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温？”

面对玛莎的疑惑，费利克补充道：

“对，她们手上还有沙温那个怀表呢，她和她老公的照片也在里面。”

他模糊形容了下那两个女孩，拿手比划在自己腰间，

“差不多这么高，长得蛮可爱的。一个黑色头发一个金色头发，都是树种人。”

“不认识。”玛莎摇摇头。

“啊呀，去了你就知道了，快点快点。”费利克在背后轻轻推着玛莎向前。

名叫玛莎的蜘蛛种人，其身上有两个明显特点：

一个是她底下锋利而残缺的七条蜘蛛腿，缺失的那一条正是在十二年前低语森林里被她亲手斩断的。

第二个是她引人注目的又粗又长又卷的黑发，如何干净地盘起来是她练习多年的心得之一。

而现在，这些麻烦的头发正散乱地披在玛莎的肩后，她的身上有鲜血也有汗迹，正边听着费利克的唠叨往前走边重新整理她的头发。

“入口怎么样？”费利克询问起了最关键的事。

“感染者越来越多了，”玛莎熟练地卷起头发，摇摇头有些严肃地说，“而且这些感染者比十二年前的还要难杀。”

“那怎么办……要撤离到更里面吗？”

玛莎停下脚步，往身后看，那正是所有人都在守护奋战的森林入口。

“越往里也只会被困住，”玛莎攥紧拳头。

她不能再一次失去家园。

*

“这就是玛莎，”费利克介绍道，他又转到一边，“这就是刚才跟你说的，沙温托来的两个孩子。”

“叫做……”他挠挠头。

“芙薇，还有我的朋友——特里。”

那个露出一头金色卷发，碧绿色眼珠的女孩开口道。

第一眼，玛莎就认出了这两个女孩，或者说是“生命人偶”。

但玛莎并不喜欢这个词。

“你们好。”

她不动声色地点头打招呼，先看向在舞台上出现过的女孩，随后看向在晶球小镇的商摊边偶遇的特里，

“是沙温叫你们来的？”

“对。”特里掏出口袋里的怀表给她看。

不管玛莎能不能认出她们，至少现在她并没有拆穿，因此最重要的是眼前。

玛莎接过怀表，确实是沙温的东西，这个圆形怀表是她丈夫的遗物，玛莎把怀表自然地揣回她兜里。

此时费利克已经离开，他并没有八卦和打搅别人的习惯。

“你们的忙是什么，具体说说。”

玛莎的身影过于瞩目，因此她们到了离聚集地不远的树丛里，那里也有一块圆润光滑的巨石。

“请问，您能帮我们去晶球小镇吗？”芙薇靠着石头忐忑开口。

说实话，这个要求并不容易。现在的环境非常危险，浮游列车也停了。

在聚集地短暂地等待中，她也明白现在住在森林里的人们也很辛苦地在保卫家园，又哪有时间和方法带她们离开呢？

“什么时候？”玛莎继续详细问道。

“越快越好，最好……在明天下午前。”芙薇已经低下了头。

这似乎是不可能的事。

“可以。”

面前传来玛莎果断的声音。

“嗯？”

只见眼前的女人抬头望向天空沉思片刻，仿佛在观察什么，可天空一如既往地流彩滚动。

“今天晚上就可以，事实上你们来的很巧。”

“请问是什么意思？”特里替一脸困惑的芙薇问出口。

玛莎低下头看向两个女孩解释道，“今天的星象是我一位朋友等待许久的，你们可以跟他一起离开，放心，他欠我一个人情。”

在这场短暂的对话中，芙薇明白了一个道理：人情，很重要！

虽然芙薇和特里依然不明白星星和离开有什么关系，但是她们决定相信玛莎的话。

“至于沙温的怀表，下次我见到她会交还给她的。”

“好的，谢谢你，玛莎……姐姐？”

玛莎被这称呼逗笑了一下，“叫我玛莎阿姨吧，我和沙温差不多大，我也有孩子了。”

“等到晚上八点，我带你们去见晴真，就是我那个朋友。”

远处跑来费利克的身影，他告诉玛莎入口处需要支援，于是两人匆匆忙忙地就离开了。她们谈话的地方离聚集地很近，非常安全，可以自己回去。

*

芙薇和特里慢悠悠地朝篝火的方向走。

“今天晚上就能回去了吗？”芙薇即便相信，也感到不可思议。

“嗯。”特里点点头。

“你说我们会怎么回去？又像浮游列车那样很厉害的车吗？”

一想起如梦境里才会出现的华丽列车，芙薇的整个眼睛都亮起来，但随之她便想起了红谜语镇车站里那个在她面前痛苦爬行的感染者和混乱的人群。

“等等！”一旁的特里突然拉住芙薇的肩膀向后退一步。

“怎么了？”芙薇迷茫地抬起头，下一刻被几步外隐藏在树后的男孩吓了一跳。

“谁！”她立刻把手伸到随身的背包里。

特里也警惕地看着这个陌生的男孩，他的视线一会转向芙薇，一会又转向特里。

他在观察她们。

“我叫莱恩。”

说着，他上前了一步，同时她们也退后了一大步。

如果向一侧跑可以逃开吗？或者大声呼救，聚集地的人应该能听到。

在不知不觉间，特里前所未有地有了依靠他人的念头。

“我认识你们。”

“什么？”芙薇紧绷着声音开口，“我们并不认识你。”

“我听别人说起过你们。”莱恩说。

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男孩前言不搭后语，芙薇根本听不懂他是什么意思。

是她们人偶的身份暴露了吗？他从别人的口中听到过天鹅剧院的事情？

“你找我们有什么事情吗？”特里主动上前一步挡在芙薇的身前，她观察到芙薇的身体太紧绷了，如同要被扯断的细线。

莱恩似乎终于看出她们的戒备，主动向后退了一步。

“我没有恶意。”

他依然没什么表情，可以说是用麻木的神色看着她们，

“我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们，我是在照片里看到过你们的样子的，所以一下就认出来了。”

“我只是想来见见和我一样的人，我没有恶意。”莱恩又重复了一遍。

“一样的人？”特里问，“什么意思？”

“这个。”莱恩突然大幅度地转了个身，身后的芙薇越发用力地攥住特里斗篷的一角。

特里悄悄向后伸出手捂住芙薇抓住斗篷的拳头，她向前看莱恩的动作。

莱恩侧着身体，把有些过长的头发拨到一边，露出脖子后因距离有些模糊的图案。

特里下意识向前想要看清些，后面的芙薇立刻拉住了她。

即便有些不太清晰，但她们也认出了这个图案。

一个倒着的水滴，以及从水滴中间绕过向下衍生的黑线，这正是苹伯在特里的手中描绘的他记了十二年的图腾。

但又不一样的是，莱恩的脖子后，还多了一串很小的数字。

023。

展示片刻后，莱恩就自然地放下头发重新面对她们。

他看起来比沙维要小点，其实芙薇和特里看起来也比沙维要小。

但因为她们是人偶而非自然成长的原因，因此处事会看起来比较“成熟”。

但面前的莱恩却也和沙维完全不同，他没有孩童的稚气和活泼。

——和我一样的人。

难道他也是人偶？芙薇疑惑地猜想。

“我们还是不懂。”特里面无表情地摇摇头，“请你说明白。”

“我的意思是，”莱恩那两个偏棕黄的眼珠盯着她们，“我们都是实验品，我想见见除我之外的实验品。”

“你没认错人吗？”特里在身后抓牢要跳起来的芙薇，引导地问。

“没有。”莱恩肯定地摇摇头。

“我见过你们的照片。”

“在哪见的？”

面对特里地不断提问，莱恩没有表现任何不耐烦。

“在研究所里，是一个金色长发绿色眼睛的男人拿过来的，除了你们，还有其他十五个女孩的照片。”

“你们看起来和我不一样，不用总是回研究所检查身体。”

莱恩漠然的眼神在两个女孩间转来转去。

金发绿眼？特里和芙薇只能想到伊德。

“你上一次是什么时候见到那个男人的？”

“就在昨天下午。”

“他穿着什么？”

“一个暗红色长长的外套和白色的有很多褶子的衬衣。”

莱恩回答的太乖巧而顺利，仿佛不知道质疑。

不出错的话，就是伊德，特里心中下了定论。

她又想到了莱恩的话。

——实验品。

什么实验品？只是普通的假人还不够吗？

后面听完全部的芙薇从身后钻了出来，她打断了这场一问一答。

“你出现在我们面前到底是要做什么！”她的声音难得的苛刻而充满质问。

“刚才我说了，我只是想见一见和我一样的人。”莱恩依然平稳的回答。

“那你见好了，是不是该走了。”芙薇说。

“是的，”莱恩的眼睛锁定他说话的对象，也就是芙薇，但很快他就向左望向远处，“我该走了。”

说着，他转身打算离开，但那并不是聚集地的方向。

“等等！”

芙薇皱着眉叫住他，不管是刚才的实验品还是伊德都让她心烦意乱，但她还是开口提醒道：

“聚集地不在那个方向。”

“我不回那里。”莱恩微微侧身说。

“那你去哪？”这次是特里。

“回家。”

“喂，你要回家也晚点回去，现在外面都很危险。”

“我没关系。”

“你要去的是红谜语镇。”特里用了确凿的口气。

“你疯了！那里很危险，你爸爸妈妈呢？”芙薇惊讶地想阻止莱恩的行为。

“他们很早之前就死了。”莱恩说完这句话就抬起脚不再停留。

走了几步后他又停下来，说了最后的话。

“不用担心，我本来就快死了，而且这场瘟疫就是我带来的，所以我死有余辜。”

“如果你们想活着的话，就不要回去。我逃出来的时候偷听到他们说，天鹅剧院要关闭了，如果你们回研究所，可能就再也出不来了。”