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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庙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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仓鸮站在林中空地上,盯着面前几乎被雪覆盖、看不出方向的脚印,心中升起更大的疑云。他追逐着她留下的痕迹,已经离开了矿场的范围,但他始终没能发现同行者存在的证据。通过和其他人在通讯中的交流,他已经基本确认了,“流弹”和巴尔图是在工人们修好水管后、车队成员去公共浴室时逃掉的。但显然,这里的脚印只属于一个人。

难道那些人冒险将她救出,又把她抛弃在德尔维亚的森林里?这不可能,至少那个向导小子不至于如此冷血。

他打开了卫星通讯的麦克风。“你们那边情况如何?”

“狗娘养的斯特拉索夫抢了我们,逼我们镇压矿工!幸好你藏了些东西!”维克托的声音伴随着枪声和爆炸。

“矿工在办公区闹得很厉害,我们得帮斯特拉索夫。”理查德冷静地回应:“你抓到她了吗?”

“还没有,接近了。”仓鸮说。

“很好。”理查德说。“好,维克托,保持压制!我们快到Ω点了,突围后汇合。”

仓鸮将目光重新放在四周落满雪的森林中,戴上了红外夜视仪。没了矿场中骚乱声音的干扰,他终于可以将注意力放在四周的动静上。他有一种直觉,她现在就在附近。

他继续前进,追踪着最细微的声音和痕迹。他仿佛能看到她筋疲力尽地跋涉,厚厚的积雪发出微不可察的吱嘎声;她在陡坡上滑了下去,不得不抓住了一棵树苗;她的头发被低矮的雪松钩住,枝条上的雪扑簌簌落在她的脖颈里。战术手套抚过被她摇落了雪的灌木和枝头,他的愤怒在悄然间已经被追逐猎物的兴奋取代。

远处干涸的河谷里是密密的灌木和森林,黑暗里传来轻微的树枝折断声,红外成像中一个模糊的影子在石头后一闪而过。仓鸮停下脚步。

“别躲了。你想冻死在这里?”他提高声音,这句话随即在山谷中隐隐回响。

对方毫无动静。于是他走近一些,摘下了红外夜视仪。

忽然,一道寒光闪过,“流弹”双手握着一把剔骨刀,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向他的侧腰刺来,他本能地向后躲闪,拔出大腿上绑着的格斗匕首。剔骨刀在尼龙织料上停住——被防弹插板挡了下来。

她根本不做喘息,抬脚扫向他的小腿,在他闪避的同时将刀柄换到左手,剔骨刀的又一刺向他的喉咙一侧袭来,撞在他的匕首上,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她立刻变换攻击方向,出手又快又凌厉,但他只是一面格挡一面冷笑:“别白费力气,当年我在阿斯托尔,格斗是第一名。”

说完,他瞅准空挡,在“流弹”又一次刺向他时迅速拉开距离,军靴精准地踢在她的手腕上,剔骨刀脱手飞向了灌木中。她神色一变,转身逃跑,被他几步追上,一个飞扑按在雪地里。

她抓起一把雪,向他的眼睛扬去,但他只是把头一偏,牢牢地捉住了她的手,反剪着手把她铐住。她的声音压抑而愤怒:“放开我!”

“休想。”仓鸮并没有急于将她带走,而是继续把她按在雪里,从腰带里摸出一支针剂,掀开自己的面罩,牙齿咬着手电筒,粗暴地挽起她的衣袖。

“你杀了我吧。”她把头偏到一侧,吐掉唇角的雪,绝望道。

“不可能。”他含混地说着,然后把用过的注射器向远处的灌木一扔,收起手电筒,将她从雪里拽起来扛在肩上。

渐渐地,她不再挣扎,安静得不像刚才手握杀器的女人。仓鸮意识到,这是神经抑制剂正在起作用。随即,他感到肩上的人打了个寒颤。仓鸮想到了她上次注射后提到的感受:“‘越来越糟了。’”

他腾出一只手打开卫星通讯,试图联系车队尽快接应,但这一带的地形遮蔽了信号。他又拿出战术终端,看了看地图,向前走去。

整个过程,他都没再理过她。但她的身体正在他的肩上颤抖,这让他无法集中注意力。

等到周围的密林终于稀疏了一些,一间简陋的原木小屋出现在仓鸮面前,他想起德尔维亚的传统,猎户和山民会在山中留下一些柴禾,便于严冬的旅人取用。他向这间小屋走去。车队现在还联系不上,他不能就这样放任她被冻死。

木板钉成的门一推就开,他走进门,将肩上的人放下来,打量着这里。这似乎是猎人打猎的临时小屋,里面果然有泥制的火炉和用剩的劈柴。

“流弹”坐在一旁的地上,安静地看着他用防风打火机引火。等到火苗渐渐变大,舔舐着劈柴,他走过来,抓住她的衣领把她拖到火炉旁。她没再挣扎,而是把双手伸向火炉,仓鸮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那个小子呢?他没和你一起走?”他问。

“我们走了不同的路线。”她看着自己被冻得通红的双手轻声说。

“矿场有人在帮你,是赤红之盾?你究竟是什么人?”他将她的肩膀扳向他,逼视着她。

“你不如直接去问你的上司,螺旋矩阵什么都知道,不是吗?”她垂下眼睛。

这话戳中了他内心一直不想承认的事实。这趟古怪的任务,从一开始就语焉不详。“你究竟想说什么?”他厉声问。

她轻轻挣脱了他放在他肩上的手,把炉膛中的木柴拨了拨。“这几天我一直在想,安全屋真的是安全的吗?”

仓鸮想起来了:理查德说过,他们在她的安全屋通风系统里投放了麻醉气体,才把她抓到手。“你的意思是,你被你自己的人出卖了?”

她闭上眼睛,低声说:“如果我能逃掉,第一件事就是买个防毒面具,睡觉都要戴着它。”

“你不会的。”仓鸮眯起眼睛看她。

“我认真的。防毒面具我一定要买。”她说。

“我是说你不会逃掉。”仓鸮斩钉截铁。

她的话语疲倦而直白:“我不想骗你。我真的很想逃走,找出是谁背叛了我。”

仓鸮细细观察着她:“你有一种奇怪的坦率。”

“阴谋和谎言遍地的世道里,说真话反而最安全。”她叹气。

“但你是一个搞情报的。”他冷冷指出。

“那不过是我的工作之一。”她抬起下巴看向他,带着一丝高傲。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么多?”仓鸮狐疑地问。

“因为,你的上头早就知道这些了。”她冷笑一声:“他们觉得你没资格知道。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敌人不想做的,就一定有让我对着干的理由。”

“说得再多我也不会放过你。”他在炉火前伸直了双腿,抱臂看着她。

“不重要,你肯听我说,就已经是胜利。‘我像一个年轻的恋人等待真诚的约会。’”她的后半句话语气放得很轻。

仓鸮感到一丝困惑,他顿了一下才问道:“你的天赋果然是‘魅惑’,还是说你已有男友?”

她有些意外地反问他:“你没读过《致恰达耶夫》吗?”

他感到炉火把他的脸颊烧得发烫:“……没有。”

“贝瓦人居然没看过普希金?”她说得毫不客气:“你可真没文化。”

“不是每个贝瓦人都看过普希金。”仓鸮有些窘迫地偏过头,不去看她:“在炮火和瓦砾之下,诗歌是奢侈品。”

她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仓鸮听到她轻轻地说:“……我知道了。”

这时,远处传来一声隐隐的爆炸声。仓鸮看到“流弹”毫无预兆地一跃而起,跌跌撞撞地迈步,他立刻翻身站起,扑过去用手臂勒住她脖颈将她向后拖:“又要逃,嗯?”

她被他牢牢控制住,一面在他的手臂里挣扎,一面看向矿场的方向:“还……不明白吗?咳咳……我已经赢了。”

仓鸮意识到这很可能是车队制造的爆炸声,心里升腾起一阵烦躁,自他踏入自己的职业生涯,还从来没有这样被动过。他把她铐起来,转身出了门,用卫星通信继续呼叫车队,手指焦躁地在终端上操作着。

过了不多时,通讯里传来理查德的声音:“你在哪里?发坐标!”

“西边,坐标已经发到指挥车。”仓鸮问:“你们怎么样?”

“突围成功。”理查德说。维克托立刻在一边大声说:“我们炸开了矿场的围墙,然后冒出了一群人举着矿灯照我们挡风玻璃!”

“很多矿工从我们炸开的缺口逃出去了。仓鸮,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理查德问。

仓鸮没有回答,他关闭了通讯,缓缓扭头看向身后的木屋。

木板钉成的门被他一脚踢开,他压抑着怒火回到了屋里。“流弹”倚靠着桌腿,微笑着问道:“你为什么生这么大的气?”

“我没在生气。俘虏逃跑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他重新坐回火炉前,怒意更盛。“你早就知道会是这样?”

“因为有几个蠢货连讨论战术都不避着俘虏。”似乎是为了缓解刚才的眩晕,她把头倚在桌角上看他,眼里带着笑意。

“这就是矿工们的目的?”他强行忽略她的挑衅,皱起眉头,“他们暴动是假,逃亡是真?”

“‘在第一幕出现的枪,到第三幕的时候一定会响。’”她的声音里不无得意:“你很聪明,让他们藏起了一枚□□,但如果最后因为你的聪明而导致它没响,那就太遗憾了。”

“你知道追捕你的人会是我?”仓鸮心底里升起一股寒意。也许她根本没打算逃走。这个女人,居然有算无遗策的本事……

“如果你在现场,断然不会如此鲁莽,我可不能冒这种险,”她语气轻快,“一个没了矿工的矿场……斯特拉索夫军团,很快就要变成历史名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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