比刺眼，所有人都从她俩的身旁渐渐走开，射箭场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正则还在清芷耳旁说着各种开心的话语，她赢下了这场比赛。清芷的情绪开始一点一点的积累，到了正则再次说出自己赢了这句话，清芷的右手就挥了过去，一个巴掌落在正则的脸上。

正则没有反抗，因为这不是决斗，她感受到另一种情绪，这个怒气深层是悲伤打底。

清芷直接扯住正则衣领，狠狠的把她推到草地上，她压抑这么多年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开始崩溃，而这所有将涌向眼前这一个人。

清芷坐在正则身上，她的理智已经逐渐的消失，平时大方有礼的神女清芷，在这一刻，已经被真实的清芷给代替。

“我从出生就是神女，母亲因为我而死，父亲也被我害死，仅存的姐姐也因为我进了天访寺，我承受这么多的痛苦，被囚禁在这里，所以我要做得更好，凭什么你样样都比我好，凭什么你能这么随心所欲，凭什么，凭什么我不可以！”清芷声嘶力竭的说出每一个字，这是她出生以来，第一次说出真实的感受，在一个仅仅相处了几个的女孩面前，坦露了自己最真实的一面，而她此时已经顾不上维护形象了。

“很痛苦吧。”正则轻轻的拂过清芷的头发，她的话就像镇痛剂，安抚了清芷不稳定的情绪。

“来决斗吧，我要杀了你。”正则的话刚说完，清芷就说出这样一句话。

“正则求之不得。”正则回答道。

两人拿上了真剑，清芷的剑带着怒气，每一招都想要正则的性命，十几个回合，正则的身上已经出现了好几处伤痕，鲜血滴在地上，清芷丝毫没有放水的意思。

正则只要进入战斗，就会变得非常认真，受伤不会让她停止，死亡才会。她迎接着清芷的招招式式，始终落于下风，却一刻都没有着急，她依照自己的本能，在战斗着。

决斗没有结束的征兆，清芷已经打得不耐烦了，先前想要夺取正则性命的意愿，已经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脑子变得清醒，她已经不想再夺取她的性命了，只想结束这场战斗。

清芷的招式比之前慢了一些，外人是无法了解的，只有她的对手正则，才会明白。

正则停了下来，似乎不想再决斗了，“清芷没有想要再战斗，正则不会和这样的人决斗的。”

眼前的女孩有自己的一套法则，仿佛世界以她们为中心在运转着。

清芷叹了一口气，准备转身离去。

“既然清芷因为神女的身份有了这么多的痛苦，这个痛苦源头难道是不是神女吗？”正则平时傻里傻气的，能一眼就说出这个的本质。

“神女？那不就我吗？”清芷反问道。

“废掉神女制度，成为一个普通人。”正则笑着说道。

清芷被她的这句话给震撼到了，她一直将所有的错误都揽在自己的身上，只沉溺着悲伤的过去，然后用这些痛苦来刺激自己不要忘记神女的责任。

清芷从来没有想过，未来是什么，在此之前，清芷从未有过现在和未来，她一直活在过去，也以为以后也有过去。

她的现在和未来是废除神女制度，让那些以后将遭受清芷经历的女孩子，能够免除这些痛苦，成为一个普通的人。

“正则过几天要出去游历了。”

在清芷忙着想事情的时候，正则突然抛出一个让她惊讶的事情，她的脑袋飞速运转。

“是因为我刚才对你说的话吗？”清芷想都没想就说出这句话。

“不是。”正则毫不犹豫的否定了，她的眼中带着对远方的憧憬，“正则不喜欢这个小小的地方，正则想要去看更大的天地。”

清芷的眼神有些失落，随后立刻振作精神，“再见时，我会变得更强。”

换作之前，清芷绝对只会伤感的看着正则远去的背影，只有在有了现在和未来以后，清芷才会挺起胸膛，开始抛下自己的软弱，和正则平等的对话，就像朋友一样。

“正则会把听闻都告诉你。”正则留下这一个笑容，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